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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楼传说第9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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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帅,朝廷又派了钦差来,要你接旨。”

    “大帅,风将军临去前说过,如果朝廷近期有钦差来,一定是来给你治罪的。风将军嘱咐过我们,绝不能让你再出事。”

    “大帅,风将军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安排了一个和你长得很象的替 身,为的就是在必要时替你挡灾。”

    “你身体不好,不能立刻接旨,蒙将军正在外边招待钦差,让我们扶你去接旨。这正好是换替身地机会。”

    生生死死早已看淡了。朝廷要治罪,这又有什么不对呢?他出卖了这世上最好的人,他牺牲了对这个国家付出最多的人,他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用堂皇的大义来掩饰罪行,现在终于有人要来揭穿他丑恶卑劣和无情无义吗?

    他有些迷乱地想着,直到王大宝和小刀伸手过来拖他,才开始用力挣扎。

    他想说:“不。我不躲,我不藏,我不需要别人替我死,这一切都是我应该面对的。”

    然而,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不清那纠错的人影,他看不见那急迫的表情。他说不出此刻地心情,他讲不明唯一的愿望。

    耳边只是不断响起二人急促的劝说。

    “大帅,你放心,那替身是罪该万死的沙盗,我们不会妄害无辜 的。”

    “大帅,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吧,这也是风将军的意思啊。”

    然而,他地耳朵听到了,心却根本不曾理解这些话。他只是本能地挣扎。虚弱的身体,混乱的心绪。已经略有迷乱的神智,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挣脱两个铁了心的悍勇亲卫。

    他一切的挣扎反抗。就此结束于小刀在脑后的那一记重击。

    而在他长久晕迷的时间里,被世人唤做卢东篱的那个人。也就在天下人的眼中心中,永远地死去了。

    :

    因为劲节篇眼看就快要结束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乘着这最后几章还没贴完,以后每章都会在后面,解答一些读者的疑问。

    有读者问过,为什么整个故事。显得除了卢东篱和风劲节之外,就没好人了。整个赵国,除了这两个人,就没有任何人在为国家地出力 了。

    其实。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有识之士,忧国忧民之人的。但这些 人,往往会被压在社会地底层,不能出头。

    记得在看银河英雄传奇时,也曾有人叹息,难道同盟的有识之士,都全到杨舰队去了。而后来,借莱因哈特占领同盟后一些人的表现说 明,同盟还是有很多正直勇敢的人的,可是,因为他们的善良品质,所以被压在底层,不被提拔,无法施展才华,也就不为世人所知了。

    卢东篱当初官越做越小,就是因为这种现实。后来是得了风劲节的提醒,他开始主动融入到官场的潜规则中,这才慢慢升官地。但如果不是陈国入侵,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也当不了那么大地官,

    所以,好人肯定是有的,想为国出力的人肯定是有的,只是,这些人,可能都是小官,小吏,小人物。虽然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拼搏着,但努力的成果有限,无关大局,且对决策层毫无影响。

    这样的话,在这个故事中,自然就无需提起这些人了。

    而就算在文章内,同样的好人,也还是有的。王大宝和小刀难道不是好人,定远关的将军士兵们难道不曾为国出力。甚至是在风劲节失粮之后,拿了自己家里的粮,送到义务运粮队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好人。

    就算是蒙天成,陆泽微,也不能算坏人,他们选择主君,为其工 作,也有极大一部份理由是认为这个君主够聪明够能干,将来会把国家带向好的方面。

    其实是有很多好人的,只是他们都是小人物,只有和卢风二人有直接关系的,才会在故事中被点出来罢了。

    没有关系的那些好人,在别的地方,别的故事里,也会因为各自的困境和痛苦而悲伤,也会叹息,大赵国内无好人,竟没有人可以声援帮助他们吧。他们往往默默无闻地生生死死,除了身边的人,不为天下人知,也不为后人知。

    就象宋代,我们知道岳飞,知道韩世忠,却未必知道,有一些将 军,做战勇敢,却只因为对士大夫不够恭敬,就迟迟不能出头,甚至被杀,有一些勇士,奋身杀敌,却往往因为上司打了败仗,被拖出来当替罪羊处斩。有一些人,立下战功,却被上司抢走,自己也有可能被害 死。

    好人,其实到处都有,英雄其实有很多,只是,他们无法出头,无法让世人知道,在我的故事里,他们只要与主角无关,就自然要被忽略掉了。

    正文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八十八章流浪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49 本章字数:5170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八十八章流浪      。                            i' 果。今晚就努力一点。。 u    |             :    鼓励嘉奖一番。月票啊月票。汗。)

    卢东篱再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不可

    “大帅,我们把那替身杀了,回报给蒙将军,说大帅你听到钦差来临,猜知圣旨必有罪责,不肯再受辱人前,所以自尽身死。”

    “他们验过尸体,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也没有人怀疑,这段日子大帅这么伤心,大家都担心大帅会想不开自尽,所以,现在这样,谁也不觉得特别意外。”

    “大帅,你放心,风将军说,他不止替你做了安排,对夫人少爷也早派了人妥善保护,你们会有机会重见的。”

    “大帅,风将军要我们对你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只有活下 来,才能有平反的机会,只有活下来,才可以替他报仇,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他,就一定得活下来。”

    “大帅,蒙将军现在接管全军了,以副帅的身份,代掌诸务,为防万一,不能让你一直藏在定远关。我们明天就想办法把你偷偷送出 去。”

    “大帅,恕我们暂时不能护佑在你身边了。你出了关之后,就去离定远关最近地潼城。找那里的行商大首领曲道远,他会安排你去见夫人和少爷的。”

    “风将军让我们尽快辞去军职,为了不显得太扎眼,我们会联合一批亲卫,一起请辞的。风将军说,蒙将军为了收揽军心,显得体贴理解我们,一定不会为难阻碍。就连军户,他都会帮忙除军籍。只是现在我们不能走,大人你的后事没办完,我们就请辞,会让人怀疑的,而 且。就算请辞,还有很多琐碎之事要办,估计最少还要耽误一个多月才能去找你呢。”

    “大帅,你一定要……”

    他们唠唠叨叨,他们喋喋不休,他们费尽唇舌,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告诉他,前途一切都有安排,不用担心,不必灰心。无需绝望。

    他们那样担心地交待又交待,哀求又哀求。为的,无非是让他有足够的意志可以活下来。

    最后地那一刻。小刀和王大宝一起跪在面前哀求:“大帅,你答应我们,你要活下去,你答应我们。”

    而他,沉默着点头。

    他会活下去,不为贪生,不为惧死,只是因为。这是风劲节的愿 望,只是因为。这生命,是风劲节费了那么多苦心替他保全下来的,他不能叫风劲节在九泉之下,还失望愤怒。

    他会活着,虽然其实不能再做什么,但总可以看着将来平反之日,曾加在风劲节身上的莫须有罪名,终于被抹去。

    他会活着,活着承受一切的折磨和苦难,活着一点点凌迟那负罪的灵魂。

    然而,王大宝和小刀,却因他地一个点头,而终于放了心,终于在交待又交待之后,悄悄掩护他离了定远关。

    他一个人,看不清前行的道路,说不出一个字,静悄悄地走向一片血色的天地。

    他并没有去找曲道远。

    风劲节让他活下来,他就活下来。

    但是,以负罪之身而活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托庇于正当商人,把杀头诛族的危险加诸到别人身上呢。

    知道婉贞母子无恙,心中唯一的牵挂也就去了。如今自己身带残 疾,心丧若死,当真相见不如不见。更何况,为了她们的安全,更该离她们远远得才好。

    带着这种自怨自伤的情绪,卢东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方流浪。

    其实也不用特意掩饰身份,改变容貌,男人的胡子是天天会长地,只要十几天不打理。再加上大病之后,人又憔悴不堪,眼睛的半瞎状 态,让他很多时候,必须摸索着走路做事,现在就算是以前地熟人,当面走过,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然后,那漫长的岁月就在一个人地流浪中独过。一千多个日日夜 夜,一个人孤单冷清自生自灭。

    有时候去山间行走,渴饮山泉,饥餐山果,偶尔碰上野兽,也会搏斗苦战。

    有时候来到市井民间,便去寻些临时的苦力搬运活计来做,好在他眼睛勉强还能见到物体的大至样子,搬东西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人家欺他有些呆愣,又不会说话,工钱总是克扣克扣再克扣,偶尔还会碰上强梁豪霸,强索这种那种的费用。

    这一切他都只是默然承受,手上若偶有几个钱,便会去买些劣酒来喝。倒也不是想要借酒浇愁,只是人有的时候痛得极了,非得要有酒略略麻木一下心神,这才能勉强继续地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他依然在努力地活下去。

    不管如何不堪,不管曾受怎样的羞辱。

    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地文书,以乞丐叫花的身份活下去是唯一不被人折穿地方法。

    也曾有人欺凌,也曾有人不屑,也曾有强梁乞头,施下马威,打打骂骂地想又拖一个入伙孝敬自己,一切一切,咬咬牙,闭闭眼,也就挨过去了。

    他倒不曾特意去乞讨过,也没有自称乞丐,只是那落魄形容,很容易让人往这方面去想,于是,也会有人偶尔扔几文钱,或是抛些残汤剩饭给他。

    有时候,饿得极了,他也是不得不吃的,第一次食用人家信手施舍的东西时,手脚发抖,一碗冰冷的剩饭,竟是用了大半天才勉强咽下 去。

    不过,渐渐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不在意了。

    他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因为,风劲节要他活下去,尽管他已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风劲节想要他活下去,风劲节至死仍在为他筹划,费了那么多苦心,只为保住他的性命,那么,他就只得活下去了。

    活下去,活着才能去承受羞辱,感受痛苦,而不管是什么样的奇耻大辱,不都是他应该受的,应该是承担的吗?

    只是,人心原来可以如此冷酷,就算是再大的苦难,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不仁了。

    现在,他可以完全漠然地任人踢打踹骂,现在他可以在饿极了的时候,为了延续生命,眼也不眨一下地,一口就把半个脏馒头吃下去。

    现在的他,不懂自尊与自爱,不懂志向与理想,只是纯粹地如行尸走肉一般,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吧。

    现在的他,甚至麻木地,连痛苦,悲伤,耻辱,无奈都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他在众人的讪笑中,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往外走去。饿了三天 了,就算有半只馒头略略充饥,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的。

    他略略有些迷茫地想,对了,三天来,游魂也似四下地走,为什么在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听到戏台的方向,有人用悲伤的念白,喊着:“劲节,劲节……”

    知道这只是演戏,却还是不由得停住了步伐,不由得一跤坐倒,不由得喝了两口劣酒,不由得心摇神动,伏地不起。

    戏台上演得好忠良义士啊,似乎在前生,他就是那个忠正为国,一心想为民请命,为国建功的好官吧?似乎在前世,他付出了那么多,就是指望着有一天,百姓可以太平安乐,不会再有人无家可归,行乞为 生,受人白眼,似乎在前生……

    然而,原来,他爱国,而国却根本不在乎他。

    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自以为早就看透,自以为,只需心之所安便别无所求,原来,当灾难真正降临的那一刻,谁也不可能真正心平气和,坦然而受。

    他摇摇摆摆地往前走,不辩前路,不知方向,本能地又把那酒壶举起来想喝,倒了半日,才醒悟过来,已经没有酒了。

    在前生那些快活畅意的岁月里,在一切美好的回忆中,每一幕都有那个人,他的笑颜,他的傲骨,他与他,一起饮酒谈笑。

    最后那一夜并肩月下,那人笑着讨酒喝,而他板着脸拒绝,却在最后一刻许诺,待你归来。与君共醉。

    只是,再也没有共醉地时光了。

    他是那样爱酒的人,最后的一夜,自己还是不曾让他饮酒。

    在前生,他曾笑着答他:“如果你死了,我会代你饮尽天下美酒,我会代你看尽世间美景……”他答应过他,要代替着他。把两个人的精彩活出来,把两个人的生命在一个人身上延续下来。

    可是,终究还是失言了。

    劲节,劲节,今日的我,已无力饮尽天下美酒。已无能去看天下美景,九泉之下,你当如何骂我失言背信。

    可你,却是到死,还要守住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说,“我活着,你活着,我死了,你还活着。”

    所以我一直一直,活到如今。也会一直一直,活下去。我自己可以失言背信,却绝不会让你说出的话。做不到。

    劲节,那个夜晚,你告诉我,此生,遇见我是你最大地幸运……

    不,你说错了。

    卢东篱识得风劲节,是他这一生至大的幸运,仗着风劲节。他可以飞黄腾达,他可以履险如夷。他可以转危为安,他可以死里逃生。

    可是风劲节遇上卢东篱,却是他这一生至大的不幸,没有卢东篱,天下还有谁能束缚那个天不能拘,地不能束,自由不羁,傲骨如斯的男子,又能有哪一道圣旨,可以迫得这样的人束手就死……

    风劲节啊风劲节,你一世聪明,为什么在卢东篱身上,却蠢笨至 此……

    他抬起头,仰面向天,惨然而笑,因为喉咙不能发声,便连这样至惨至悲的笑,也都是无声地。

    这天中午,一个满身臭气肮脏的叫花子,从集市上的戏台边被人呵斥着赶走,他一路行出闹市,行到新建成不久的卢公庙前,终于支持不住,晕倒于地。

    卢公庙原是本地百姓因深幕卢东篱保国护民之恩义,所以在朝廷的号召下,由民间筹钱,官府协助,自发建造的庙宇。

    因着朝廷正极力宣扬卢风二人的事迹,所以这庙建得倒也不小,前后数进,堂皇庄严。

    两个庙祝见有人晕在庙前,虽然嫌恶他的脏臭,但想着卢公生前仁护万民,死后总不好再伤他的仁德,便只得捏着鼻子,把这人生生给拖了进去。

    :

    有关卢东篱和风劲节地原型,其实是唐代的高仙芝和封常清。

    高仙芝是唐朝名将,而封常清本为小吏。得高仙芝一手提拔,才展露才华,建立功名。二人有知遇之恩,相知之情,上下之谊,情份之 深,可想而知。有人称高封二人相交,乃大侠之交。

    然而,他们地结局却极为凄惨。因为得罪了监军的太监,被告了黑状,唐玄宗将二人赐死。

    柏杨在文章中这样记载他们地死亡“二人把守潼关,封先生在外苦战回营,过来一位宦官老爷,手拿皇帝诏书,把他逮捕斩首,像狗一样陈尸在乱草之上,然後该宦官老爷转身,对高仙芝先生冷笑曰:「你也有恩命。」立刻把高先生也绑起来处刑。”

    当时看这段记载时,我有一个误解,以为是高仙芝是眼睁睁看着好友被杀,然后自己才受刑而死的。

    心中悲凉之余,猜测着高仙芝当时的心情,便隐隐有一个念头,想要写这样一个故事,想要写一对知己至交,为国家尽心尽力,却被国家舍弃出卖,其中一个,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被处死在眼前而不能相救。

    最近写风中劲节,查资料才知道,原来封常清被处死时,高仙芝还在外征战,打完仗回来看到的是朋友的尸体,和要他死的圣旨。

    然而,这个真相,并不能让我的悲伤稍减。我也会遥遥怅想,千年前的将军为了国家,染一身征尘和鲜血回来时,看到好友身首异处,被扔在草席上示众,而自己默默跪在朋友刚才受刑地地方,接旨待死时的心境到底是怎样地。

    而当时,三军聚集,齐声呼冤,又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然而呼冤归呼冤,圣旨归圣旨,头还是一样要砍,罪还是一样要 定,千载以下,我看此记录,胸中有热血沸腾,心间却如寒冰冷彻。

    最后的行文之中,还是按最初的想法,以第一种设想,设计了风劲节的死亡。

    其实最早的设定,是照史书上写的,由一个太监带队来传旨就是 了。

    然面思来想去,总觉得以卢东篱的性情,若只为了一道圣旨就任人杀了风劲节,不免太过凉薄,而三军将士,也只袖手任一切发生,也就显得过于无情了。

    之后的思索筹谋。敌人的退兵和议,自己的人二万五千大军,无非是营造一个让卢风二人都不能回避,无法抗旨的局面。

    我看到过读者有人指责卢东篱的无情,有人指责风劲节的冷酷。然而,无论如何,在当时的境况下,他们不可能做到完美,在那种局面 下,怎么做,都难以两全,怎么做,都是错,而他们只能选择带来伤害较少,顾全大局的那一面了。

    卢东篱不是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放弃朋友,风劲节也不是故意推波助澜,逼迫卢东篱走到这一步,他们都有自己的无奈,他们都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正文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八十九章妻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50 本章字数:5298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八十九章妻儿      是新修成的庙宇,还没有请到得道高僧来主持管理,    公推德高望众的两位长者主持,又选一些单身男子,或独身老人做庙祝,以便洒扫整理。

    这时两个庙祝,拖了卢东篱进去,其他人闻其臭而避之不迭,连声道:“快点洗刷干净了再随便安置个地方。”

    这两个也不肯好生替人洗涮,直接把人往庙里的井边一推,从井里摇了水上来,就往人身上冲。

    好在现在天气还算暖和,这样冲,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连冲了好几桶水,卢东篱身上倒真是干净了许多,气味也散得差不多了,人也被冷水刺激得略有些清醒。

    他还有些迷茫恍惚,已被人一左一右,架起来便进了一个房间。才一关门,这二人就劈手过来撕衣服。他的衣服又脏又旧又破又臭还湿透了,当然不能穿在身上,甚至连保留的价值也没有,让人三下两下,就撕了开去。

    这衣裳一撕开,就露出他三年来,因为长期食不裹腹而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身子,而在这瘦得出奇的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当年沙场争战的刀伤,有剑伤,有野兽的爪牙所造成的伤口,有被人踢打踹骂的旧伤,有山间行走,无意中的挂伤,但更多的却是他自己因为不堪心头苦痛,而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

    两个庙祝看他一身伤痕,脸上不免多了些恻隐之意。动作也不再那么粗暴。其中一人拿来一套粗布衣服,低声问他:“你还能自己穿 吗?”

    卢东篱沉默着接过来,虽然眼睛看得不是很清,但可以见到大至样子,用手来摸索衣服的正反上下,给自己艰难得穿上。

    看出他的眼睛不太好,这两个年青的庙祝,就更加同情了。一人又问:“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弄点……”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声大叫:“所有人都出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那声音因为过于激动,都抖得不成样子了。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抛下卢东篱,快步出去。

    却见外头院子里,整座庙十六人全到齐了。

    站在中间的长者,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我刚接到太守大人派人传的话,卢夫人要来参拜,你们快快去准备。”

    “哪个卢夫人?”

    “还有哪个卢夫人?”老人跌足骂道“当然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咱们卢公的遗孀卢夫人了。”

    “卢夫人不是在京城吗?”

    “卢夫人贤德良善,不肯食朝廷供养,请了旨要携子返乡,闭门课子读书。皇上屡次挽留无效,便派了当朝礼部侍朗苏凌苏大人,又紧急调了应天府知府卢东觉卢大人,护送卢夫人。再传旨一路地方官,迎送小心,不得怠慢。卢夫人听说我们这里新建了一座卢公庙,所以定要来参拜。”

    “这这这,这可真是天大的荣幸。”

    “当然是荣幸,大家快去,里里外外给出打扫三遍,要是让我看到一丝灰尘,饶不了你你。”

    “对了,快去把附近十里之内,所有寺庙,道观,庵堂,最会做素斋的人请过来。咱们一定要好好招待卢夫人……”

    “这个,你就去……”那老人正在分派任务,眼神忽无意中瞄到一人,愣了一愣:“这人是谁?”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前方,有个衣衫不整,发须皆湿的男人,怔怔站在那里,因为长满胡子而仅可看到的半个脸孔,一片苍白木然,可是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那救他进来的两人忙道:“是个饿晕在外头的叫花子,我们看着可怜,就弄进来了。”

    “胡闹,眼看着卢夫人就要来了,岂能让无干的人胡闯,卢夫人身份何等高贵,男女有别,就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到时候也要回避的,怎么能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快,先把人锁到柴房,等卢夫人走了再 说。”老人不悦地吩咐。

    二人应了一声,走过来就想拉卢东篱。

    谁知本来很是温顺的卢东篱竟是怎么也拉不动。

    其他人见着这样子,就又过去要帮助。眼看着拉扯的力量大了,卢东篱便挣扎起来。他这里挣扎反抗,人家有的是人,便又呼啦啦冲过来好几个。

    论起来,卢东篱的武功是风劲节亲自教的,在战场上,碰上十几个悍兵,也是不在话下的,可是,三年来,这身体几乎让他自己给拖垮 了,再加上饿了三天,哪里还有力气挣动,更何况,就算这时候心智已经有些迷乱了,他仍是记着提醒自己不可伤人,诸般顾忌之下,他的挣扎反抗越来越无力,而扑过来的人则越来越多,后来足有

    ,生生把他按得动弹不得。

    因大家看他不听话,恐他闹出事来,索性拿了绳子把他绑住。大家也不知道他是个哑巴,便又拿块破布塞住他的嘴,往柴房里一扔,把门一锁,众人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开始那两个庙祝动了好心肠,原是想给他点吃的的,可现在,人人都忙着迎接诰命夫人的大事,人人又都恼这个疯叫花子惹事,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个可怜人饿得厉害。

    本来就很新的卢公庙,很快又被打扫一新,在众人忐忑等待一个多时辰之后,诰命夫人回乡的车驾,终于停在了卢公庙外。

    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并没有看到华丽的仪仗,前呼后拥的队伍。只有一左一右两匹马护佑着一辆看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唯有远远缀在后面的十骑快马,二十余个男女从人的存在,才让人意识到,马车里的 人,身份不同寻常,而护在车旁的两个男子,也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 爷。

    二人翻身下马,掀开车帘,一个不施脂粉的素衣女子,手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稚龄男孩下了马车。

    苏婉贞在庙内几名长者的迎接护拥之下,进了庙去。抬头处,香烟深处,有人轻甲披袍,不怒自威。

    身边的孩儿轻声问:“娘,这就是爹吗?他为什么不动?”

    苏婉贞柔声道:“这不是爹,这只是爹的像,爹爹是好人,人们为他雕了很多象。”

    孩子似懂非懂得点头,认真地观察烟雾中的神像,这就是爹爹的样子吗?

    而苏婉贞则只是凝视望着上方神像,其实这雕像,并不象呢。东篱是个儒雅君子,哪里会有这么威风肃穆的神情。不过,不象也并没有什么关系,百姓自发建庙,也是一片诚意。图的不过是个念想,不必苛求太多。以东篱那样的性情,纵死九泉,也当化清风细雨,润泽苍生,岂肯困于这泥胎木塑之中,更何况……更何况……东篱根本没有死!

    她的目光徐徐下移,看向卢东篱神像旁,那轻裘缓带的白袍将军。

    做为祭祀卢东篱的庙宇,自然少不了他的亲兵爱将的塑像,而这其中,风劲节更是没有人会忽略淡忘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苏婉贞执意前来拜祭,为的不是卢东篱,而是风劲 节。

    她徐徐拈香,恭敬而肃穆地奉于灵前。

    那人不避嫌疑,送过她许多钗环首饰的朋友,那个走遍天下,却永远有一纸书信遥寄的朋友,那个沙场征战,永远护在夫君身前的朋友,那个为她治病出力,为她安全操心,曾经笑着在面前许诺“只要有风劲节,就一定有卢东篱,若要伤卢东篱,除非风劲节身死气绝,才有可能踏着他的尸体走过去。”的朋友。

    他说过的话,句句都做到了。即使他身死气绝,也依旧尽力保住了卢东篱。

    那一日,万里边关之外赶到京城,偷偷见到她的少年亲兵,跪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

    “夫人,卢帅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死的是个替身啊。我亲自把卢帅送出来的,卢帅答应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卢帅没有来见你,可是,你要相信我,他真的还活着。”

    她相信,绝对地相信。因为,她相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对她许下诺言的朋友。

    而且,那叫小刀的亲兵虽不明白,她却可以明白,明白卢东篱为何不来相见。

    风劲节,风劲节,此生何幸,得友如此。

    风劲节,风劲节,伤君弃君负君,卢东篱可以为你一句话,忍辱芶存于世,又有何颜面去全家团圆,自得安乐。再加上他身负重罪,忍死逃生,更不愿再连累朋友的旧日部属了。

    而她,只能安静地等待着,期盼着,她的丈夫,可以心结尽解,有归来的一日。

    日日夜夜地期盼,时时刻刻地等待,就这样度日如年地苦苦煎熬,唯一的指望,不过是将来还有夫妻团圆之时。

    在时机来临时,按照风劲节的安排去呼冤,为丈夫平反,却没有料到,转眼之间,苏卢二家,齐受荣宠,而民间军中,亡夫之声誉威望,竟然如日中天。天子一道道厚恩殊遇的旨意降下来,她却知道,重见丈夫的希望,越来越遥远无望了。

    她虽不擅官场权谋,帝王心术,到底也是个饱读诗书史册的聪慧女子,也知道卢东篱这样的声望,得到的封赏哀荣,绝非人臣之所当得。这一切属于一个死人,是殊荣,是佳话,可万一死者复活,则当朝圣 主,满殿文武,甚至苏卢两家的所有人,都会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继续隐姓埋

    无声息地活下去。

    而她现在做为卢东篱的遗孀,享尽殊荣。受尽瞩目,更没有可能避过所有人的眼睛,自去与他团圆。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焚香合掌,然后诚心诚意的跪拜下去,恭敬地叩首三回,心头默默祷告:“风将军,你若有灵,请保佑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我情愿他另有妻儿,我情愿他另置家室。只要他可以自由地活下去。为了这个国家,他已付出太多,为了天下百姓,他已失去太多,于其重新找回身份,受尽束缚,我宁可他再也不用替谁出力,被谁出卖,自由自在,不必为任何人牵挂劳心。为了他,我会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守在心里,就算亲如父母独子,也绝不透露。为了还他的自由,我愿替他去做这笼之中鸟。从此成为苏卢两家活生生的贞节牌坊,一切荣宠厚恩的保障。国家已定,边关已靖。家人前程俱有所托,他可以放心,他可以不必牵挂,不必忧怀。风将军,我请求你,让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

    常有读者说,大赵国这样的国家,有什么好的,何必去守护,让他被别人占了得了。这种国家,干脆举义造反,打破旧世界,创立新社会算了。

    汗,我想说明一下,其实赵国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其实贪官 啊,灾民啊,军队缺乏战斗力啊,皇帝不够聪明啊,这种事,所有的国家,所有的朝代都会碰到的。

    大部份朝代的轮转一般是这样的,建立新朝代,励精图治,建设好家园。然后,再慢慢地腐化,堕落,在二三百年的时间里,一代又一代地轮转下去,直到最后积弊已深,回天无力,百姓吃不饱饭,想做奴隶而不得了,只好揭竿而起,最后形成乱世,然后在大乱中得大治,新的朝代掘起。

    而大赵国,目前还在这个堕落的过程中。国家的根基虽然已经动 摇,但还没有被摧毁。国家机器勉强还能运转,象一只苹果,已经开始烂,而且烂了一大半,但毕竟还没有烂透。

    这情形类似于很多朝代的中后期,如果碰上一两个英主,还可以来个半路中兴,把朝代的寿命拖一拖,否则只能一步步走向毁灭,但毁灭毕竟还没有到来。

    老百姓虽然苦,但毕竟还勉强可以得到温饱,在可以安稳做奴隶的时代,任谁举起义旗都不会有人响应的。

    至于让别的国家来灭,那更加不太可能。

    赵国再不好,说实话,状况也会比宋朝后期,明朝晚期甚至清朝末期要好那么一点的。国内的经济没有崩溃,百姓生活还算正常,而在军事上,外国的军队虽然总来攻打,但无法侵入一寸土地,百姓不曾受战乱之苦。国家虽有很多隐患,但毕竟没有暴发出来。

    连宋明清这样摇摇欲坠的国家在面对侵略时,还会不断有英雄站起来,誓死抗争,何况赵国。

    难道因为国家不好,就任凭别人侵略吗?难道因为自己的国君不 好,就指望别人的国君会善待百姓吗?

    怀有这种期待的人,可以去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可以去看蒙古人把给宋人定的社会地位。

    而史书上那么多末世的将军,明知战则必败必死,明知国家已经走到了尽头,却仍以生命来卫护的,不就是那一点信念,一身骨气,一份不屈吗?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卢东篱能因为自己的父亲不好,老是打儿 子,就支持人家闯进家里来,杀掉父亲,自称是这个家的主人吗?

    更何况陈国还是好战之国,自己的国家百姓都因为君王的穷兵黩武而过得极为凄惨,占领地的百姓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就连唐太宗这样的所谓明主仁君,发动战争时,也不是没屠过城的,能指望陈国人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否?

    明代的熊廷弼立功无数却屡次被打压,降罪,含冤罢官,可只要辽东局势一紧张,国家需要他,他就会立刻应诏上任,决不会推拖迟疑 (叹,虽然他最后还是被处死,家人也获罪受辱)

    所以,卢东篱和风劲节受再大的委屈,也不可能为着个人的恩怨,而置国家安危,定远得失于不顾,他们不可能任人侵略国土,不可能自行举起义旗。就算是风劲节这样的武功智慧双绝的人物,若无法身逢乱世,也绝无可能,想造反就成功的。

    正文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章败露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50 本章字数:5294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章败露      声地在苏婉贞脸上滑落,耳旁传来爱子惊异的叫声:    哭了?”

    她慌忙拭泪,柔声道:“傻孩子,娘不过是想你爹……”

    话说到一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令得她语声一顿,略有讶异地抬头。

    身后一个锦袍发福的中年男子,脸色一沉,喝道:“怎么回事,诰命夫人来参拜,还有什么人敢喧哗。”

    主持的老人哪里见过这等官威,立时吓得脸色发白,答不出话来。

    苏婉贞忙转头轻道:“大哥,你莫要吓着老人家。”

    也就是这两句对话的功夫,后堂急急转出一人,慌慌张张施礼: “夫人恕罪,这是我们收留的一个疯叫花在里头闹事,我们正在教训 呢。”

    岂止是苏凌,就连卢东觉也有些不悦了:“明知夫人要来,怎么还弄些闲杂人进来。“

    这人更是惊慌愧乱:“我们也是看那疯叫花饿得晕了,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哪里知道这人竟是个不知事的浑人。明明都锁到柴房里去了,不知怎么还是挣了出来,不过夫人放心,我们断不会让他冲撞夫人 的。”

    苏凌冷冷哼一声:“婉贞,这里太杂太乱了,你先离开,我留下好好处置这帮不知轻重的家伙。”

    苏婉贞只注意凝听那外头传来的动静。倒是没在意兄长说些什么。隔着一道墙,隐约听到打打骂骂地声音,想是那人吃的苦头不小。

    东篱是何等仁善之人,若他在场,又岂肯叫人为了迎接贵人,而欺凌卑微贫弱之辈。心念一动间,便脱口道:“让他们不要打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便见苏凌微微皱眉,卢东觉也略有迟疑之色。庙里的主持长者神色也颇为难。

    苏婉贞心头暗叹一声,刚才一时情急,倒又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了。

    从来男女有别,越是尊贵人家的女子,越是不可以轻易在陌生男子面前出现。

    所以富贵人家的女眷出行。马车俱是遮得极之严密,又有前后护从拥卫,若是入庙拜观。那除了主持的老出家人,便是庙中年青的弟子 们,也必要先驱赶管束起来,断不容冲撞贵女地。

    以往卢东篱的官职不大,又不爱讲究身份,在这礼法规矩上从不十分拘紧于她的,所以这些规则束缚,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受。

    只是如今。她已是寡妇未亡人的身份,又兼是一品诰命。更是苏卢两家道德风范的活招牌,荣华富贵地最高保障。这进退出入,自是有重重规矩管束的。

    听那喧闹之声,里头怕是有不下十个男人,而且那个据说是叫花的人,又有些来历不明且极之卑贱,以她的身份,怎好轻见。

    见她蹙眉,苏凌笑笑上前一步:“我去瞧瞧。”

    苏婉贞忙道:“不用劳烦大哥了。”

    自己的这位长兄。好逸恶劳,贪财小性。又有些寡恩薄情。以往与东篱有也过一些冲突矛盾的。只是她素来也不是记仇记恨的人,原本又极重感情,还念着扳倒九王一脉,为丈夫平反,大哥颇有一些功劳。所以虽然兄长如今因着自己颇受皇家看顾照料,而处处着意亲近,她也从不拒绝或疏远。从来人无完人,有很多事,想得太多,看得太透,便少欢欣。倒不如安然享受眼前的亲情为好。

    但不记恨兄长是一回事,对苏凌的为人处事,她却是一直不太认同的,此时哪里敢让大哥进去,怕不将那个可怜地人,打骂一番,还顺便一张名帖送官府里治罪吗?

    “东觉,你去看看,那人流浪乞讨,想来也是可怜之人,不要太为难他了。”她这般淡淡吩咐了一声。

    论长幼,苏凌为兄长,而卢东觉却是小弟,论官职,苏凌也确实比卢东觉大了好几级。

    苏婉贞以长嫂身份吩咐小叔子做事,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对长兄地尊重。倒也不至于让苏凌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卢东觉应得了一声,便往里去了。

    时光荏冉,如今地卢东觉早已不是当年时时跟在长兄身后的小小少年郎。也曾科场取功名,也曾公堂断是非,也曾多年为官屈居县令,也曾兄蒙奇冤,受尽他人冷眼薄待,也曾冤案平反,飞黄腾达,这么多年挫折起伏,少年时的锐气和锋芒,渐渐磨得平滑圆润了。

    只是他到底是卢东篱教出来的弟子,为人处事,自律自警之处,终是比苏凌胜上许多。

    等见了那大院中,被一干人按着踢打的叫花时,也并不曾有什么鄙夷轻视之心,反而大喝了一声:“住手。”

    虽然他没有穿官服,但那份威仪气度却是瞒不了人的。就算不认 识,光猜猜也知道是诰命夫人身边的大人物。这一声叫出来,谁敢不 听,上十个人立刻收了手分站两旁。

    奇怪的是,刚才被十人人按着犹自挣扎地疯叫花子,被这一喊,立时就不动了,就着被踢打在地的姿式,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抬一下。

    打人地众人,互相看几眼,暗道,这疯子也知道怕官啊。

    卢东觉只道他挨了打,受了惊,上前几步,柔声道:“你别怕,我让他们不许再打你就是。”

    却见那个叫花子,只是死死低了头,动也不肯动一下,更不曾应一声。

    卢东觉虽没生气,旁人却嫌他不知好歹,重重喝了一声:“叫花 子,还不谢谢大人。”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被吓着了,身子忽得剧烈得颤抖起来。

    卢东觉心中生怜,也不嫌他身份低贱卑微,直走到他面前,伸手自袖中取了一锭银子,便要递到他手里去:“我瞧你有手有脚,也该有点力气,何必一世乞讨,拿着这些银子,做点小生意也好。”

    他语气自觉温厚,不知为什么,这人却似受了极大惊恐,整个人往后缩去。

    卢东觉略一皱眉,伸手去按他的肩膀,不让他逃开,同时俯身弯 腰,意欲拉近距离。

    四周众人,只见到转瞬之间,那位大人的身子忽得一僵,然后晃了一晃,便似要跌倒一般,声音倏然沙哑:“你……”

    只说得一字,便忽得松开手,踉踉跄跄后退三步,脸上神色,竟似见鬼了一般,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叫花子。

    大家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这疯子刚才又对大人无礼了。众人心头惶恐不安,便有人直冲过来:“你这家伙,怎么连大人也敢冒犯。”

    眼看着又要伸腿踢人,卢东觉忽得大吼一声:“我看哪个敢踢 他?”

    这一声喝怒极愤极,却把人吓得当时就呆住了。

    卢东觉深深吸了口气,望望直到现在,还低着头,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坐着不动的那人,这才徐徐道:“他不过是个可怜人,你们怎能这样欺辱于他呢。先把他好好安顿吧。待我把夫人送往寓所之后,自会派人来把这可怜人接走安置的。

    众人自是连连点头,一迭声地表示对大人仁慈心肠的感激佩服。

    卢东觉扭头想走,迟疑一下,复又走回到那人身旁,一点也不顾及身份,毫不在意旁人惊讶的目光,看似只为和那人谈话方便,竟一屈 膝,以一种半跪的姿式蹲了下来,他的声音也异常轻柔:“你……你在这里,是……不是,也仰慕卢夫人的风范,想要见一见呢?若是……如此,我可以帮你……我带你到旁边,可让你在近处……偷偷瞧一眼,卢夫人……还有……卢公子……”说到后来,不知为什么,声音竟有些哽咽。

    卢东篱沉默了半晌,然后,徐徐摇头。是他太冲动了吧,只听人说起卢夫人三字,便失了心,也失了神,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挣扎,本能地拼命,本能地想要多靠近哪怕一寸的距离。只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连东觉也引了过来,却又是何苦。

    现在的他,根本连看人的能力都没有。靠得再近,他也看不到妻子伤心的容颜,看不清自己的唯一的孩子,已长成什么样子。他能见到 的,只是两个模糊的红色影子罢了。

    相见不如不见,又何苦必要相见。

    只是刚才一时冲动,已叫东觉窥破了行藏,此时若再勉强近前,万一再叫其他人发现,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婉贞也罢。爱子也罢,甚至苏卢两家所有地族人也罢,受他的连累已有许多,好不容易才有安定的日子,何忍再让他们平安宁静的生活受到丝毫威胁。

    卢东觉见他摇头,也怔怔呆了一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起了身。

    其实以卢东篱现在的落魄凄凉,外形变化,就算是熟人也很难认得出来。而且,纵然是再熟再亲近之人,怕也难以想到死人复生的可能,只当是长得象罢了。

    可卢东觉却不是其他人。

    卢家东字辈。卢东篱居长,而卢东觉最幼。平日兄弟们读书做 人,多是长兄带领管束,卢东觉因着最小,便是最让长兄操心照料的。他的学问知识,为人处事,多是卢东篱言传身教地,后来卢东篱为官四方,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照料呵护。无微不至。

    对于卢东觉来说,卢东篱实在是亦兄亦父亦师的存在。如此亲近之人。彼此的了解,自是极深的。

    而且。当日卢东篱身死,卢东觉受牵连罢官,他却连哭都没空哭一声,就长途快马,赶到定远关,亲自为卢东篱收敛尸体,操办后事,移棺归故土埋葬。

    他亲自查看过卢东篱的尸体。

    虽然。风劲节当年在替身身上是下了大功夫的,但所谓易容术。也并不是神仙术,要瞒瞒普通人是没问题,要想完全瞒过至亲至近之 人,却不是那么简单地。

    卢东觉亲自为卢东篱的遗体擦身换衣,虽然身体上一切特征都没有什么问题,可他的确总隐隐有点不对劲的感觉。但实在是长相啊,身体特征啊,甚至胎记啊,都绝无半点差错,他也确是没想到死的可能不是卢东篱,只当是长年不见,身体多少有了些变化罢了。

    然而,此刻在全无心理防备的时候,看出卢东篱的长相特征,心中一震一荡之间,几乎本能地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兄长,他的老师,他至亲至近之人。

    可惜多年的人间磨折,仕途历练之下,他已不是当初热血少年,他甚至不敢放声一哭,不能纵声唤一句兄长。

    他只得咬了牙,慢慢站起来,他只得深深呼吸,努力平定自己地心绪,硬生生让自己的表情回复镇定,这才回头而去。

    他走得很慢,却没有回首,所以,看不到那个被人所看不起地流浪疯叫花,十指扣在地上,拼命用力,所以指尖已隐隐有血色婉延于地。

    苏婉贞在前堂仰首望着高处风劲节的雕像,静静地出神。

    直等到卢东觉回来,淡淡说一句:“不过是个可怜人,我给了他点银子,安抚了一下,已然没事了。”

    苏婉贞也轻轻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小事,原不必去多费心地,此时她心境又极之伤怀,自是没有多注意卢东觉的神色。

    倒是苏凌,平时最能承奉上意,查颜观色,此时见卢东觉看起来虽神色如常,但眼神却闪烁不定,似是受了极大惊吓,且心绪极为激动一般。苏凌心中微动,口里却不问,只低声道:“婉贞,天色不早了,本地地方官还准备了迎接你的仪式,不好叫人等得太久。”

    苏婉贞点点头,也不多说,便携了爱子的手,行了出去。

    当朝的礼部侍郎和应天知府,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旁,随行而 出。

    一个民间女子,此生能有这样的威风,这样的荣宠,该是至尊至极了吧。

    世间女儿,最大地荣耀,除了进宫侍君之外,便是凤冠霞佩,诰命皇封了吧。

    然而,苏婉贞有最高等级的凤冠霞佩,做为未亡人,却永远不会有佩戴地机会。她是当朝的一品诰命,却连坦然行走于阳光下的自由,都已没有了。

    她一步步向庙外行去,外面是礼仪重重,规矩森严而尊荣华贵的世界,外面,是永远永远等待她的囚笼。

    永远不会有人微笑着,与她共坐月下,看星辰漫天。永远不会有 人,摘了清晨含露的鲜花,温柔地簪在她的发间。

    这茫茫世间,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同品诗,共作画,偕手赏花,并肩游春,她再不能在温暖烛光下,守候在那操心劳碌的人身旁,她再不能,远隔着万里关山,去牵肠挂肚,亲手制衣。

    现在的她,是苏卢两家,活生生的贞洁牌坊,会走路的皇封敕命,是两家的荣耀,两家的光辉,两家的资本,两家的保障。

    所以,她必得安安心心地走到用亲情,用皇恩,用礼法织就的深深牢笼中,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受礼敬和尊崇。

    她是那高高供起来的牌位,神像,她再不能发自真心地微笑,再没有欢乐的资格。她不能享受阳光,她不能感受春天,她不能再拥有活生生的灵魂。

    天地苍茫,这个在大赵国最受尊崇的女子,除了手中紧紧抓住的爱子,除了小心呵护的亡夫仅余的血脉,她不再拥有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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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一章长大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51 本章字数:7694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一章长大      参拜完毕,动身离去。卢公庙前前后后又是一阵忙    i男人不敢到前头去冲撞了卢夫人车驾,却还是整齐列队,只等着卢夫人一上车,放下车帘,他们就立刻赶出去,排出最好的送行队伍,以最谦恭的姿态,表示他们的敬意。

    里里外外的人们忙碌着,叫喊着,虽然卢夫人不会看他们,也个个把衣冠整了又整,唯恐有失仪之处。

    大家忙忙碌碌,小声地彼此叮咛着种种礼节规矩,没有人注意刚才还被打得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疯叫花。

    卢东篱静静得听着里里外外的一片喧然。

    如今的他,口不能言,目难视物,也就只剩下耳朵,还算能正常听到动静了。

    这样的热闹荣耀中,他的妻儿,正一步步离他远去,咫尺之遥,一墙之隔,他叫不出,追不能,认不得。

    多年离别,多年煎熬,他的妻子,到底憔悴清减了多少。多少年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他的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

    他死死咬住牙关,握紧双拳,却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由轻微而渐剧烈。

    四周列队的人已迅速向外奔去,想来婉贞已然出了庙门上了车驾。很快就要离开了吧。去到他再也听不到的地方,去到他再也够不着的方向,去到他连影子都无法模糊看一眼地所在。

    少年时的竹马青梅。总角相交,成亲后的灯前烛下,温存相待,那些守候,那些等待,那永远都在微笑着的容颜。

    婉贞,婉贞,他的妻子。就这样离他而去。

    不及见一面,不能唤一声,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永远离去。

    这一生,他负得最多的人是谁?是劲节,还是婉贞?

    那个自嫁给他,就从没有享过一日尊荣。却总是在无尽无止等待他的女子,那个纵然他将她抛在脑后,她却只会抱以微笑,永远在后方静静等待的女子。

    现在,他留给她地只是永远不能摆脱的噩梦和重负,做为卢东篱的妻子,做为已在民间被传成神,说成圣的卢东篱的遗孀,她将背负怎样的重担,她将承受怎样地束缚。可是。他却半点也帮不得,助不了。

    他若出现。只会让包括婉贞在内的许多人,陷进更加深重且莫测的苦难之中。

    所以。他只得在这里,咬牙咬到嘴里都是鲜血,把拳头握得骨头都开始咯咯响,苦苦忍耐着,不要动,不要做任何不该做的行动。

    用理智无数次残忍地提醒自己,这才能勉勉强强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重回柴房去。这次不用别人来锁他。他自己用力关紧大门,把自己锁进了一片黑暗中

    庙里的一干人等。恭敬地送走了苏婉贞一行人,大家的心境仍然处在兴奋状态中,想到这次居然亲自接待了卢夫人,这简直是可以夸耀一生的事。大家交口地称赞起卢夫人来了。

    “果然是卢元帅的妻子呢,多么朴素啊。”

    “多么温柔良善啊,有叫花子胡闹,都不生气,真个观世音菩萨降世。”

    “那位护从的大人为人也很好啊,还给那叫花子银子呢。“

    “什么护从大人,卢夫人叫他东觉呢,分明是应天知府卢大人,卢元帅的族弟啊。”

    “什么,啊,那,那卢大人可怜那个叫花子,还说晚些时候派人来接他去安置呢。”

    “那你还待站着做什么,快去把那叫花弄出来,好好打整一下,让他吃饱喝足了,别叫卢大人派来地手下,看咱们没有仁厚良善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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