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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楼传说第7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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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县衙里上下下下,所有人见面说的话题,都离不开新任地大老爷。www.kmwx.net

    “李头。这新老爷怎么样啊?”

    “刚上任,看不太出来,不过,人好象挺和气的,也没什么架 子。”

    “我倒觉得他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啊,让人看着就舒服。”

    “那是大老爷,不是戏台上的角,管他长相不长相,最重要是好伺候。”

    “说起来。他的行装真是简单,只两个箱子就没了。没带家眷倒罢了。连下人也没有,听说跟在他身边帮忙的。不过是一个跟着他读书的族弟。没准他还是个清官呢。”

    “清官?开什么玩笑,除了宝得楼说书先生地嘴里头,宏运戏楼每天演的戏文里,哪还能见着清官。”

    “是啊,他缙绅商会的宴席他不也是去了吗,照老规矩送的礼,他不也是一文不少地收了吗?清官?这年头哪还有清官。”

    “说得也是,听说他本来是个大官。后来犯了事才被贬到这小地方的,要是个清官。哪能犯事啊。”

    “他是被贬的吗?这可看不出来,脸上总是带着笑,一点失意的样子也不见啊。”

    “是啊是啊,你这消息可靠吗?”

    “这个,我也是听说而已……”

    总之,关于新任县太爷的种种传闻议论,一时间竟是数之不清。

    而被所有人关注的济县新任知县卢东篱,却是根本没空在意别人对他的议论。

    他上任地第一天,忙完了交接事宜,便亲自送刘铭离任,第二天费了大半天时间,应酬本县缙绅名流,回了衙门也不休息,就直接翻看公文,清查档册。

    一查之下,也不由对刘铭任职一方的所作所为,颇为佩服。

    这位县太爷在任其间,十分之勤政。特别是在处理官司方面,勤快得出奇。翻看案卷就会知道,济县地案子发生之频繁远远超过普通县 城。而县太爷审案之勤劳用心,也足以让其他的官员自惭。

    看文档中,甚至有一天之内连审五六个案子地记录,真是了不起 啊。

    只不过,十分奇怪,为什么这样勤政的大老爷在任,积压未经处理的案件依然堆积如山呢。

    翻看文书,所有处理过的案子,几乎都和有钱人相关,难道这一个县的有钱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犯案违法吗?

    不过,最后审理的结果,一个个有钱人又大多无罪释放,一切纯属冤情。

    而堆积未判的则多是贫家案件,或是街上偷个馒头,或是家无余财的贫汉斗殴,或是因穷苦,欠租而被东家告到官中来地穷人。总之是和大笔钱财扯不上边的官司案件,一概不审不判不管不问,全堆在一边。

    这种作法,直接造成长久以来,济县地监牢有进无出,因为没有空余地方,连死牢里都住满了小偷小摸的小贼。

    当然,一位县太爷的工作,绝不象戏文里演的那样,整日游手好 闲,只要等着别人敲鼓告状。相比处理案件,整个县城以及治下五乡十一村的民生,才是做一方父母官最重要的事。

    然而,自己那位前任,在任职内,好象除了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得催捐催税之外,就再没有干过别的什么正经事了。

    该敬佩这一方小小县令为国库的充盈作出的贡献吗?

    不过,赵国的捐税一向并不重,又何至于让一方知县,这般全心全意,全力全情地勤政催捐呢?

    卢东篱微微叹息着,勉强自己暂时不要多想那些催来的钱的去向到底是不是国库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翻看案卷。

    当风劲节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忽得低低咦了一声,原来刘大老爷的监牢里,到底还是关着一个有钱人的,原来,这如山的案子里,终于有一位有钱人,没有脱罪,没有在事后证明有冤情啊?

    他微微一笑,继续往下翻看,眉宇便又渐渐皱往一处。

    虽说地主催租,欺压佃户至死之事,各地都时常发生,但多是令下人行之,风劲节即是富甲全县,又何至于亲自催租,亲手打死佃户?

    原告口供过于简单,风劲节如何行凶,怎样打死人命,全无说明。

    公堂记录更极为奇怪,似乎并未经过任何审讯,犯人就直接认罪。看案卷,似乎有大段的话,已在文书中被删去了。

    那公堂上又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此案疑点即众,卢东篱便招来了衙中捕头细问审理此案的经过。

    那捕头自然也是没少收风家银子的,也猜着风家最迟这几日,就会对新任县太爷这边使银子了,没想到,风家的人还没上门,县太爷倒自己主动问起来了。果然是一县首富

    招人注意啊。

    捕头即有了这个机会,自是一叠声地替风劲节喊冤:“那风大官人实是冤枉的,这满县上下,谁不知道李家男人是自己好赌在赌场上欠债被人追讨打死的。只是前任太爷同风大官人有些嫌隙,便生生让那杀人的凶犯逍遥自在,却把风大官人关入牢笼了。”

    “若是如此,那风劲节又为何认罪呢?”卢东篱不解地指指案卷 “案卷中记载,并未用刑啊。”

    “虽说不曾用刑,但风大官人知大老爷甚是厌恶他,唯恐因此受刑遭难,所以才认罪,只求暂时不爱皮肉之苦罢了。”

    陪同卢东篱前来上任,帮他处理大小事宜的族弟卢东觉此时不觉微微一 :“那风劲节怎的如此懦弱胆怯没有骨气,这杀头的罪名,只为害怕受刑,就一口认下来,若是就此赔上性命,真不知道该算是谁的罪过了。”

    卢东篱微微摇头:“从来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屈打成招之事,何曾少过,原该庇护一方的官员,却让百姓惧若妖魔,以至民间常有屈死不告官之言。为官者应当反省自身,又怎么怪得百姓惧祸畏刑。”

    “即是如此,大表哥,你就快快开堂,审一审这个冤案吧。”卢家年少的族弟两眼放光地说。

    卢东篱回头看看自家小表弟那兴奋的样子,不觉失笑。这个大孩 子,怕是清天大老爷平冤断狱地戏文看多了,整日便盼着自家哥哥也这么给他演上一回,让他也出出风头,尝尝跟随清天的滋味。

    他只微笑,漫不经心地答:“等把这些积压的公事全处理完了再说吧。”

    便不再理会小表弟热切的眼神,只安静地继续翻看文书。

    捕头等了半日,等不到大老爷再对此说半个字。又是失望又是沮 丧,想要找机会再提提风劲节的事,奈何此时卢东篱的心思已被别的公事给占去,只是一边双目如炬,迅速地审看公文,一边不断提出若干问题。

    每一问都切中要害。每一问都锋利深入,使得捕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回答,再没有半点功夫去替有钱的风大老爷考虑了。

    光是整理旧文书案卷地工作,就做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深夜,卢东篱犹自毫无倦意,只是偶尔抬头,看到可怜的捕头大人一副要虚脱的样子,再回首,望见自己那年少的小弟。也已是闭目晃脑,站立不稳。不觉又是一笑,这才放下手头公事。站起身来,笑道:“今晚就到这 吧,你去歇着吧。”

    倒霉的捕头因为应付大老爷的提问,几乎筋疲力尽,还时时因为不能及时对于县内事务做出正确回答而丑态百出,倍加难堪。此时听卢东篱这么一说,如获大赦,赶紧着就施礼告退了。一出文案房。便奔跑如飞,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对大方地风大公子忏悔:“风公子啊风公子。真的不是我不帮你,这种情形,我实在是自身难保啊。”

    卢东篱待他跑了,才笑着在卢东觉头上敲了一记:“回房再睡 吧。”

    卢东觉迷迷糊糊地睁眼,迷迷糊糊地揉着被打疼的脑袋,迷迷糊糊地问:“大表哥,你的事办完了吗?”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还说能替我打点私事,帮我处理公务,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我,才第一天,你就敢在做事的时候睡大觉。”

    卢东觉揉着脑袋满腹委屈地说:“大表哥,我跟着你,即是为了让你方便教导我读书,准备明年的科考,也是为了在你身后学学怎么做 官,可你看看你,眼前有一个天大的冤案,你也不管,这叫人怎么还提得起精神来。”

    卢东篱又是屈指在他额上一弹,笑道:“亏你还整日想着科举应试他朝为官,怎么就不知道,为官者审理案件,断不可偏听偏信。我们的一念之差,便是旁人的生死祸福,身家性命。任何案件,都当详细查 问,审看证据,向所有相关之人问讯供词,仔细聆听别人的话,却必须在自己心中先存疑。只他说了一句,你便认定这是冤案。一个捕头,为何为一个凶犯,这般拼力叫屈,这其中关节,你怎么也不想一想?”

    卢东觉直着眼睛,怔了一会子,忽得双手一拍:“对了对了,风劲节是个有钱地人。那捕头必是叫他买通了。即能用钱来买人通路子,那这肯定不是个好人。我看,没准佃户就是他打死的。这有钱人,地主老爷,打死可怜地农民,不是常事吗,即是穷人告富人,那当然是被富人逼到忍无可忍才告的。”

    卢东篱第一时间伸手再次狠狠在他脑袋上一拍:“幸亏你不是个 官,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弄出多少冤案呢。你真以为所有地故事便都同戏文中一般吗?若不是帮着穷人对付富人便不够资格做清官吗?案子还没审,事情还没明白,就心中先存了定见,这是判案之大忌。有钱并不是罪过,不能因为别人有钱就先订人家的罪,明白吗?”

    他一边说,一边一扬手。

    卢东觉也不管他本来想干什么,双手护着头就往后退:“别打别 打,被你打傻了,考不中功名,你去赔我爹娘一个未来的状元。”

    卢东篱笑着瞪他一眼:“行了,回去睡吧。”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行去。

    卢东觉唠唠叨叨追在后面:“大表哥,你说了半天,还没说该怎么办呢?这么大的案子,总不能放在那里不管不顾吧。”

    卢东篱抬头看看天上一轮清明冷月,笑笑道:“咱们初来乍到,应该好好熟悉一下济县,明儿四处转转吧。”

    “转转?”

    “是啊,在县城里里外外,都走走看看,瞧瞧这里的风土人情,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需要些什么,当然,与衙门有关的方,也得去走 走,比如……”

    “比如……”卢东觉了也摸着头说。

    卢东篱望着天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会有负族叔所托,想让这个小表弟学有所成,衣金腰紫入仕途,好象实在是比较困难的。

    他闷闷地摇摇头,把卢东觉地话接下去:“比如监牢。”

    “对了。”卢东觉恍然大悟,用整个衙门都能听到的大声音喊道 “尤其是死牢,我们当然要去看看地。”这年少的大男孩再次两眼放光“大表哥,你说得太对了。”

    而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有抬起头,再叹一口气了。

    正文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巡狱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19 本章字数:5448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巡狱      的一番大呼小叫,令得全衙门的人都知道大老爷要去    。

    牢房里上下下下,做足准备功夫。所有人把神经崩得紧紧,个个做出全心全意勤劳工作的样子,准备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迎接顶头上司的巡视。

    然而,卢东篱却根本没往牢里去。这几天,他除了翻看整理旧公 文,就是让自家小弟陪着,闲闲出来,满县城转悠。

    逛逛大街,上上茶馆,日子倒甚是悠闲。

    小小卢东觉摩拳擦掌得就想着做一番事业出来,恨不得微服出游,马上揪出几个恶霸顽匪来,以显身扬名。

    偏偏卢东篱只是吃吃喝喝玩玩看看,有时同茶馆的客人,酒楼的小二,说点儿不着边际的闲话,关于民间疾苦,竟是半点也不提及。

    急得这热血少年,整日上蹿下跳,如猴儿一般坐立不安。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卢东篱笑着叫他一同出门时,他终是忍耐不住叫嚷了出来:“大表哥,你不把公务当回事,我还要看书呢,明年科 举,爹娘可是等着我一举成名的,没空陪你闲逛。”

    卢东篱忍着笑问:“我什么时候闲逛了,我们新到此地,自是要熟悉民情,这才便于处理积压的公务。”

    “你有在熟悉民情吗?这几天,我就没见你问过一个正经问题。”

    “什么是正经问题,你真当那些话本小说全是真是,当官的,扮个算命先生满世界一转,所有人都掏出心窝子什么话都对你说了。你自己走出去,随便抓个老百姓,直接就问,你们这里生活如何,法令还好 吗?以前县太爷施政怎么样,县里头有多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多少无良恶霸,那个听说非常有钱的风劲节到底为人如何?你以为,有几个老百姓,会对一个陌生人的这些问题,毫无防备地坦然回答。”卢东篱从袖底掏出一把扇子,姿式无比熟练地对着某人的脑袋打下去。

    卢东觉愕然抱头:“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该怎么办?”

    “要了解民情很多时候,不需要直接把所有问题都问出来,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看,自己的耳朵用心倾听。看街市是否繁华,看百姓脸上有多少笑容,仔细看看市场上种种商品的价格,看酒楼茶馆里一般会有多少人,看百姓的衣着,听他们的闲话,了解民风民俗,从这一切之中,就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了。”

    卢东觉连连点头,做受教状,跳起来就往外去:“那我们快走 吧。”

    话还没说完,人已一溜烟跑出老远。

    卢东篱在原地摇头:“你去哪?”

    “去逛街了解民情啊。”卢东觉激动地喊。

    卢东篱仰面朝天,欲叹无声:“我们已经逛了两天街了,逛够了,该了解的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卢东觉瞪大眼:“可是,我还什么也没了解到啊。”

    卢东篱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瞪着他的小弟:“你和我谁是县太 爷。”

    卢东觉怔了一会子,然后就象霜打的茄子一样,低着头慢慢走过 来:“你是。”

    卢东篱点点头,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然后才漫声道:“走吧。”

    这才慢悠悠从卢东觉身旁走过。

    走出好几步,停步回身:“还不过来。”

    卢东觉垂头丧气地问:“去哪。”

    卢东篱再次叹气:“当然是死牢。”然后猛然把眼一瞪,难得一次用凶狠的眼神,把卢家小弟眼看就要到嘴边的大声欢叫给瞪了回去。

    纵然如此,卢东觉还是非常高兴的,巡视牢房啊,清查积案啊,肯定会碰到有人喊冤,有人大叫清天大老爷的,多么刺激有趣的生活啊。

    然而,卢东觉高兴了,牢里的狱卒们可不高兴了。

    他们整天防着大老爷来巡视,工作一点也不敢松懈,眼看着大爷天天在外头乱晃,一星半点来查看的意思也没有,他们也就渐渐怠慢了下来。

    这前两天干得颇为辛苦,现在自然就七倒八歪,办公务的时候,也都眯着眼睡懒觉,闲聊,喝酒,甚至两三人凑一块赌钱的。

    这时,惊雷般听到一声大老爷巡狱,真个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面如土色地跳起来。

    踏入死牢时,对于将要看到的混乱和松散,卢东篱其实还是有所预料的,所以除了在心中轻轻叹息,也没有什么大震怒。只是脸色略略肃穆一些,在面青唇白的牢头王大宝的引领上,徐徐巡视牢房。这一巡 视,倒是对这牢里上下人等有了些好感。

    他素来知道,吃牢饭的,无不是敲骨吸髓榨油水的主,若是没有孝敬的犯人,在牢房里头,多是要受苦楚的。

    而他查看案卷更知道,大部份羁在监中的犯人都是没有钱的穷苦 人。原本以为,这次突如

    一查,会查出很多非刑苛酷之事。

    谁知道,大大小小的牢房都极之干净整洁,毫无监狱中最常见的阴森恐怖之感。

    没有潮湿与阴沉,没有哀呼和惨叫,囚犯们身上就连锁链刑具都只有最轻的那种,犯人们也没有太多悲苦之色。这些出不起钱的人能在牢里得到这种待遇,不由他不颔首以表对一众狱卒的赞许。

    他心情很好,卢东觉却极不痛快,监狱啊,居然没有阴惨惨恐怖一片,居然没有到处挂满刑具,到处喊叫呻吟,居然没有人抢着大喊冤 枉,这叫他一腔势血,一片壮志,可如何表现才好。正焦急间,他想起一人,便问:“那个风劲节应该也押在死牢里吧,在哪呢?”

    王大宝点头哈腰地道:“风劲节的案子大,被押在最后一间牢 里。”一边说,一边在前引路。

    卢东篱与卢东觉跟着他一路走进去,直到王大宝停步,二人却不由一怔。

    这间牢房极大,极干净,墙上还开了几处**无法钻过的小窗子,采光也是很不错的。一人半躺半坐在墙角,身上的囚衣干净得让人怀凝是不是每天清洗,手上随便地戴了条细铁链子,一整本的诗集正盖在他的脸上,把整张面孔遮得严严实实,竟是完全看不到。

    王大宝站在牢前叫了两声:“风劲节。”

    那人却是动也不曾动一下,竟是没听见一般。

    王大宝在脸上挤出笑容:“太爷,这风劲节大概是看书看得累了,睡着了。他常这样,一睡下去,打雷也惊不醒。”

    卢东觉瞪大眼问:“怎么会这样?这里是死牢吧?这个死囚还真是舒服,一个人住这么又大又干净的一间房,平时居然还能读书?”

    少年两眼喷火地盯着牢头,眼睛里分明在说“你受贿了,你肯定收好处了。”

    王大宝低着头道:“大人若是看看案卷就知道,咱们县里没什么大案子,真正的死囚就这一个,其他的都只是小罪名关进来的,自是不能和危险的死囚关在一起。至于牢房干净,这个,原是我们上下差役不愿让犯人太过受罪,所以时时打扫牢房罢了。那风劲节是个爱读书的人,在牢里关了这么久,百般无聊,他的家人也恐他想不开,寻了短见,便拿了些好书进来,让他可以打发时间,我们瞧着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 西,就同意了,若是大人觉得不妥,咱们即刻就把这些书全扔出去。”

    卢东篱笑问:“他常读书,经常这样读到倦极而眠?”

    “是,这个时候,就是在他耳边敲锣他也醒不了。”

    卢东篱不觉失笑,身在死牢,还能这么洒脱,还有心情看书读诗,这人倒是颇为有趣的。

    王大宝恭敬地道:“大人若要问话,小人这就进去叫醒他。”

    “不必了,他即看书看得这么辛苦,就叫他多睡一会儿吧。”卢东篱轻笑两声,连他也想不到这一番巡狱竟会看到这番情形。他却也没有多耽误,再在牢中四下走了走,便与卢东觉回去了。

    卢东篱初遇风劲节,是在森冷封闭的牢房里,他不曾看到风劲节的容貌,而风劲节则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

    卢东篱上任第一次巡狱,对济县的狱卒留下了颇好的印象,也觉得风劲节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牢房的整洁干净,囚犯受到的善待,与狱卒们的道德水准并无干系,纯粹是沾了风劲节的光,是因为风劲节的要 求,牢房各处才能打扫干净,囚犯们才得到较好的待遇。这其中,风劲节没少出钱,狱卒们没少拿好处。

    而后来传遍济县关于风劲节身处死牢而不惊不乱,依然读书习诗的所谓佳话,其实完全是个骗局。

    事实是,自从几天前,与大家喝酒谈过一些传奇,所谓英雄的事之后,风劲节一直提不起精神,总是懒洋洋的。新的县太爷到任,王大宝也好,其他狱卒也好,家里的福伯也好,都催了他许多次,让他快点交待,怎么讨好新老爷,他居然也只是爱理不理,反正也不觉得在牢里有什么不好,过几天再说吧。这几天,他只是不断喝酒。卢东篱到的时候,他正好喝得大醉,人事不知。

    王大宝急着去迎接大老爷,忙着踢了别的狱卒在第一时间遮掩。

    那狱卒情急之下也没别的办法,赶紧着把酒壶酒杯酒桌收了,把风劲节拖到墙角,手忙脚乱给他系条铁链子,又用沾湿了水的布盖在他脸上,这样可以遮掩掉很多酒气,再拿本风劲节平时用来教他们识字的诗集往他脸上一挡,就此天衣无缝。基本上只要大老爷不打开牢门走近来看,是瞧不出破绽的。

    让大老爷看到囚犯在牢里读书,最多骂一句监管不严,可要是知道死囚居然可以在

    日日醉酒,那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的屁股都逃不过

    卢东篱也算是个为官数年,练达通透的人物了。奈何就连他也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所以被轻易遮掩了过去。

    出了大牢,卢东觉便又迫不及待跳将起来:“大表哥,他们分明是收了姓风的好处,否则怎会给这样的优待,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啊。”

    卢东篱轻轻摇头:“东觉,初为官时,我也象你这般一丝不芶,眼里容不得半点灰尘,如今却知道,这样是做不了好官的。为官当不失方正,却不可固执,若过于拘泥,怕是什么也难办成了。”

    卢东觉喃喃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他们收了犯人的钱啊……”

    卢东篱看看自己年少的小弟,眼中也不知是怅然还是叹息,良久,方道:“若你真的有心官场,那么,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眼前你还小,这些事,不懂也是无妨,咱们先回去吧。”

    卢东觉迷迷茫茫地问:“才出来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去做什么?”

    卢东篱笑道:“当然回去办公务,还能做什么,积了这么久的公 事,也该开始做了。”

    卢东篱来到济县不过六日,第一日办好交接,第二日便应酬全县仕绅名人,民间长者,以及举县有功名之书生,宴席谈话之间,闲闲无事一般,便将县内很多情况摸清了不少,于县中大小人物,势力权位也就胸有成竹了。

    之后又用了一天的时间简单地清查了文案书卷,了解衙门诸般情 况,之后两日,便是在全县上下,行走玩看,偶尔也出县到乡间走走,以确保自己了解足够民情,处理公务,不至有偏颇错误,做下无心之恶政。

    第六天一大早,他就巡看了一遍监狱,之后便是回衙门处理公文。

    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公事,他却是手挥目送,决断极快,处理极之迅速。满衙的差役,都忙着奔上跑下地递送公文,办理差事,人人忙得团团转,这时才知道这位大老爷,竟是个能人了。

    这一办起公事来,竟是从上午,直做到深夜,才把府里积压的公务处理了一大半。他忙碌得饭也没顾得上吃,差役们也是脚不沾地地没怎么休息。

    卢东觉却是极之兴奋,他本来年少,精力充沛,不觉疲惫,反感高兴,到了晚上,犹自精神极佳,缠着疲惫的卢东篱一个劲叫:“大表 哥,大表哥,我现在才看到你的本事,原来传说中的奇才贤吏是真有 的,真有人可以一两天之内,就把大半年的公务办完,要是让上官知道你这么能干,还不赶紧把你上调,免得你留在这小县城里屈才。”

    卢东篱神色一肃:“快莫有这种想法,什么奇才贤吏。这等行为,不过是以国家公事,百姓福 为注做赌,以显示自己的才干,用整年嬉戏游乐,待上官下巡,则一日理尽公务的方式来搏取他人的另眼相看罢了。”

    卢东觉愣愣地问:“怎么会呢?这种故事,不都是佳话美谈吗?“

    “什么佳话美谈,半年前发生的案子,半年后再去查,有几成把握查出真相,半年前失踪的人,半年后再去追寻,只怕尸体都找不着了。半年前发生的灾情,半年后再去处理,灾民全都死光了,半年前要纳的粮交的税,半年后再去催讨,国库早空了,半年前断的桥,塌的路,半年后再去修,百姓会添多少苦难。”卢东篱淡淡道“一方为官,唯诚唯勤,而不是靠什么天才本领,自己给我好好想想。”

    卢东觉闷闷地低下头,只觉心中说不出地烦燥,为什么他的想法,不管什么,哥哥总说是错的,为什么那么多他所期待,他所以为会发生的事,结果全被否定,为什么他所向往他所敬佩他所以为最了不起的 事,哥哥看来,全都不过如此。

    年少的大男孩,第一次发觉,现实的世界,原来,如此容易让人失望。

    卢东篱见他神色黯淡,也觉得自己这般打击一个少年对未来对人 世,对官场上正义的美好向往太过份了,便笑笑道:“快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处理案子呢?”

    “审案子?”卢东觉立刻激动地抬起头,少年的心,容易沮丧,却也更容易激昂,审案子啊审案子,所有清天大老爷的故事,都离不了审案子啊。

    “是啊,今天处理了这么多积压的公务,明天也该处理积压的案子了,咱们这小县城,可没那么多牢房,安置那么多没审没判的犯人,也没那么多口粮养闲人啊。”卢东篱忍着笑,看着小弟两眼大放金光,第一次觉得,年少,真是一件让人无比羡慕的事。

    正文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开释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19 本章字数:4127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开释      日新任县老爷第一次升堂,处理积压公案,不但卢东     名,随侍在侧,就连满县百姓,也齐来看热闹。

    然而事实让卢东觉再次失望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冤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恶霸,狠心的坏蛋,更没有公堂上的争斗,分说,严刑,辩论。

    连着几堂审下来,根本无惊无险无甚可说的。

    基本上都是穷人的小案子,或是街坊打架,或是家贫偷窃,或是欠租难交罢了。

    人人上来都是供认不讳的,最多跪在地上喊几声,求大老爷慈悲。

    卢东篱或罚或判,或放或责,或枷或打,一一处理下来,速度也是奇快,随着堆在桌上的案卷神速减少,衙门里关押的人犯,一一划去名字,站在大老爷身后的卢东觉已经无聊得要打瞌睡了。

    幸好这时卢东篱随手翻开压在最下头的一份案卷,漫声念道:“风劲节催租的打死人命……”

    卢东觉精神为之一振,立刻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啊啊啊,这可是个大案子,得好好看看大表哥怎么判,好好学习,好好记下,将来我当了清天大老爷,可就用得上了。

    风劲节的案子虽然已经认罪画押,但杀头大罪,例来要府衙审核,刑部勾决,才算最后定论的。因上头的官一直压着没办,所以这案子到目前还算是未结之案,卢东篱身为县令,依然可以再次审问,甚至不能算是翻前任的旧案。

    他在公堂上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招原告到堂。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再问一遍原告供词,再把风劲节从牢中提出来,看他有何分辩,然后根据双方的证言,再传召所有相关之人审问。可是没想到,原告李氏一上堂,说出来的话,就让他的打算完全落空了。

    原来,风劲节从来善待佃户,他的田地收的租子本来就少,而且哪家佃户家里有什么意外,他反倒令人时常出钱相助,他的佃户都暗中称他做菩萨,大善人。那李氏死了丈夫,本来是没想告风劲节的,但一个无知妇人,又哪里禁得起县令的催逼,再想到家里没了壮劳力,留下孤儿寡妇,无法生计,县老爷答应让风劲节赔他们大笔银子,以便家人活命,她这才答应了污告风劲节。可谁知道,刘铭没能如意敲诈到风劲节的银子,哪里还肯顾她这一个种田妇人的死活,不但不给银子,反怪她在堂上语无伦次,上了风劲节的当,坏了大老爷的计划,暗中又叫下人把她打骂了一番,赶回田里去。

    回到田间,所有的佃户农人,都不再同她家交往,眼看她孤苦无 依,也没有人帮上一帮,人人见了她便要啐一口,骂一声忘恩负义。

    眼看着无路可活,她只想抱着儿子去跳河,万没想到,风劲节的管家亲自上门,说是风公子亲口吩咐,她家死了男人,减免三年田租,又留下一笔银子,给她做治丧之费。除此之外,风家上下人等,没有说过她一句,骂过她一声,只是那冰冷的目光,已然将她凌迟。

    她害了风劲节,却反是风劲节让她们母子可以勉力活下来。虽说暂时不忧衣食,但风劲节在牢中一日,她们母子便一日不能抬头做人。几次三番思量想死,只是即没能为丈夫报仇申冤,又对不起恩人,就是死了,怕也没有面目见公婆丈夫。每回想起此事,便只能抱着儿子痛哭。

    这一番新县令召她上堂,问起旧事,又是和颜悦色,叫她万事尽可道来。

    李氏鼓起勇气,一个头叩下去,大声道:“清天大牢爷,风家老爷实在是个好人,他没有害死我的丈夫,我丈夫是被人讨赌债活活打死 的,是我不好,污告了大善人,求大老爷做主,还风大官人一个公 道。”

    卢东篱也万没想到原告一上堂就翻了口供,倒是省了麻烦,便和颜细问详情。

    李氏做为最卑微的乡下妇人,再大的怨恨,也不敢说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不是,只说是自己想诈风劲节的钱财所以污告。又将丈夫被打死的诸般细节,一一讲述。

    卢东篱也听出话里有不尽不实之处,却也理解她的难言之隐。真要问实了,他有的是法子让李氏吐出真言,可若真牵涉到前任知县污告正当商人,这事就不是他一个小县官可以审的了,必要往上交去,这样,不但风劲节要在狱中多受磨折,这李氏,怕也难逃污告大罪。再加上,刘铭后台颇硬,真闹大了,没准倒霉吃亏的反是无辜百姓。

    他为官数年,已知官场上层层罗网,难以撼动,就算要为民请命,也不是只凭着耿直二字可以办得到的,当忠臣,有时必须比奸臣更奸 诈,当好官,有时必须比贪官更阴险,才有机会真正为百姓做些事。

    他心中虽有许多叹息无奈,脸上却丝毫不露,只下令把李氏所告的真正凶手捉来。

    那赌场的放债的只道天大的案子有风劲节担了,如同没事一般,根本没想过要逃,自是一捉一个准,到了堂上,见李氏一告,大老爷一 吓,一个小小草民,早吓得心胆俱裂,把什么都招了。

    卢东篱也不草率,又追问了若干细节,招认得与原告所说,并无差错,他仍不轻判,派人把当日在赌坊出入,目击此事的一干人等,以及与被杀者熟悉的亲人朋友一概拘来。连番细问之下,便再无一丝疑

    实俱在,竟是连把风劲节提出来审问都可以免了。

    他让犯人画押之后,下令收监,又略略训斥了李氏几句,便将相干人等,一一放去,这才下令,把风劲节提到堂前来。

    风劲节昨日大醉,至第二天将近黄昏才醒,一醒过来,王大宝就在他耳边唠叨一大堆,怪他早不醉晚不醉,赶这个时候醉,明明有机会找新任太爷喊冤的。

    宿醉刚醒的人,头都痛得厉害,脾气都不太好,风劲节也不例外,懒洋洋地听着,双手抱着头哀哀叫痛,不以为然地答:“怕什么,我这么有钱,他迟早得自己来找我。我看他昨天巡狱,搞不好就是找我的。即是这样,昨天没谈成,他自会制造机会的。没准今天他就要找我去 呢。”

    话音还没落呢,外头有差役来提风劲节过堂。

    风劲节慢吞吞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外走,王大宝急着过来扶他:“我的爷啊,你也不拾掇拾掇就出去啊,真让大老爷看你这醉熏熏的样子,你不怕死,我们可怕啊。”

    “放心放心,我会应付的。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就是,总之不会连累你们。”风劲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安慰了几句,待得出了大牢,就随提人的差役们去了。

    王大宝在后头大喊:“风公子,见了大老爷,你就恭敬一点吧。别再和你上次在刘县令堂上那样任性了。”

    风劲节远远得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王大宝站在大牢门前发呆,身旁有狱卒低声问:“王头,我说这风公子会听咱们地话吗?”

    “会听。”王大宝叹口气“才怪。”

    他恨恨得望着远处:“说什么人在现实中必须折腰,说什么一人之力不可能对抗最大的规则,全是糊弄我们呢,你看他从头到尾,在谁面前折过腰。这位风公子,分明是最最骄狂任性的人物。”

    身边那狱卒也深深叹息:“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为了保全所有人委屈他自己啊,他根本没把坐牢当委屈,没准还觉得新鲜好玩呢。什么不愿以一人之力抗天下规则,惹怒朝廷,所以不杀刘知县,我看。他是压根没把刘大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咱们的前任县太爷,只怕就和小丑差不多,他自是不肯为这种人去开杀戒的,唉,真不知道这一回上了公堂,他又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王大宝也跟着长声叹气摇头。

    然而,这一次上了公堂,风劲节根本没干了什么事来。因为他没机会。

    他被带上公堂,远远站在下方一角。正好又头疼得要命。他本人也因为前几天的谈话而一直情绪不佳。甚至连抬头向上瞧瞧的兴至也没有,反正不过是个官。反正为的也不过是钱,罢罢罢,便给了他,了了这场闹剧便是。

    他只在下头,没精打采地皱着眉头,苦忍着宿醉地头疼。

    而上头的卢东篱见他垂头而站,也只道这是坐久了死牢情绪低落的常事,亦不以为意。

    就连风劲节没有象别的人那样下跪。他也不在乎,只淡淡说:“经查。风劲节打死人命一案实有冤情,如今真凶已然落网,风劲节纯属无辜,依律堂前开释,退堂。”

    他交待完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座。这一堆的案子从早上一直审到现在,饭也没吃过一口,实在是又饿又累,他还赶着回后堂好好休息去 呢。

    风劲节正低头着站在下首等着这阵头疼过去,没仔细听上头说什 么,隐约听到什么什么开释,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这才算明白过来,一时无比震惊。

    就算这人是万中无一地大清官,至少也该先审一审再递交到府衙去候批吧。

    虽说自己的死罪还没有定,依律知县的确有释放的权利,但有关他的案卷早就送去府衙了,照官场的旧例,纵然要翻案,一般都是把相关案卷全送往府衙呈批。这样直截了当,立刻就放人,干净利索得让百姓高兴了,却会给府衙的官员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引发上司的不满,还会有很多一时说不清的后患。

    人命官司,杀头大案,就这样简简单单轻松释放。

    风劲节是什么人,卢东篱又是什么人?

    他与他从来不识,他为何竟肯这般担当?

    风劲节愕然抬眸,却只看到一角官袍,迅疾地消失在大堂的转角 处。

    而另一个站在官椅后面,同样目瞪口呆地少年,正飞快跳起来,往后追去。

    风劲节初见卢东篱,在威严肃穆的公堂上。

    卢东篱只把风劲节当做一个普通有冤屈地犯人,辛苦多时,根本没有精神仔细去看他,而风劲节想要仔细去看卢东篱时,却只看到一方小小衣角。

    :    线

    昨天更新时,正好有急事要出门,手忙脚乱的贴了新章就走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上网,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写出那么一个大错字在标题上,真的是太丢脸了。

    而更让我郁闷的事,我找不到修必v    章节名的方法,天啊,难道我要永远让这个错字在那里昭告示众吗。

    我可不可以拜托所有读者,请无视标题吧。

    躲到一边划圈圈去。

    正文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拜谢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20 本章字数:3625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拜谢      哥,大表哥……”卢东觉大叫着追上卢东篱“你,你    是干什么,你怎么能直接就把人放了。”

    “此乃冤案,他本无辜,为什么不能放?”卢东篱又累又饿又渴,基本上没什么心情给大孩了传道授业解惑。

    “可是,这么大的案子,相关的公文前任县令已经呈报给府衙了?即是如此,我们就算查出有冤情,照规矩不是应该同样呈递上去,看看上面的意见吗?”

    卢东篱心里惦计着,不知道厨房有无把晚饭准备好,嘴里还不得不解释:“这只是官场旧例,并无律法明文规定,没有正式定罪的案子,我是完全有权独自处理的。其实如果那风劲节是个普通百姓,这冤案,我就往上递交也无妨。可他实在太有钱了,这么有钱的人,又涉及到一桩杀人的冤案,递到上头去,一个个经手的官,不敲足了油水,又怎么肯轻易放手。这其中的故意的拖延勒索为难,都是少不了的。真把案子交上去,我反倒不能做主了,还要让一个明知含冤的百姓,继续担惊受怕住在死牢里。即是如此,不如我直接把人放了,让这件案子到我为止便是。”

    “可是,你这样行事,府郡的官员对你会怎么想?再说,风劲节这么有钱,你又这般爽快把他放了。若说你不曾收过他半文钱,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信的。”卢东觉急了“你就没想想你的清誉。”

    卢东篱哑然失笑:“你觉得一个官员的清誉会比一个百姓的自由更重要,你觉得,为了一个官员的名声,可以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监牢里再多住几个月,还无端受到盘剥敲诈?”

    他望望哑口无言地小表弟,右手开始发痒,想也不想,又用力在卢东觉脑袋上敲了一记:“亏得你还整天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署。”

    卢东觉委委屈屈用手摸着脑袋“你都从皇帝身边,一路降到这个小县城了,居然还不肯改。你不着急,族中谁不替你急,你以为爹娘让我在你身边,真是为了跟你读书啊,那是为了看着你,免得你再这么下 去,连这芝麻绿豆官都丢了。”

    卢东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倍觉神清气爽,脚步加快地往前 走,漫不经心挥挥手:“没关系,我们家不是还有你这未来的状元郎 吗,等到了将来,你有本事一边做个好官,一边升官发财,我会记得去你家门口卖红署的。”

    卢东觉为之气结:“大表哥!”

    可惜的是,济县的县太爷头也不回地奔向美味的晚餐,对于自家小表弟痛心疾首的呼唤,完完全全听而不闻了。

    后堂兄弟争执时,风劲节还在正堂发呆呢,早有衙役上来给他去了刑具,一迭声在耳边道喜,他也没怎么听明白。

    隐约倒是有几个差役头,在笑嘻嘻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风公子,新太爷到任,我们上上下下,谁不是打点了十足的精神替你美言。谁不是为你担足了心思,没想到,风公子你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啊。”

    “风公子真不愧是风公子啊,不动声色间已掌控大局,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看得明白,还只当太爷什么也不知道呢,一心找机会在太爷面前说起你的案子。”

    “风公子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风劲节抬抬眉,觉得自己应该说明些什么,又知道,很多事,只怕真是越抹越黑,人家卢东篱这么爽快地把他当堂释放,要说他暗中没有任何打点,别说人家不信,就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个,不会是福伯他们没问过我,就搞小动作去了吧。

    正犹疑之间,福伯已经扑到面前,老泪纵横地大喊,“苍天有眼,公子你终于沉冤得雪了。”

    风劲节本来头就不舒服,被他在耳边这么一哭一嚷,更加痛得厉 害。整个人都晕沉沉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处在幻觉之中 了。

    就在这一片迷糊之中,他被一干下人,七手八脚,直接塞到轿子 里,抬回家去了。

    回了家,干干净净洗了澡,喝了醒酒汤,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精神略好一些,却还是困倦得要命,软绵绵无力地扒到自家那张无比舒服的大床上,就等着约会周公,偏偏还有人在耳边不停得唠叨。

    “公子爷,这回能脱大难,是大喜事,必要好好操办庆祝一番。”

    “公子爷,你出来了的喜讯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各处才好。”

    “公子爷,你在难中的时候,上下人等,都颇为尽心尽力,也该赏赏才好。”

    “公子爷,我备了一份厚礼,你先看看,有什么要增要改的,若没什么问题,我就陪着你亲自去县衙一趟。”

    风劲节本来渐渐清醒的脑

    福伯一串串地唠叨下来,又有些迷糊,他自居住济县    是万事不操心,全交给旁人去管的,所以福伯唠叨一句,他就点一次头,等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脑袋才低下来,又猛得一扬,坐起了身子,愕然问:“什么厚礼,去县衙做什么?”

    “当然是谢情了。卢大人把公子放了出来,这么大的情份,不该谢吗?”福伯张大眼,倒是比自家主子更加愕然了。

    风劲节看福伯手里拿着一大叠的礼单,接过来本来想看看送些什 么,谁知一抖手,那礼单散落下来,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上,居然还没完全散开。

    一看见上头密密麻麻一行行字,风劲节就觉头疼了:“福伯,咱们最近没挖着什么金矿吗,用得着这么大方吗?”

    福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那眼神就象是在瞧着一个脑袋坏掉的人:“公子,我们这段日子为了营救你,送去打点各处的礼物,也不比这少啊。我们求各方官员的,不过是拖着案子不批,和调走刘铭罢了,而这次,卢大人直接就把你放了,这么大的人情,我还担心这礼物不够,特意列出来看公子觉得有什么要加吗?”

    风劲节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去打点过他了。”

    “没有公子的安排,我怎么会自作主张呢。”福伯倍觉受到侮辱,板起来脸“这些日子,公子虽在监中,可我们外头的所有行动,哪一项不是完全按照公子的意思办的。”

    风劲节略略皱起眉,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信手再把礼单拿起来,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又随意抛开:“不送了。”

    “不送了。”福伯惊呼“这,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风劲节懒懒道“他为我翻案若是为了钱,有这么好的机会在,怎么可能什么条件也不提,直接把我放出来。这么大的案 子,他连通报府衙一声都免了,就直接自己处置了,更是有十二分胆 识。这等人物,这等心胸,我要真把这么些个东西送过去,那就是侮辱他,明白吗?”

    做出决定之后,他又重重往床上一趴,安安心心闭上眼:“先就这样吧,福伯,你先出去吧。”

    忠诚的老仆人站那半天没动弹。虽说公子爷的话好象是有一点道 理,可为什么想想就是不对劲呢,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贪官,他一出 手,就似把银子当瓦砾那么用,现在人家对他有这么大的恩,他倒是一点也不肯表示了。

    直着眼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风劲节轻微的鼾声,福伯才回过神 来:“公子,你怎么就睡了,就算你不送礼,也该上门去道谢。”

    被吵醒的风劲节把脑袋扎进软绵绵的大枕头里,不耐烦地挥手: “不去不去。”

    福伯气得打颤,咬牙切齿地喊:“不行,人家这么大的恩义,你不去拜谢,岂非忘恩负义。我绝不能让公子你被世人看成不知感恩的人。快起来,去拜见完卢大人,你再回来睡好了。”

    风劲节狂拉被子蒙头,哀告道:“天都晚了,怎么好拜客,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福伯跟着他时日甚久,知他任性,更加不肯由着他:“明天去了肯定见不着,我打听过了,新任太爷最近在处理前任积压下来的公务,每天一大早就召了县丞主簿一起会同办事,衙门里听差的上下一起跟着奔忙,一直到晚上才散。县里缙绅若要拜会,一概都是没功夫见的。现在晚上去,才能进得了门呢。”

    “不去不去,要去我明晚再去。”风劲节仍在誓死抵抗。

    “公子爷,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也拖,明日也拖,不想办的事,你就这样给生生拖没了。”福伯气得苍苍白发都在抖动,忘了尊卑上下,狠命拉他的被子“真不明白,你以前做生意时,什么人情世故心里不明白,什么情面交际办得不周得,自打在这住下,你就象变了一个人。”

    “废话,以前我是想赚人家口袋里的钱,当然处处要考虑周到,现在我的银子十辈子也花不完,怎么任性都无妨,为何还要讲究什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我不同你争这些,总之受了人家的恩义,一定要去谢。”

    “我不去。”

    “非去不可。”

    “我不去。”

    “一定要去。”

    ……

    ……

    主仆之间拉扯争执的结果是半个时辰后,风劲节脸色非常难看得在自己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监督下,坐在县衙内堂花厅的椅子上,很努力地反省,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对下人太好,太放纵了呢。

    正文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会

    更新时间:2008…7…23 14:32:20 本章字数:4015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会      整天的时间处理积案后,卢东篱在书房里翻看县志,    对济县的了解。

    卢东觉可没有自家大哥那么好的养性功夫,见他仿若没事人一般,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式坐靠在书房的大椅子上,秉烛夜读得这么有诗意,他就暗中恶狠狠地磨牙。

    咱们两兄弟到底谁还没真正长大,到底谁不知道事情轻重啊?

    卢东觉在书房里面,前后左右转了四五圈,见自家大哥也懒得理会他,便只得愤愤然地跺跺脚出去了。

    刚出书房不久,就见一个仆役快步而来,在他面前施了一礼。

    卢东觉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信口问:“什么事?”

    “风大官人前来拜谢大老爷了。”

    卢东觉脚步为之一顿,想了想,才道:“就告诉他说,大老爷还有公事要忙,让他先等一会儿。”

    仆役应声去了。

    卢东觉回过头,望望灯火通明的书房,孩子般淘气地笑一笑,为了替那人伸冤,大表哥担当了这么多,让那土财主多等一会子,也算是勉强出气了吧。

    卢东篱把一本县志翻完大半,书案上的红烛已烧的只余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县志,熄了烛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 息,却见一名仆役正畏畏缩缩在书房门前徘徊迟疑。

    卢东篱笑问:“有什么事?”

    那仆役忙忙行礼:“大老爷,风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实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胆问一问,若是老爷没空,不如打发了他回去。”

    卢东篱一怔:“风大官人?他什么时候来的?”

    仆役也是一脸愕然:“风大官人特意来拜谢大人,刚才表少爷让通传说大人正在办公务,请他多等一会儿,可现在,都等了一个时辰 了……”

    卢东篱不待他说完,便低斥一声:“真是胡闹。”

    那仆役也不知道这一声是骂的谁,只是立刻低头后退。卢东篱也大步向客厅那边去。

    照他看来,办案决断,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着拜谢。真拜起来,拉拉扯扯,客气话一堆,又赶着人又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着还有大堆的谢礼,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来乍到,又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应付这种事。

    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风劲节来拜,自是托口公务,不肯相 见,最多说几句,秉公断案无甚可谢的官话,便让人把客人挡回家去,但现在卢东觉自作主张,让人家白白等了这么久,再若不见,便十分无礼了。

    他只好极之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往客厅,并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个混小子的功课,背不出书来,正可以名正言顺打手心,饿肚 子,外加罚站和关禁闭。

    遥遥望到客厅,已见一个人影正往旁边溜,卢东篱低喝一声;“卢东觉,你给我滚过来。”

    卢东觉见逃不掉,缩缩脖子,慢吞吞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大表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卢东篱冷冷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 睡?”

    卢东觉一点也不惭愧地说:“睡不着啊,刚四下转了转,走了走,没事干,就跑来瞧瞧那个有钱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现愤愤之色“那人可真是没什么诚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这么两手空空得来,而且还一点耐心也没有,我躲在后堂,一碟瓜子还没磕完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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