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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楼传说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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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海天阁主惟一一次那么推崇一个人,方轻尘这个名字,也从此烙印在他的心头。

    息影一向心细胆大,适才惊变之下,全力施为,一心想就算不能格杀青衫公子,也得趁乱逃走,一时之下也未曾细想青衫公子的身份来历,此时闻得“璇玑院”大名,脑中灵光一闪,所思尽是那凌厉、惊艳的剑气,可以感觉到剑气的惊天之力,却不曾看到任何剑光,有影无形,难见宝剑真身!

    有影无形,此为承影!

    承影,承影,传闻中被列子激赏的铸于商朝后来被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所藏的名剑,传闻中被燕帝亲自赠予他最好的朋友的一把惊天古剑:承影!

    青衫公子笑若春风,风华绝世,手握承影,武功绝顶,除了那位传说中与燕帝形影不离的离侯方轻尘,还有谁人?

    息影恍然大悟,所有的恐惧、狠厉、决绝仿佛一瞬而逝,他静静地望着方轻尘,轻轻说道:“能得方侯亲自出手,息影也不枉此生了!”

    方轻尘凝视着眼前这个杀手,淡淡一笑:“请!”

    息影苦笑。

    璇玑院既已查出他的身份以及此次的刺杀任务,自然是不可能就此罢手,若要挖出背后的主使者,便得着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息影如何也想像不到,此次刺杀居然会惊动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离侯方轻尘,看来,传说中,方轻尘与燕帝情同手足、如同一体并非虚言。

    在方轻尘的无形威压之下,息影仿佛没有了斗志,耷拉着脑袋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无论是任何地方,看热闹永远是人们不变的爱好。

    方轻尘与息影对决之时,楼上楼下的无关人等皆大惊失色,慌忙往外逃命,后来却发现二人打斗虽激烈,却未波及任何无关之人,渐渐又有人慢慢走进楼内,散落在一楼各角落,探头探脑,看得是眉飞色舞,虽然他们不懂高深武功,却也不妨碍他们津津有味地把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当成杂耍来看。

    这时见二人胜负已分,众人指指点点,也有胆子大的,凑上前去打量二人,暗自叹息这场比武实在是太短了,只见影子如风,只闻楼上叮当之声不绝,却远不如街上卖艺耍把戏的来得精彩。

    息影微垂的眼眸忽地闪过一道精光,大喝一声,激怒如潮,众人只觉眼前一黑,震得头晕眼花,摸不清东西南北。就在那一弹指的功夫,漫天皆是铁蒺蓠、铁菩提、铁莲子、银针、飞刀、梭镖……无数暗器飞出,扑天盖地往人群中撒去!

    方轻尘固然聪明绝顶,武艺超凡脱俗,却还是低估了一个杀手的信念:不成功,便成仁!

    方轻尘看得也没有错,息影一身内力尽耗在射日箭上,此时的他不过外强中干而已,方轻尘有绝对的自信,息影在他面前施展不了什么手段。但他却忘了,当一个人舍命一搏时,所迸发的能量,远远超乎他所能想像。

    息影是四大杀手中所学最杂的一个。

    他的剑法不够快捷,他的内力不够浑厚,他的身法不够轻灵飘缈,他的机关术数不够精通巧妙,但他却是手段最多的一个。无论是刀、剑、箭,还是偏门的暗器、毒药,他信手拈来,皆是杀人利器,何况,他还精通邪派武学:天魔解体大法!

    一声嘶吼,震憾所有人的心灵,付出的代价,却是喷如涌泉的热血以及澎湃的生命力。借着解体的力量,息影内力较之平常犹胜数倍,再无顾忌,身上所藏暗器扑天盖地地洒了出去,不管眼前是平民也好,是高手也罢,息影所需的不过就是轰轰烈烈的一战,就是绚丽多姿地挥洒自己的生命!

    那一吼,如此激烈,方轻尘的眼神刹时变了!

    墨玉般的瞳仁深如碧潭,不再温和不再微笑,那是一种冷冽无情的决绝,是一种超然淡定的漠然,却又带着一丝悲怜的愤怒!无数种复杂的、矛盾的神色闪过,瞬间恢复了平静无波!

    顷刻间,方轻尘手中闪过淡淡的剑影,虚幻的、空蒙的、淡淡的剑影宛如划破长空的惊雷闪电,闪电虽细,却一样震人心魄。

    快、淡、虚,配合那移形幻影般的诡魅身法,剑闪,剑隐,每一道剑影,伴随着的必是一道暗器被毁、被击落。

    弹指一挥间,方轻尘挥了多少剑,挡了多少暗器,没有人知晓!如果剑不够快,他的身形更快,总会在那一瞬间挡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根银针,如果身法不够快,他的掌风总会及时送走已经惊呆的人。

    鲜艳的红,不知从何时染上青衫,慢慢地扩散,慢慢地滴落,红得那么剌目,红得那么凄凉,只是,方轻尘的眼依然明亮,手依然稳定,笑容,依然洒脱温和。

    叮的一声,随着最后一枚柳叶飞刀的格飞,方轻尘停下身来,回头凝视着息影。他青衫飘飘,唇边逸出个淡若柳丝的笑容,眼眸深处却冷冷地无半分笑意,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与无声的质问。

    息影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之下,忽然觉得惘然、迷然、甚至自厌!

    身为杀手,惯见的莫不是人命贱如蝼蚁,随手可弃,岂知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会如此重视一条卑微的生命,会为了完全不认识的路人,豁命而搏,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历程中,不曾见过这样的人,更不曾体会过被人重视、被人相救的感觉,蓦然间,厌倦、悲哀、惊愕、悔恨、愤怒,种种负面情绪淹没了他!

    楼中众人这时方从迷茫中惊醒过来,一时又是惊怒又是感激,但在方轻尘的凌厉的眼神下,却不敢发出任何一个字。

    张张嘴,惨然一笑,带着些惊奇、敬佩,息隐嘴里逸出嘶哑破败的一句话,流徜在风中:“若要杀燕离,先除方轻尘……”

    方轻尘走上前,右手轻轻拂过息隐圆睁的双目,微微叹息。

    “何人大胆,竟敢违抗皇命,私自斗殴?!”一个威严气势的声音划破寂静,随着声音,是一队威武挺拔的军人出现在落日楼内。

    军人玄色铠甲着身,领头那人披一身青色披风,头盔上飘扬着一根长长的翠羽!

    “燕羽骑!”

    惊呼声传来!

    方轻尘霍然回身,清澈幽深的眸子一亮,仿佛一道光华笼罩在他身上,雍容淡雅。

    领头将领威严冷漠的脸上闪过愕然之色,接着却是露出由心而发的敬意与欢喜,对着那个风采绝世的青衫公子屈膝拜倒:“方侯!”

    落日楼中,一袭青衫的青年,带着温雅的笑容,散发出眩目的光采,是所有人心中永远的亮丽风景。

    ————————作者的话————————————————————

    默,简单到了极点的一个落日楼场景,居然被我花了这么多的笔墨,汗,我实在是有向纳兰靠拢的潜质!唉,这个纯粹是我个人的武侠情结发作了,呵呵。

    记得小时候最爱看的书莫过于金庸、古龙、梁羽生,再加上后来的温瑞安、黄易,可惜,如今,武侠是真的已经没落了,好看的武侠文不多见,而好看却又不叫座的武侠文却更叫人悲哀。

    忆往思今,叹气,原谅我的冲动吧,好好的一篇燕尘同人,硬生生被我给掰成了武侠了,忏悔中……

    小小声地说,《随波逐流之神龙传奇》虽然不是纯粹的武侠文,但文笔之清丽,情节之复杂,场面之宏大,人物之复杂,尤其是武学刻画之精彩,让我神往不已!唉,想要回味武侠味道,又喜爱架空历史的读者,不妨去看一下吧,我个人是认为,雪儿的神龙,堪比黄易的大唐!

    顺便尖叫两声,纳兰居然在文中祝福俺滴的生日耶,我实在是太幸福鸟,身为小楼的读者,有这么善良的作者,有这么贴心交好的群亲们,真是亲如一家啊!

    呵呵,后妈,干妈,还有大姑八大婶们,大家都幸福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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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四章 相识相知复相争(上) by 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14 本章字数:3455

    第四章 相识相知复相争(上) by 天使     “方轻尘闹市恃武斗殴,贱踏百姓!”

    “方轻尘欺君罔上,公然违抗圣意,败坏纲纪!”

    “方轻尘倚仗功劳,藐视同僚,傲慢无理,行事乖张……”

    厚厚一叠的奏折,尽是参奏方轻尘的种种罪行,就差明着写方轻尘“意图谋反”四个字了。

    燕离冷笑一声,一手将折子丢回桌案上,腾地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脚下用力,踏得地板咚咚作响,房中伺候的内监、侍女们一个个心惊胆颤,低下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前一任梁王曾因一时不高兴,便杖毙宫女十几人,人命在帝王眼中,实是卑微渺小得连蝼蚁亦不如。

    韩笑头微低,眼角余光一瞥,心底还是忍不住感叹上天造物的偏心。

    少年天子脸如皎洁之月,目若璀璨星辰,笑时眼瞳光影浮动,宛若琉璃,容颜如珠如玉,气质翩翩风雅,不但飘逸,更见磊落,明明胜却女儿的娇美,却无一分脂粉气,只余坦荡荡的风华。

    此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愤怒,一双清澈晶亮的眼睛掠过几分讥讽的神色,唇紧紧抿着,白皙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染上几分红晕,纵然在愤怒中,依然掩饰不了那清丽如水的容颜,整个人看上去,仿似一尊自画中而出的水晶人,玲珑,剔透,飘逸,有着远离世俗的气息。

    “小鱼儿,你说,轻尘到底碍着这些老糊涂小混蛋什么了,为什么总是弹劾不断?朕越是驳回他们的奏议,他们反倒越发来劲,难道轻尘与他们就是天生不合吗?”

    韩笑只觉一阵恶寒,心中腹诽不已:“为什么总是要叫我小鱼啊!我不卖鱼已经很多年了!”当然,面对天子,他不敢叫屈,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天纵英明,小的不过一介粗人,哪懂这些文人们的花花肠子,说不定,方侯什么时候把他们给得罪的惨了,这些读书人,整日没事就是找人麻烦,跟他们打交道,还不如让我跟十个高手来一场厮杀的好!”

    燕离笑骂一声:“你就知道打架,也不长进一点!你看人家二牛、小水,早就已经是大将军了,哪像你这般没出息!”

    韩笑叹了一声:“哎,小的当初跟着方侯,也不过学了些粗使功夫,叫我打打杀杀还行,至于指挥大军冲锋陷阵,我家祖坟大概还没有那个风水吧!”

    燕离被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一笑:“你这个惫懒家伙,当初可威风哪,我和小水都吃了你好大的亏呢!”

    韩笑大汗,扑通跪倒在地:“陛下,饶命呀!小的那是有眼不识泰山,不对,是小的瞎了眼,猪油蒙了心,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陛下比宰相还要厉害,嗯,肚里能撑下整个大燕宫呢……”

    燕离又好气又好笑,伸脚一踢,骂道:“你喊什么呀,早要找你算帐,还等到这个时候!起来,起来,少装出一副可怜恶心的样子!”

    他低头慢慢走了几圈,秀丽的唇一抿,露出一个微微得意的笑容:“小鱼儿,快点收拾一下,跟朕出宫去吧!整天闷在这个破房子里,都快憋出病来了!还是轻尘的命好啊,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嗯,他们说轻尘在落日楼里跟人斗殴相杀,天下四大楼的落日楼,哎,朕可从来没有去过呢!”

    韩笑大惊,一张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韩笑还是敌不过燕离的天子威严,只好提心吊胆的跟着燕离换了一套普通百姓衣衫,偷偷摸摸地离开宫中。幸好燕离也并非鲁莽之人,他虽从来不以自己的容貌为傲,却也不曾忽视自己容貌的影响力,韩笑等他换了半天装,出来一瞧,登时傻眼了:眼前哪里还有那个风华绝世的翩翩公子,就是一个斯文秀气的普通读书郎罢了!

    燕离攻下梁大都后,建国号为燕,大都之名也改为燕京。

    虽是历经战火,但经过三个月的休生养息,燕京渐渐恢复昔日的繁华,百姓脸上更多的是洋溢着对生活热爱的满足,以及未来美满生活的信心。

    燕离兴之所致,并不刻意走去哪里,只是在城内慢慢转悠,越发感受到那种天下在手、民生系于一身的权势与沉甸甸的责任,心中一股骄傲、责任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对韩笑说道:“你看这些百姓,他们根本不在乎是谁当皇帝,只要有好日子过,有饭吃有觉睡,那便是最美好的生活了,如果不是当皇帝当官的逼得人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战火浴血,谁又愿妻离子散呢?百姓真是最容易满足的人哪!”他说这话时,脸上自然而然随之浮现出坚毅、悲天悯人之态,阳光投射在他白玉般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庄严、神圣,看得韩笑心潮澎湃,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得泄露身份,只怕他当场便要拜服在地。www.83kxs.com

    燕离不时与商人小贩打交道,问问物价,看看货物,脸上笑容不断,显是心情极好。韩笑见他开心,心中一动,轻叹道:“方侯曾说,攻下一座城、占领一个国家,首要之务便是稳定物价,丰富物资,百姓有了吃穿,自然也就政局稳定。”

    燕离喃喃道:“轻尘一向站得高看得远,很多想法当时叫人觉着匪夷所思,但往往事后却不得不令人佩服,旷世之才,惊世之能,怎不招来一干庸材的妒忌怨恨呢?”

    韩笑微微一笑,心中不觉有了小小的得意:“嘿嘿,方侯说的,不招人妒是庸材,皇上能够想到这点,想来也必不会再生方侯的气了吧?”

    燕离偏过脑袋,目光游离不定,忽然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浑身一震,目光直直盯着一处,激动、黯然、感怀、神伤,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轻轻的、深深的叹息。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西直门。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十年光阴飞逝。

    原来,缘结得那么长,那么深,恩情早已在多年以前深深种下,可是,为什么,人总是那么健忘,曾有的恩义曾有的感情,忘得那么多忘得那么快,为什么,人又总是那么记仇记恨,曾有的争吵曾有的怒目相对,记得那么牢挂得那么深!

    燕离,何时你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燕离,何时你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燕离,原来,你也不过俗人一名!

    抬头望天,天高云淡风正好,如此柔和的风,如此温暖的阳光,仿佛多年前,那个青衫少年暖如春风的微笑,仿佛多年前,那个文雅公子温润如玉的坚定双手。

    那一天,他初见轻尘。

    那一天,轻尘微笑着说:“你要报仇,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欺侮你,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那一天,轻尘冷笑着说:“不明情势,不清自己的实力,光凭勇气与意气,不过一介莽夫,你确定你要一生如此浑浑噩噩、糊里糊涂?”

    曾经,燕离也是不识人间愁苦的贵公子,在小小的心灵中,人生一切美好,最大的苦楚不过是吃不到心爱的点心、玩不到喜欢的玩具。

    大难来临之时,他茫然不知何事,只知道父亲的偏将之子,从小伴他玩闹的蓝恕,一身是伤地抱着他,躲躲闪闪,一路逃亡。

    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学会了如何赚钱如何生存,从来只会睁着一双无辜天真的双眼撒娇耍赖的小人儿,明白了低头、下跪、哀求。

    一路从边关逃往京城,结识了二牛、小水两个小乞儿,四个半大孩子,相伴而行,一路上或行乞,或打猎,或做一些苦力,饱一餐饥一餐,终于到了京城。

    不明世情的燕离,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天降。

    只因为他那倾国倾城的姐姐,无意中遇上当朝权臣顾太师之子,姐姐刚烈性子,不愿受辱,愤而自尽,权贵迁怒燕家,他那一向清兼刚正的父亲,竟被污以通敌卖国之罪,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若非爹爹部下忠心耿耿,及时救走他,就算他一介孩童,也避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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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五章 相知相识复相争(下)by 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14 本章字数:5685

    第五章 相知相识复相争(下)by 天使     初闻真相,燕离心心念念的皆是报仇,可是,当他兜兜转转,找着太师府时,面前那高墙大院、门前那威武雄壮的一对狮子,似乎处处都在对他冷笑、嘲笑。

    报仇?如何报仇?他文不成,武不行,一双手除了搬起一块石头,还能做什么?

    可是,他想,他是疯魔了吧,就知道守在太师府门外,不吃不喝,一心想亲眼目睹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见了又如何,他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想把那张脸用心地、深深地刻入心中吧!

    当蓝恕、二牛、小水三人找着他时,他几乎快饿晕过去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又是发烧又是说胡话,把三人吓坏了。

    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成为流浪儿,一路上,他奇迹般地坚强健康,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却是病来如山倒,整整病了一个月,又因此认识了韩笑。

    那时候,韩笑名唤小鱼儿,在市场卖鱼,仗着个高力气大,平时也做些欺善怕恶的事。小水在鱼市摆摊,便常常遭他欺压,动不动便要小水交一些孝敬费。平时小水皆是忍气吞声,但为了给他看病,三人到处筹钱,所赚的钱远远不够,小水便死活不肯再妥协。结果二人大打出手,小水虽然个儿矮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发起狠来,竟把韩笑给揍得趴下了。

    后来韩笑打听到他们几个的处境,居然还颇为仗义地出钱出力,所谓不打不相识,竟然也成了他们的朋友了。韩笑曾一万次的庆幸自己那时的头脑发热、英雄情结发作,谁会知道这么一打,竟然就打出了三个将军、一个皇帝呢?

    燕离的病终于好了,似乎也认命了,蓝恕等人慢慢地放宽了心,不再总是守着他。

    直到有一天,燕离在西直门突然看见了那个耀武扬威的太师公子。

    燕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了疯,突然就那么直直冲上前去,迎向那匹高头大马。马一时受惊,突然发狂,眼见自己就要伤在马蹄之下,一道青影掠过,他小小的身子落进一个今生难忘的最温暖的怀抱中。

    那个怀抱,是那么温暖,他紧紧抓紧那人的衣袖,埋头怀中,仿佛是在娘亲的怀中,可以撒娇,可以流泪,可以放任自己的性子。自遭难以来从来不曾流下的泪水,竟然不受控制,泪流满面。

    “好了好了,别怕,已经没事啦……”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背心,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心田。

    那是他听到轻尘所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湿润如玉,清朗如泉,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声音可以给予他如许安心的感觉。从此以后,他只要听到轻尘的声音,就知道,他可以面对世上所有的难关,因为轻尘一定会保护他。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轻尘。

    那一年,他十岁,而轻尘,不过十一岁。

    遇见轻尘,是燕离一生命运的转折。

    身为相府公子,轻尘不仅没有权贵子弟的飞扬跋扈,反而温文有礼、博学多才。他年纪虽小,却是极有见地主张,就算是轻尘的父亲,当朝左相也是对这个儿子言听计从。所以,轻尘将燕离一干人接入相府居住,就没有任何阻碍,顺利得燕离以为做了一场美梦。

    接下来的日子,在燕离的印象中,是一生中最珍贵、最幸福、最美好、但也最严厉的生活。

    跟着轻尘,他学习诗书礼仪,学习武功兵法,学习治国之道……

    跟着轻尘,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聪颖,什么叫做惊世之才!

    轻尘学武,最普通的招式到了他的手中,皆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偏偏他还要使得飘逸如仙,美伦美奂。

    轻尘学文,从来是过目不忘悟性过人,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天文地理,无一不精,任何一个夫子见着轻尘都是笑眯眯的合不拢嘴。

    轻尘学医,可以妙手回春,可以独创外科手术,相府上上下下哪个没有受过轻尘的恩惠?

    ……

    惟一让燕离骄傲的是,便是兵法战阵,或许是兴趣所致,或许是他家学渊源,总是能够险险胜了轻尘,以至于他最爱做的事便是拉着轻尘下棋,然后看到轻尘难得一见的翘起了唇,流露出罕见的孩子气。

    那个时候,他会忍不住抱住轻尘,微笑着说:“轻尘,如今天下乱世,烽烟四起,总有一天我要领兵征战四方,到时候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然后轻尘也会开心地笑着说:“好啊,如果你做了大将军,我就当你的小侍卫,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叫任何人伤着你半分!”

    那时候,燕离真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的权势,就可以保护轻尘一辈子!

    那时候,燕离没有看见轻尘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坚决,直到最后,轻尘果真用自己的性命实现了他的承诺。

    是什么时候开始,燕离渐渐不满意这么每日的学习再学习,是什么时候开始,燕离渐渐有了压抑的情绪?他不再笑着跟在轻尘的背后,他不再满足于只要看见轻尘就开心一天,渐渐地,燕离有了自己的心事,有了名为忧愁的东西。

    终有一天,轻尘为他收拾好包袱,然后告诉他,梁国南方有一支义军“红巾军”,首领外号“黑豹”,已经攻下南方三州,声势极为浩大,朝廷屡战屡败。

    燕离接过包袱,呆呆地看着轻尘了然、理解的眼神,不由痛哭出声。

    轻尘笑说:“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建功立业、威风八面的时候,说不定,哪一天,我还要投靠你、依赖你呢!”

    “轻尘,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燕离郑重地许下承诺,带着蓝恕、二牛、小水以及韩笑,去了南方。

    燕离一入军中,立刻展现出惊人的军事才华,一步步地,赢得了常胜将军的称号,一步步地,踏上了北伐的征途。

    只有燕离自己知道,能够百战百胜,固然有他自己精通兵法融会贯通的功劳,但轻尘常常送来的情报,才是他料敌先机、常胜不败的关键。

    将军百战,征尘染衣,不知不觉,两年的时光已过,而燕离在此期间也未曾见着轻尘一面。虽然时隔不久,总会有轻尘的书信往来,但轻尘身为相府公子,身份尴尬,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义军中的。每一次,那写着轻尘秀挺字迹的书信到了他的手中,他总是忍不住一看再看,有时,明知道写有情报的信件必须看了便毁,但燕离却怎么也舍不得将轻尘的信丢弃。有时,在燕离功成名就,将士拜服之时,也不禁有片刻的惘然:是否这就是他所追求的?如果这一切,只能以离开轻尘为代价,他是否还愿意选择这样的生活?

    燕离以为再见轻尘必是他攻打京城之时,不料,竟是那么快又见着了轻尘!

    只是,再见轻尘,他不再是悠然地一袭青衫,风尘不染的优雅,一身白衣、冷然、锐利的轻尘,是他前所未见的。

    主昏臣佞,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也逃不过身死门灭的惨祸!

    又是权臣,又是顾太师!

    燕离又是欢喜又是伤心,陪着轻尘,一夜,相对默然无语!

    有了轻尘的相助,燕离有如神助,铁蹄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逐渐地,燕离的亲军“燕羽骑”之名天下传唱,俊美如仙的燕离更是被饱受灾难的百姓奉为救世之主,名气竟是远远超过了“红巾军”的首领,世人只知燕羽而不知“红巾”,只知燕离而不知“黑豹”,渐渐地,投入燕羽麾下的能人异士、百姓越来越多,最终,燕离成了义军的代名词。

    轻尘加入义军之后,甚是低调,一心只是操练“燕羽骑”,引入各种全新的战斗思维,将“燕羽骑”打造成名震天下的“铁军”,然后,又一手创立“璇玑院”,专司侦察、刺探、情报,完全隐于幕后,只有燕离的亲军才知这位不显山不显水的飘逸少年有多么的危险可怕!

    第一次争吵,同样来得那么突兀。

    燕离以为,这一生,轻尘总是那么温雅、淡定,从来不会真正生他的气,从来不会真正恼他怨他。就算他做错了什么,轻尘也只会一如既往地瞪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而他,也总是伸伸舌头,抱住轻尘轻轻唤他的名字,最后,总是轻尘无奈地退让,总是轻尘一边为他收拾烂摊子,一边叮咛他下次绝不可再犯。

    直到那一天,轻尘铁青着脸,一掌拍在桌案上,那张结实的紫檀木桌竟然瞬间四分五隔裂,才让他记起,原来他的轻尘也是个绝世高手。

    轻尘生气的原因很简单。

    大军围攻大都的门户居前关整整三个月,偏偏居前关守得是如同铁桶一般,硬是让燕军损兵折将,难进尺寸。

    居前关是依岐山山体的天然断口而筑的城池,只有南北两面城门,要应付燕军的进攻,梁军只须守住北门即可,易守难攻。而且因为居前关是京城大都的门户,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故一直就驻扎着梁国最精锐的军队,守军统帅楚江更是梁国首屈一指的名将。自居前关建成之日起,不知有多少军队曾倒在居前关的面前,因此享有‘不败雄关‘之名。

    燕军久战无功,再加上数万大军每日消耗粮食甚多,军中撤退的意见不断,燕离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时,有人献策:居前关城中饮水所用井渠,皆得源于城外的清河,如果在清河上游放置病死畜类鼠蚁,引发城中疫症,这样一来,只须等待时日,居前关必然不攻自破!

    此计甚是毒辣,燕离听了,自觉有违天和,一时难以决断,众将领也是各有意见,难以统一,但总体来说,竟是赞同的多,反对的少。只因居前关折损燕军众多将士,众人心头皆是憋着一口气,更何况,沙场征战,哪一个不是满手血腥,便是最善良之人,到了战场之上,也不得不心狠手辣起来。

    正待燕离欲下定决心之时,一向不在人前献计喧哗的轻尘,居然怒上眉山,不再顾及他的面子,当场便将燕离狠狠教训了一通,让一干臣子将士目瞪口呆!

    “燕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胜者为王,就算用过什么歹毒的计策都无所谓呢?你的良知呢?你的骄傲呢?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你却要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么?”

    “燕离,你的义军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呢?你以为你这样视百姓的性命如蝼蚁,拿人命当赌注,天下百姓还会再投靠你、拥护你么?你让关内军民玉石俱焚,这样的人,比之梁帝又如何?”

    “燕离,你自己扪心自问,难道你没有犹豫没有动心过吗?你让众人参与讨论,不就是存着计策是别人想出来的,也是大家决定的推拖心思吗?”

    燕离委屈无比,固然他是有过一丝的动摇,但却从来没有下令真要如此做,轻尘却不管不顾,句句诛心,声声讨伐,他性子本来就骄傲,如何受得了轻尘的怒骂?

    最终两人大吵一顿,闹得不欢而散!

    结果,却是轻尘独身夜探居前关,对楚江晓以大义,痛斥梁帝昏庸残暴、权臣奸佞狡猾,直述百姓生活水深火热、燕军如何军纪严明秋毫不犯、燕离又是如何仁爱英明,最终说得楚江深明大义,幡然省悟,大开城门,迎接燕军入关。

    后来燕离才知,楚江本是方相门生,也曾受过方相大恩,本就对梁帝诛杀方相满门极为不满,再得轻尘亲自游说,这才弃暗投明。

    取下居前关,燕离自然欢喜,只是,和轻尘的一场大吵,毕竟让燕离心中有了隐隐的纠结,纵然轻尘立下如此大功,但在燕离眼中,却是极大的讥讽:早知你如此本事,又何必让我如此狼狈,非要我山穷水尽之时,你方显出高人一等?

    轻尘不是不知燕离的心结,但他也有他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如果连这点小小的矛盾燕离也无法接受克服,又谈何信任情份呢?

    两个同样任性骄傲的人,因为一次争吵,竟是再难有昔日那种默契、了解、信任了。他们越来越少谈论自己的私事,越来越少嘻笑打闹,更多的是公事奏对,唯一不变的是,轻尘还是会轻轻地、柔柔地唤他“燕离”,不管这个称呼惹来多少非议责难!

    慢慢地,总会有大臣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奏请责罚轻尘。

    慢慢地,总会有人在他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轻尘如何英勇如何智冠绝伦如何博学多才。

    慢慢地,轻尘开始越来越忧郁,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犹豫一丝迟疑一丝伤心。

    原来,让那些大臣们以为轻尘可以任意欺侮的人是你呀,燕离!

    原来,背离了承诺忘记了情义的人是你呀,燕离!

    从何时起,你竟然对轻尘也有着不可抑制的妒忌?

    是从相府朝夕相处间,轻尘的光芒永远压着你的时候吧?

    是从燕羽将士交口相赞起轻尘的绝世才华开始吧?

    是的,妒忌!

    原来,天之骄子的燕离,战无不胜的燕离,华丽无双的燕离,竟是从内心深处,深深地妒忌着那个关怀你、守护你、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恩人、朋友、伙伴、兄弟!

    轻尘,轻尘,原来,我伤你至深!——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轻尘,轻尘,你在哪里?我真的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很想很想告诉你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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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六章 止戈(上)by 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15 本章字数:3651

    第六章 止戈(上)by 天使     方侯轻尘者,梁文忠公嫡嗣,少有奇名,雅量高致,通诗书,擅音律,能医卜,康帝召见侯,见其风流内蕴,有林下风度,尝盛赞之:“方家轻尘,名动京华。”

    方侯初入军伍,上以五千骑守平城,时梁欲以二万铁骑围城,援兵久不至,将士百姓皆惧,乃退。方侯独留平城,及梁军至,侯上城头,一人一箫,为梁军奏之。箫音凄清,城下万人闻之皆泣下,茫然若梦,不能举刀。梁军将领林礼勤叹曰:兵灾起,百姓何辜!遂入城,秋毫无犯。

    ——《方轻尘传》

    夕阳下的落日楼一如往日般雅致古朴,但却多了几分喧闹。

    燕离与韩笑走进落日楼时,简直吓了一跳。原本宽敞的厅堂竟是座无虚席,只是人虽多,却也并不吵闹喧哗,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如此共坐一堂,互不干涉的情形还真是少见且诡异。

    燕离寻了个偏僻的角落,靠墙那桌亦有一人,那人却甚是爽朗,冲燕离一笑,伸手请坐。燕离略一犹豫,便坐了下来。

    韩笑心内却甚是紧张,明知落日楼人多难防,自己又不比得方侯武功绝世,偏偏燕离执意要来落日楼,又不肯让自己多带侍卫,不由左右四顾,惴惴不安。

    厅堂正中有一人执板说书,众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燕离坐下之后,居然也无小二过来伺候,便静心听那说书的讲些什么,听得两句,一时五味俱全,竟是痴了。原来那说书的讲的便是方轻尘大战息影的故事。说书人虽不懂武功,却是唱作俱佳,一招一式,像是亲眼所见,倒也并非夸大其辞。及说到方轻尘不惜以身挡暗器,救下一干无辜百姓之时,众人不由纷纷叫好,掌声雷动,再说到息影咎由自取,身亡前却是说了一句:“欲除燕帝,先诛离侯”,众人皆感叹不已,又赞方侯勇武、忠义无双。

    燕离却是脸色苍白,心头剧震。

    欲除燕帝,先诛离侯!

    耳边一句话有如雷鸣,翻来滚去,震得他几欲发狂。

    明明是室内温暖如春,他却如置身数九寒冬,身抖如风中落叶。

    轻尘说:“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叫任何人伤着你半分!”

    于是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冲锋陷阵,无数次千军万马、刀光剑影中,他如有神助,漫天箭矢不能伤他半分,却不知,他身后那个白色身影,奋力挥剑、举枪,不知其受伤几何,不知其剑钝多少,不知其流血成河!

    轻尘的功夫,飘逸如仙,万丈红尘不沾其身,一人一剑,自可使六军辟易,来去自如,却因何屡屡伤了身、染了红?

    轻尘素爱青衫飘洒,却因何一上战场总是一身白袍,如雪纯洁?有人说,那是方轻尘居功自傲,妄想于千军中抢夺皇上风采。只有他知晓,白衣,一尘不染,最显眼的同时,也是最佳的箭靶!

    轻尘总是微笑,如春风化解他的犹豫、彷徨、愤怒,轻尘总是轻笑,如阳光般驱散他的惊恐、不安!可谁又知,轻尘笑容的背后是苦是悲是伤是怒是怨是恨还是无奈却又包容着一切?

    轻尘问:“是不是觉得只要胜者为王,就算用过什么歹毒的计策都无所谓呢?”

    他骄傲,所以生气轻尘居然当众驳斥他!

    又或许,面子受损只是表面,真正让他羞愧愤怒的是轻尘居然把他的心意赤裸裸地揭露出来,直指他内心的污暗。轻尘让他明白,原来他和他曾经斥责过的上位者一样虚伪一样卑劣,他不想担下枉顾人命、心狠手辣的罪名,于是,轻飘飘地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众将领,而他却躲在一边,自以为是地清高纯洁!

    如果不是轻尘的怒斥,或许他早已迷失了本心,忘记了拔剑为苍生的初衷。权力、权势,能够让一个最清醒的人渐渐忘记自己身处何方,而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常胜的赞誉而慢慢忘了自己其实一样平凡一样会犯错。

    如果不是轻尘的激烈,如果没有轻尘的冷冽,他是否会记得那么牢,他是否会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以让轻尘看轻自己,不可以让轻尘找到斥责自己的借口?轻尘就是用那么冰冷的刀,一刀一刀剜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看清楚里面的腐肉,让自己痛楚地、清醒地挖走腐肉,可是自己非但不感激这位高明的医生,却愤怒他居然让自己这么痛这么狼狈,多么可笑,多么盲目啊!

    “轻尘,我要和你一起走上落日楼,看一眼楼头的落日,品尝一下人间极品的离尘酒!”

    言犹在耳,只是说这话的人却早已忘了什么是离尘酒,落日楼又在何方!

    原来这就是落日楼,这里有着联系他与轻尘名字的“离尘”酒!

    那一日,他暗暗怨恨轻尘:如果你可以如此轻易地说服楚江献城,为何要看着无数将士流血才站出来?为何要等着他束手无策、狼狈不堪时才当一回万众称赞的英雄?

    燕离苦笑,颤抖。

    为什么一向精明、擅战的他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是什么,蒙住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双眼呢?

    如果不是大军苦战,又何来威慑的效果?

    如果不是大军的英勇,又何来对手的赞叹与敬服?

    如果没有显现统帅的英明,又何德何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臣服?

    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因为在战之前,已让对方深深领会你的善战!

    那一日,他暗暗恼怒轻尘:既然楚江是方相的门生,你为何不早一些告知我却要自己一个人偷偷立下大功?

    燕离心痛,懊恼。

    为什么一向洞彻人心的他连这么简单的事实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蒙住了自己清亮透彻的双眼呢?

    一人独入敌营,前方敌友不明,军中千刀万剑林立,一言不合,纵然武功盖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为什么他只看见轻尘回来时的微笑却没有看到轻尘背后湿透的衣衫?为什么他只想到轻尘立下大功而得到的威望却没有想到轻尘的冒险带来的性命危机呢?

    凭什么以为一介门生,就一定会对轻尘恭敬服从?

    凭什么以为一点恩情,就可以让人对故人言听计从?

    如果,以轻尘对自己的守护、付出,自己尚且会有怨恨、怀疑、猜忌,这世间又有什么恩情是永远不会变质的呢?

    燕离惨笑,十指紧握,剌入掌心!

    轻尘轻尘,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你不恨我?为什么你不愿对我提起当年的承诺当年的誓言?为什么你不提醒我,这里有落日楼,这里有离尘酒?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的苦衷你的心意?

    燕离燕离,为什么你需要轻尘的提醒?忘记的人是你,怀疑的人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轻尘的请求轻尘的坦白?

    难道你居然妄想轻尘也如一干俗人般地对你哭诉对你抱怨?

    不会,永远也不会,只因,轻尘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轻尘的微笑永远暖如春风,轻尘的仪容永远温雅如玉,却没有人看出那温润眸子下,是一颗怎么骄傲的心!

    轻尘总爱微挑着眉淡淡微笑,那样的眼配上那样淡淡的笑,似是博爱于人间,却又似疏离于人世,为何人们总是以为那是淡雅的微笑,却忽略了那同样是疏离的微笑呢?

    燕离忽然有些慌乱,轻尘的心从来没有人真正能够看懂,就算是他,也并不真正了解他。那样淡淡的微笑,明明是若春风似阳光的,为何燕离此时想起来,却总觉着那样的笑是冷眼旁观的笑是不萦于怀的笑呢?

    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淡之后,就是彻底的失望绝望呢?

    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心之后,就是决绝的告别离别呢?

    轻尘说:“我会保护你,至死方休!”

    是呀,轻尘永远不会离弃他,轻尘会永远保护他,轻尘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燕离慢慢放开了手,微笑!

    幸好,我明白得不算太迟,幸好,我已经彻底清醒。

    轻尘轻尘,你说过对我不离不弃,而我,也同样,永远不离不弃!——

    燕离兴冲冲地到了离侯府,却遍寻不着轻尘,正自纳闷中,却见韦爻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皇上,你要见方侯?”

    燕离点头:“小水,你快告诉我,轻尘去了哪里?”

    韦爻一笑,一手伸出:“把月票交出来,我就告诉你方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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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七章 止戈(中)作者: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15 本章字数:4076

    第七章 止戈(中)作者:天使     “公子,公子!”

    抬头,却见韩笑担心的脸,着急,紧张,惊惧,冷汗,从他的额头密密沁出。

    燕离恍然回神,冲他歉然一笑,低头看时,才发现一双掌心,竟是血迹斑斑,原来,不经意间,自残了躯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那日,他冲动寻找顾太师独子报仇,为轻尘所救后,轻尘板着脸教训他,那时的轻尘,不过才十一岁,却是少年老成,看着他像个小老头儿地背着手,瞪着眼,自己低头颤抖,是无比的敬畏。只是,如今想来,却只觉得温馨好笑,现在的轻尘,再也不会这么一板一眼地训人了,他只会悠悠地叹气,睁着墨玉般的瞳仁,一直看着自己,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吧!

    这时,场中说书的人又开始说起轻尘的功绩,赫然便是孤身独闯居前关、以大义说服楚江那一段。

    燕离忽然有一股冲动,也想和人说说轻尘,说他的聪明,讲他的才华,赞他的侠义!

    想到便做,燕离猛地站起,走向说书人,微笑道:“先生讲的,大家早已听过,不如让我讲一个很少人知晓的传奇吧!”

    说书人被人打断讲书,心内不喜,冷哼一声,欲待反驳,却乍然见到一双清澈宛如琉璃般流光四溢的眸子,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不由自主地退了下去。

    燕离轻轻咳了一声,指挥大军亦不动如山的他,看着一双双疑惑、好奇、热烈的眼睛,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竟然感到一阵紧张,一张脸微微发热,幸好他易了容,旁人也看不见他的脸色。忙轻轻一拍竹板,慢慢说道:“话说,当年方相遭奸臣所害,轻尘……咳咳,方侯,历经磨难,终于到了平城,见着了燕……燕帝……”

    燕离从未讲过书,初时极不习惯,也不知如何讲才精彩吸引人,渐渐说着说着,脑中浮现一幕幕当年那些亲身的经历,有欣喜的重逢,有悲痛的失亲,有焦虑的作战,有心碎般的等待,慢慢沉浸在回忆中,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将曾经的传奇慢慢道来!

    燕离的“燕羽骑”名声渐大,投靠义军的百姓、能人异士几乎都是冲着燕离而来,这对当时的义军首领黑豹来说,自然是无法忍受的耻辱。黑豹手下也有那些拍马阴险的小人,时时想着如何迎合主上心思,对燕离自是百般刁难。

    平城原是一座小城,城墙甚矮,易攻难守,原是义军刚刚占领的所在,并无战略价值。朝廷因被义军连着夺了几处小城,极是无颜,便派了名将林礼勤率三万精锐来攻平城。义军虽士气正高,却也当不得精锐梁军的正面进攻,便主动撤退。偏偏大军撤退前,又让燕离率五千燕羽骑留守平城,硬是逼得燕离签下军令状,誓死守卫平城,不得弃城,不得撤退。

    虽然明知是陷井,然而以燕离当时的身份,却又不得不奉上命,一时燕羽上下皆是愤怒之火炽烈,大多数都主张弃城而退,另举旗帜,不再奉黑豹号令。

    也有部分人不赞同,尤以轻尘反对得最为激烈。

    燕羽不过五千,不够强大,又无立锥之地,一旦脱离义军,除了落草为寇,还有何出路?

    梁军行程甚快,方轻尘与燕离商量之后,下了决定,先行率部及全城百姓撤退在平城附近的山上,避免与梁军正面交战。

    惟独轻尘留了下来。

    燕离苦苦劝说,轻尘却总是微笑着说:“虽是空城,总要有人才能唱空城计呀!”

    燕离无奈,又欲留下一队侍从,轻尘还是拒绝了:“我要人保护做什么?如果我要走,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拦得住我呢?”

    轻尘说着这自信、霸气的话时,依然是浅笑吟吟,却令燕离焦虑的心情为之一松,用力抱着轻尘:“轻尘,你一定不能出事,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然,不然,就算你到了阴曹地府,上天入地我也要拖着你回来,再好好教训你!”

    轻尘忍不住大笑:“你放心,你还没有做皇帝呢,我又怎么会有事呢?”

    林礼勤是个极谨慎、坚忍的人,但此刻,他勒马立于平城前方,看着空荡荡的城池,也不禁目瞪口呆。

    就算是叛军撤退,怎么城中却无人烟?难道叛军撤退还带着百姓一并逃亡?可是,百姓众多,行程必然缓慢,若是大军自后追击,必可轻易聚而歼之,又有哪一个将领会如此糊涂呢?何况,平城百姓也是大梁子民,梁军入城,对百姓而言,并无甚影响,又何必连百姓一并带走?

    至于坚壁清野之类的谋略,林礼勤更是嗤笑,此刻尚是大梁的天下,叛军不过占领南方几座城池,没有绝对的优势与兵力,又谈何坚壁清野?

    林礼勤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得有士兵惊呼:城上有人!

    抬头仔细看去,城楼上果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人影,城头风大,吹得那袭白衣飘飘,直似欲乘风归去。虽然隔得较远,看不清白衣人长相如何,却自然有一种意蕴风流之态,飘逸出尘,淡雅若仙。

    林礼勤心下好奇,眼见城中只有一人,他也不再惊惧,放马前行,到得城门下,却见那人约摸十八九岁模样,丰神如玉,写意无拘,神韵更是说不出的清灵俊秀,眼神清清冷冷,嘴角笑意若春风,潇潇洒洒地站着,一人面对三万大军,依然轻松惬意得宛若在自家后花园赏花吟诗。

    那少年含笑一揖:“林将军,别来无恙否?”

    那声音清朗温和,竟是说不出的好听,林礼勤微微一惊,再细看少年,风流内蕴,有林下之风,脑中倏忽闪过当今圣上的笑评:“方家轻尘,名动京华!”再细思数年前,自己拜访方相之时,依然曾见过方公子的身影,宛然便是出尘脱俗的一派淡然模样,不由自主下马抱拳:“方公子,果真是你?!”

    方轻尘含笑点头:“一别数年,将军风采更胜往昔。”

    林礼勤自方相获罪起,也曾感慨万千,背地里更少不了痛骂几句奸臣当道,但突然看到方轻尘一人独留在平城,却也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他一向小心谨慎,不由问道:“方公子怎会到了平城?反贼胁持百姓,意欲何为?”

    方轻尘摇摇头:“我怎知这等军事机密?”忽尔微微一笑:“林将军,别来见面亦是有缘,不如让在下一曲以谢故人!”

    “你——”林礼勤疑惑万分,正要阻止,方轻尘却迳自举箫吹奏起来。

    那管竹箫通体碧绿晶莹,握在方轻尘莹白如玉的修长指间,白玉翠竹,清灵俊逸,林礼勤刚硬的心肠,竟为之一动,也不再阻止下去。

    一缕箫音初时若有若无,似是闰中女儿轻轻的呢喃,如慕如诉,似是春光明媚,桃花正艳,流水正清,一家和乐美好,似是小儿女嬉闹游戏,无忧无虑,一派天真浪漫之意,让人不自禁地生出欢喜之情。

    林礼勤往后看去,士兵们脸上皆露出陶醉之意,更多的人是脸泛笑意,温柔、甜蜜,似是想起了家中盼夫的娇妻,待养的老母,聪明伶俐的麟儿。他只觉这般温柔欢快的箫声实在是不适合沙场,心中虽生不妥,却总也提不起打断箫声的意思,眼前渐渐浮现妻子温柔贤惠的面庞,临行前的叮咛,送别时的坚强,心头一角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柔软、温和,只愿沉醉在此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箫音越拔越高,清丽绝俗,如诉如慕,隐隐有断肠悲愤之意。正待箫音拔至最高处,却又突然曲转低婉,一股苍凉之意弥漫开来,顿时一截哭声凸显出来。

    谁翻乐府凄凉曲?

    不知何事萦胸怀?

    从最温柔的美梦中醒来,却见征战别离时,伤悲、痛哭、绝望,此去经年,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闰梦里人!

    谁愿别妻离儿,谁愿孤独凄凉,谁愿苍茫此生,谁愿生死黄泉阴阳相隔?

    箫声再转,明明是呜咽之声,却给人一种冷涩肃杀的感觉,声声入耳,宛如置身沙场,眼前尽是绵绵无尽的厮杀,一片血雨腥风。血战过后,又是一幕拖儿带女、离家流浪之景。

    一队衣衫褴褛的难民,背着贫瘠的家当,拖儿带女,顶着寒风,赤着脚或套双草鞋,听着怀中小儿或是饥饿或是寒冷而发出的哭声,步履蹒跚,前方一片茫茫,何处能安身?

    箫音渐歇,却又是一阵苍凉歌声响起:“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箫声、歌声渐渐低去,惟有余音杳杳,绕梁不绝。

    林礼勤最先自箫声中清醒过来,心头大惊,往方轻尘看去,却见他双手背负,一脸淡然,但眼底却流露出一股悲伤之意,悲天悯人,阳光轻轻洒在他身上,仿佛笼罩一层金光,竟似是万家生佛,普渡众生。

    再看手下众将士,全军茫然若梦,不知何时,地上一片的刀枪,竟是听得伤心入迷处,不由自主丢开了手中的武器。林礼勤又惊又怒,欲待喝斥,却发觉自己脸上略有湿意,伸手一拭,登时怔忡失神。

    原来,他这种人,冷硬刚强,居然还会伤心还会做梦还会流泪?

    他以为,他早已见惯了血腥见多了生离死别,早已将一颗心千锤百炼,水火不侵了,却原来,心还是不够硬,血还是不够冷,情还是无法断!

    轻轻一叹,不再怒斥属下,只是淡淡吩咐众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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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八章 止戈(下)作者 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15 本章字数:4044

    第八章 止戈(下)作者 天使     方轻尘微微一笑,身轻如燕,自城楼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林礼勤身边,看得众人失声惊叫。

    若是平常,林礼勤见着方轻尘如此身手,必是要心生警惕,奈何此时心头一片柔软,只是略带伤感说道:“公子悲天情怀,实是让本将感佩。兵灾一起,受苦的又是百姓,只是百姓何辜呢?”心中暗想:原来方轻尘武功如此了得,难怪可以逃出京城。

    方轻尘轻轻摇了摇头,凝视林礼勤,神色带了几分黯然,越发衬得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幽深的眸子却是有如冰火交集,似是有波澜暗涌。林礼勤只道他心伤百姓颠沛流离,心下感佩,只默默约束部下,有条不紊进入平城。

    三万人马入城,自然需要一段时间,待得入了一半,前锋已到了平城府衙之处,林礼勤正要下马入府,却听得方轻尘轻轻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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