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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小楼传说

正文 小楼传说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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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汉莫名其妙望着她:“我没有自杀。7k7k001.com”

    “你没有?”张敏欣拖了他的手就走,一直到主控制台下,调出当日阿汉受梳洗之刑的记录:“明明就隔着一道墙,你只要一张口,就可以叫到那家伙,你为什么不叫?你可以救自己却不救,这不是自杀这是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我会死啊?”阿汉终于从半梦半醒中完全清醒过来,居然瞪她一眼:“我正想问你呢,你给我的那些故事,没有哪一个主角是因为受刑死的,不管受什么刑,哪怕比我受的严重再多,最后都不会死,最后都可以救回来。”

    “没错啊,主角的确是九命怪猫,可不死之身是主角的专利啊。”张敏欣冷笑望向他“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你就是主角了?”

    阿汉一怔,什么?

    张敏欣笑道:“你只记着主角是不死之身,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些配角,犹其是爱上小攻却不被小攻爱的配角们是什么下场。”

    阿汉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张敏欣手指飞快点按,转眼调出若干她曾给阿汉看过的耽美资料:“你看,你看,这个教主,只因为那个爱他的师弟一心为他好,眼看小受刺伤了他,打了小受一掌,他就直接把自家师弟给宰了。你再看,这位庄主,就因为陪他无数年,痴心不改的男宠妒忌小受,骂了小受一顿,即刻让自己所有的手下,把这男宠给**至死。再瞧瞧这位皇上,就因为喜欢小受,直接把皇后给逼死了。这可是原配发妻啊。还有,还有这个,他的妹妹因为爱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救他那个小受的命,这位小攻,竟是眼也不眨一下就同意了。再瞧瞧,这位,人家那个第一男配,多用心啊,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中毒,为他受伤,为他吃苦受罪十多年,救过他,帮过他多少次,数都数不清,怎么样,就因为对他的小受不太客气,让他给打成什么样了?再看这个,更厉害,小受说,如果我要杀你的儿子呢,他立刻答,你杀好了。小攻如此,小受也一样,你看看这么多小受,父亲,母亲,师父,哥哥,妹妹,未婚妻,被人家小攻杀杀杀,砍砍砍,到最后,小攻说几句,我爱你,那死掉的,也就白死了。你看,父母儿女杀了都无所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男宠,对他心爱的人那样无礼,打死你有什么稀奇。亏得你被打成那个样子,居然还不叫一声饶命,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阿汉静静看着那些资料,沉默无言,过了一会,才问:“良心何在?”

    “什么?”张敏欣愣了一下,才问“你也知道怪狄飞没有良心?”

    “不,我是说所有故事中的人,对那些深爱自己的人,对那些曾多次帮过自己,救过自己的人,如此残忍,良心何在?”

    张敏欣瞪大眼看着他,半日才摇摇头:“要良心干什么呢?好人早就不当红了,你不知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你不知道,男人要酷,要冷,要帅,才有味道吗?你不知道,有着悲惨往事的魔头,残忍却犹存一丝温柔的坏蛋,远比标准的好人受欢迎吗?这不过是耽美的故事罢了,又不是济世救人劝人向善的教科书。杀人如麻又如何?血流成河又如何?杀几个痴心的配角有什么关系,这不更显出小攻对小受多么不同寻常,多么爱若珍宝吗?这算得什么大事,你看那些故事中的人,杀人盈城,是为了夺取绝世美男,灭国灭族是因为看上人家的王子,动则祸害天下,只是为了成全一场爱情。所有的一切,在美丽的爱情光环下,都不再有任何丑恶可言。读者要看的,不过是一场轰轰烈烈,要生要死,骗人眼泪的爱情故事,然后为那些因爱生,因爱死,因爱搞得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有好日子过的主角大大心疼一翻,说一声,他们好命苦,也就是罢了。其他人,死得再多,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谁会为他们多费一分心。只要拥有美丽的爱情,只要懂得去爱命定的小受,再阴险,冷酷,残忍,自私,无情,偏激,都是可以理解的,杀戮再多,毁灭再多,作恶再多,都是可以原谅的,你明白吗?”

    阿汉沉默,脸色迷茫,如同一个误坠红尘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适应这个他所不了解的世界。

    “狄飞他再不好,至少他爱那个命定的小受,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出卖一切也就没什么可指责了。”张敏欣信手点按,调出所有狄飞与白惊鸿相遇相识相恋的资料。“你看看,一个盖世霸主,惊逢一个绝世美男,白衣飘飘,清贵出尘,心醉神迷,倾心相交,却不料变生不测,屡遇伏击,惊觉真相,痛不欲生,却谁知对方也是戏假情真,关键时刻,下手不够绝情,让他有机会逃出生天,等狄飞东山再起,五大帮转瞬飘零星散,四个师兄弟俱皆身亡,白惊鸿至此才恨满胸膛,怨深若海,之后还有那么多的纠缠不休。任谁一看,也知道,这两个是标准主角啊,任何第三者冒出来,都是理所当然应该被牺牲的对象。一般的情况,自然是,他们吵一吵,闹一闹,死几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然后,他们误会冰释,发现对方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于是大团圆结局。你啊……”张敏欣的手,再次指到阿汉的鼻子上“正常来说,你就是那个死了白死,作者和读者都不会记得的路人甲乙丙。”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如此动机

    更新时间:2008…7…23 14:30:13 本章字数:4190

    第二十八章 如此动机     “你一回小楼就迫不及待,奔向睡眠舱,你就对你死之后发生的事,一点也不好奇吗?”张敏欣微笑着按下按纽。

    屏幕上狄飞安静地半跪在死去的人面前,身后白惊鸿冷眼而立。一片奇异的平静中,就连鲜血的流动仿佛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站在屏幕前的阿汉几乎要昏昏欲睡了,狄飞才慢慢地站起来:“你说对,杀他的人,不是你。”

    他转头,面对白惊鸿,面容出奇地平静:“这件事,我不能怪你。”

    阿汉打个呵欠转过身就走。

    “你去哪?”张敏欣问。

    “睡觉。”阿汉有气无力答。

    “都要倒扣分了你还睡?”

    “反正扣定了,下一次模拟还没到,不睡白不睡。”阿汉头也不回地走。

    张敏欣一皱眉,想要追上去,却觉臂上一紧,是劲节抓住她的手臂,正平静地对她摇头。

    张敏欣正要用力挣开,抬眼却看见小容也用不赞同的眼神看过来,她扬扬眉,笑笑,也就作罢了。

    等阿汉离开之后,方轻尘才笑说:“你这个邪恶的女人,故意调这一段给他看干什么,开始引他选那种要命的论题也就罢了,他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你还要打击人。”

    “我邪恶?”张敏欣冷笑“比起你庆国相王方轻尘,我善良得简直可以做天使了。那么大一个国家,因你而多年混乱,衰败不堪,连累无数无辜,也不见你稍稍愧疚一下。我根本没有打击到他,用得着你们出来替天行道吗?”

    “你真觉得你没有打击到他吗?”小容皱眉道“阿汉又懒又迟钝,但也不至于睡足六十年,马上又想睡觉。这一场模拟让他过于疲惫,就算他自己还没有发现,我们难道就完全看不出来?”

    “六十年前,他回到小楼,仿佛对他死后的一切全无好奇,就这么迫不及待得进入沉眠。他自己也许意识不到,可我们都该知道,他若没有受伤,不会这样疲惫不堪,不会这样渴望休息。”劲节淡淡道“就算他为人迟钝,和人相处久了,多少也会有一点情份在的。他不是笨,只是懒得算计人,也懒得猜测别人是不是算计他。所以,他虽然不深思狄飞的心意,但从心里还是知道,狄飞不在乎他,就算隔着一堵墙,他被活活打死,对狄飞来说也没什么。他虽然不会为此太难过,但多少还是会有些伤心的。回到小楼,立刻进入沉眠,根本不去追究现世诸人的结果,是他很自然的自我保护。他一向迟钝,只要你不提配他,他也许永远发觉不了。一梦百年,当年的一切人与事,都化落花流水去,也许,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忘怀了。你却偏偏要换醒他,提醒他,让他面对这种现实,让他真正确认,在别人的心中,他如此轻贱如微尘。再豁达的人,也会受伤的。”

    “即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他继续看下去,看一些,可能让他愉快高兴的事呢?”张敏欣笑问。

    方轻尘忽然大笑起来:“因为我们的道德完人小容,和大圣人劲节,偶尔也会和我这偏激的怪物同样小气,狄飞那家伙如此混帐,怎么能让阿汉到最后还念着他挺好。”

    小容白他一眼:“我们对狄飞的死活没兴趣,不过阿汉这人笨得要命。又不容易恨人,顶了天,也只是现在这样略有点不痛快就是,真看到狄飞那样,不但谈不上解气,没准念他几句好之余,还要怪自己不好,让他弄到这种下场。都六十年了,姓狄的尸骨都要化灰了,何必再为这种东西挂心。”

    听他的语气,张敏欣忍噤不住地笑:“容大圣人,容优等生,听这口气,你的心胸实在也大不到哪里去。”

    小容挑挑眉,不说话。

    “张敏欣。”有点不客气的声音让张敏欣转过头,看看神色不善的劲节“怎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劲节神色略沉“阿汉没有得罪你,这样陷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我们以为是一桩小小玩笑,也没管你。可是,我们都没想到,人性可以黑暗成这样,阿汉的第一世实在过得有些惨,就算我们的精神力远远超过普通人,接二连三,不断受到这种折磨,也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他又懒又笨又不懂保护自己,以后还不知道要过多少世这样的倒霉日子。你到底为什么设计他?就为了你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想从真人身上找刺激?”

    张敏欣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阿汉拥有我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力量,如果他愿意尽力发挥,运用,谁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就能有多大。可是,他却有着最懒散迟钝,甚至冷漠无情的心境。他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他自己,他也不在乎我们的世界,他只想按他的方式,就这样生活,把那万中难求的天赋,就这样的浪费掉。我希望他改变,我希望他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理想和渴望。然而,他又是这样木纳迟钝,只有用最极至的感情来刺激他,才有可能触动他。而在很多时候,恨比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人性中负面的情绪,远远超过正面的,黑暗比光明拥有更强的震撼之力,当人有了恨,也许才会懂得尝试爱。当人有了期望,懂得理想时,也许才会真正去努力。”

    “但他拥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任何人不应该以其他方式加以强迫。”小容冷冷说。

    张敏欣冷笑一声:“我强迫他了吗?我只是提出建议,你们可以说是引诱,但经不起引诱的人是他,确乏常识的人是他。就象张三诱骗李四说,想赚钱吗?抢银行去。于是李四真的去抢银行了,能说整件事只有张三一个人错,一个人坏,一个人有责任吗?你们真不觉得他的生活态度极有问题,需要改进吗?”

    她脸上渐渐露出激愤之色:“我们拥有不可思议的科技和力量,我们拥有古人们做梦都想得到的幸福世界,永远充足的物质和绝对的自由,没有罪恶,没有犯人,没有监狱,这是古人心中的天堂国度。但是,已经整整有两千年了,两千年来,人类的科学再无半点进步,人类的社会制度没有一丝变化,人类失去了探索力和创新力,我们因循守旧,生活在强大的科技文明的摇蓝中,但是,失去活力的文明,真的有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吗?有没有可能,到最后,我们看到的,是整个文明的衰弱和毁灭,是人类的真正末日。阿汉拥有最强的精神力,只要他肯,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能长时间专心努力的付出,最后必能得到远超过普通人十倍,甚至百倍的成果。这种强大,有可能让我们的世界发生真正的变革,让我们死水一般的天地,产生新的变化,对这一切,你们就一点也不期待吗?”

    “我很期待,如果是我拥有阿汉的力量,我一定会选择我认为,对人类最好的方式,去努力,然而,我不会强迫别人,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小容淡淡地说“这种生活方式,也许颓废,也许无聊,也许对人类没有益处,也许让人看不起,但这是他的自由,我可以不认同,但没有权力去干涉。”

    劲节平静地说:“早在二千五百年前,人类已通过最高的法律共识,在不伤害别人,不伤害社会的基础下,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任何个人或国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干涉。生命的尊严,自由的尊严不可侵犯,即使以国家,以宇宙,以人类的名义也同样不可以。”

    张敏欣冷笑:“以天下救一人固然不为,以一人救天下,亦不为,是吗?”

    “什么救不救?”小容微微皱眉“有没有可能是你说想得太严重了。人类文明发展到了极致,想要有突破性的成就,本来就很困难,这不是阿汉的责任。”

    “什么天下不天下,人类不人类,现代文明会不会毁灭,我还真没看出来。”方轻尘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我只知道,如果我拥有阿汉的力量,而我又觉得自由自在的活着,比背负全人类的希望更快活,那我就会毫不在意地说,让全人类滚一边去吧,和我有什么关系呢。www.kmwx.net

    小容看着张敏欣:“你真认为,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唤醒他的感情和渴望是正确的吗?远古的神话说,混沌无七窍,他的朋友自以为为他好,替他凿开七窍,却导致他他的死亡。

    张敏欣沉默不答,良久才慢慢地说“反正不管你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谁叫当初选题时,你们一起袖手旁观看热闹,现在论题已经选了,照规矩是绝对不能改的。你们再批判我又有什么用?”

    三个人男人相顾望了望,很快地三颗脑袋凑到一块。

    “要不,咱们想法子帮帮阿汉。”

    “怎么帮啊?咱们入世,虽然也多少吃点苦头,但我们自己识得轻重,知道怎样尽量避免受伤害,就算躲无可躲,也能有应付的办法。可是他,根本就懒得费心思保护自己。”

    “有时候,连我都觉得,即然他自己这么懒,那受罪也是活该。”

    “要不让他学武,让他当天下第一高手?”

    “你认为就那懒鬼会愿意天天练功?”

    “他的强大精神力虽然让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武功可不是光靠脑子好就行的,必须千万次地练习,让身体牢牢记住那些动作,那些力量,才有用。”方轻尘前一阵子闲得无聊,看了一堆上古时代的武侠小说“那个什么王语嫣,懂得全天下的武功,还不是随便什么张三李四都可以打她捉她抢她。”

    “可是,不会武功,却很强大的人也有很多啊。”

    “是啊,可人家聪明,心眼一转十七八个弯呢?你看我们心爱的同学,愿意费力气去思考吗?”

    “就算不聪明,多少还有一技之长什么的,善于用药啊,懂得机关啊,能役使动物啊。”劲节大摇其头“就阿汉那样,哪怕让他投生成皇帝,不用一年,也得让人给谋朝纂位了。”

    小容仰天长叹,三个男人一起叹气,都感到极度之郁闷,非常地无力。

    三个男人嘀嘀咕咕商量来商量去时,张敏欣悠悠然坐下,好整以暇地欣赏屏幕上展示的一幕幕往事。

    刚才调出狄飞的画面后不久,阿汉就走了,三个多事的家伙跑来问罪,她没机会关画面,屏幕上依然一幕幕紧跟着狄飞,展示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她索性也不关了,笑吟吟再一次欣赏。

    说起来,狄大庄主的的下场,实在是……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绝世之痛

    更新时间:2008…7…23 14:30:14 本章字数:4874

    第二十九章 绝世之痛     那一日在阿汉的尸体前狄飞冷冷地说完一句不能怪你,便转身离去,他甚至没有回头多看阿汉的尸体一眼。

    整个擎天庄的人都知道,庄主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整整三天,期间除了吩咐过一次让人把阿汉的尸体火化,当风扬其灰,再不留一丝痕迹在人间,就没有再见任何人,人们甚至无法听到书房里有丝毫声息。

    三天后,狄飞令人请来了白惊鸿。

    白惊鸿一踏进书房,就觉一道劲风迎面袭来,心中略略一惊,还不及反应,周身几处大穴同时一热,体内那久违了的真力自然流转,那几乎以为永远不能再得回的力量,再次充满四肢百骸。

    白惊鸿愕然望来,狄飞却已平静地袖手而立:“我想了很久,一直以来,我明明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却从来不肯给你,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是我的错。”

    白惊鸿怔愕得望着狄飞,他原以为自己多番苦心,早已被狄飞看破,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猫儿戏鼠,以为取乐罢了。在发现狄飞对阿汉略有不同寻常之后,干脆施出毒手,以此打击报复,一心只想激怒狄飞,就算被杀,至少也要让他不痛快。却没料到,这几天,没等来狄飞的惊风暴雨,却似反得来意外之喜。

    狄飞却根本看也没有看他,信手一指堆满了书册的桌案:“你要的,不过是擎天庄。这里是所有的花名册和帐册,你拿去吧。”

    白惊鸿怔怔地望着书案,原本应该喜不自禁,可此刻却莫名只觉手脚冰凉。他甚至连惊疑之心都来不及起,狄飞已经走向大门。他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却连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就直接拉开了房门。

    直至此时,白惊鸿才叫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你要的,我给你,也免得你再费心思。”狄飞没有回头,只淡淡回答。

    白惊鸿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开始颤抖:“你,你要去哪?”

    狄飞平静地说“已经与你无关了。”

    白惊鸿猛然转头,眼睛忽然间红了:“你就这样把这个擎天庄扔给我,我凭什么让所有人臣服于我?”

    “坦白说……”狄飞终于回头,眼神漠然地看着白惊鸿“这也与我无关了。”

    “你……”白惊鸿终于失态得猛扑向狄飞,然而,他的手指仅仅碰到狄飞的衣角,还来不及用力抓紧。那曾充满他整个生命,无论羡是妒,是痛是恨的人,就已飘然远去。偌大身影,转瞬而逝,快得让人来不及追寻,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呼唤。

    离开擎天庄之后,狄飞就一个人,担风袖月,踏遍天涯。以他血修罗的名头,自然不可能完全清净。有人只道他被人推下权位,有心要打落水狗,有人为求名动天下,一心想要挑战他,有人想要乘他落单时报仇,狄飞的麻烦,从来都是数之不尽的。

    他却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人上门找事,信手打发了便是,连想也不多想。管他是否陷阱重重,险阻道道,反正他无牵无挂,可战则战,不可战便避走,任人家站在大街上,跳脚骂狄飞是个胆小鬼,闹得路人皆知,他却躲在一旁,喝着酒连眉毛也不动弹一下,欣赏旁人谩骂的技巧。

    不需要顾忌威名,不需要考虑身分,肆意而为,任意逍遥,竟有一番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的自在。

    只是,很偶然,很偶然的时候,或许夜极深,或许月极明,他会忽然忆起,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人笑话他当一方霸主时做的全是自己不喜欢的事,那时他都答了些什么呢?记不得了,也不想去记。只是,这个时候,总可以放下威严,放下身份,放下所有其实很可笑很幼稚,很无聊的事,去做真正可以让自己高兴的事吧。

    然而,就连这样的念头,他也会很快忘记,自去天涯浪迹,却不知道,什么可以真的让自己高兴。他长笑,他高歌,他饮酒,他酣唱,然而,他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高兴。

    他走过很多地方,看到过很多事,也听说过江湖一如既往纷纷扰扰,天下一如既往,诸国纷争。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听说,擎天庄在经过若干纷争后,终于安定下来,而最终做主的那个人,不出意外,果然是白惊鸿,不过,这也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人们说起血修罗,总是摇头叹息,这个人以前是个铁血的霸主,固然可怕却不及现在这么让人头疼。现在的血修罗,没有了那么多琐务纷争,武功似乎越发高得不可思议,现在的血修罗,没有了擎天庄偌大基业,行事,越发让人不可测度。

    以前的狄飞,因有所求,尚可琢磨,现在的狄飞,无人知其所求为何,无人知其行止若何,他可以上一刻和你两不相干,下一刻就出手要你的性命,他可以,今天与你说笑谈话,明天就翻脸不认人。

    他的行动,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他曾在花魁楼前,醉酒当歌,同人争风吃醋,把个五陵名侠,江南才俊,纷纷打做落水狗。他曾在一夜之间,把满城豪门巨富家中珍宝搜掠个干净,然后一日飞驰三百里,倾尽万金,也不过只为买三坛桃花名酿。他会因卖花少女的一个笑容,而直接把调戏女子的街头混混一拳打死,顺便跑去把混混所属的什么恶虎帮给灭了,再顺便把恶虎帮所吏属的西江盟给砸了,再再顺便就这么单身一人,三日三夜,驰骋千里,一路去,把西江盟所属的南方十八联盟,全给挑得一干二净。

    一时天下为之大哗,武林为之惊震,无数人都传言又有什么新魔头要给天下带来浩劫……

    然而此时,他已在庆国第一美人雪姬的船中,品酒赏月。为得美人一欢颜,他掷杯而起,一路累死十三匹马,潜入离国皇宫,夜盗名琴月宵。却只听美人一首琴曲,便从此长笑而去再不复归。

    那一日,他在楼头闲饮酒,也不记得是哪个大世家的公子哥刚刚出道江湖,一心要名扬天下,居然找到他的行踪,拿了把剑就敢来挑战。那时风景正美,阳光正佳,他的心情也正好,只管着喝酒看景色,把那少年人的谩骂当做下酒菜。闲坐楼头探身看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楼下有个衣衬褴的少年正在吹箫行乞,看那衣着势派,怎么看都是个倒霉的读书人。箫声竟是出奇地悦耳好听,他信手掏出大锭金子从楼头扔下去,漫声道:“好男儿何必行乞于市间,何不以此为盘缠,往赴京都,博个书生万户候。”

    那少年愕然抬眸,破烂衣衫,竟不掩眉眼间的清秀俊雅。

    那个被他视而不见的公子哥大声道:“就这长相,行什么乞,出去当兔儿爷,可比考状元容易多了。”

    楼下那低如尘埃的少年眼中屈辱之色一闪而过,楼上那华服贵饰的公子哥,已变成一块石头,重重落了下去,跌个灰头土脸还不及站起,一只大脚无情地踩在脸上,冷漠得让人全身血液刹时冰冻的声音传入耳中:“道歉。”

    这位从小不曾遇过挫折的贵公子,绝对想不到,今天的挑战绝不仅仅是一场屈辱的道歉就能结束的。血修罗狄飞一手拎着南宫世家的大公子,一手迎敌,从南宫世家的正门一路杀进,杀得血流成河,南宫家七大高手,或杀或废。南宫家满门皆被赶出南宫庄园,南宫家所有的珍宝灵药名剑武功密笈和房契地契被堆在一起,连着整个南宫庄园,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恐怖战役,在江湖上流传了很多很多年,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最初是为了什么。

    正道大派昊天帮大弟子,因为与守寡的师弟之妻相恋而不容于师门,遭遇追杀被狄飞无意中撞个正着。狄飞懒洋洋信手救人之余,打算照以往的行事规律,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直捣敌巢。被救的男女跪地苦苦相求,深感狄大侠相救之德,然师门恩重,断断不敢连累,否则他们绝不能心安。

    狄飞似笑非笑答:“一,我不是大侠,二,你们心安不心安,与我何干。”抬手敲昏了两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人。

    等他们二人醒来时,才知道,昊天帮十八大弟子,被人打得满头包,吊在城门口示众,最可怜昊天帮的帮主,一代宗师,正气凛然的一方大豪,被人脱光衣服扔到全城最有名的风流老寡妇床上过了一夜,从此那位寡妇天天守在昊天帮门口,要他负责。那位据说铁肩担道义的一代大侠,从此再不敢在江湖上行走。昊天门灰头土脸,闭门谢客许多年,自然就再也顾不上追杀两个叛帮逃走的家伙了。

    长河十三盟霸占河道,一些热血的民间汉子,纯为不甘屈辱,结义联社,想要争一个公平,被血腥震压,残忍杀戮。长河十三盟在江上驱舟追杀仅存的逃亡之人,一路驱尽大小船只游人渔夫,偏赶巧狄飞闲来无事,正在船头钓鱼,居然有人不识相地指着他的鼻子喝令他滚开,依照他一向的行事准则,长河十三盟,自然就很快在武林中除名了。

    短短几年之间,狄飞的名字,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以前的擎天庄主,要顾忌到各方势力,要注意整个庄子的立场,要孝虑属下所有人的发展,行事多不敢做绝,现在的狄飞,无牵无挂无负担,胆大包天,行事偏激。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就算天下英雄齐聚,可战则放手一战,不可战,便脱身而去,武林群雄,数次围剿都被他破重围而去。

    得罪不起他,自然只能讨好他了。锦城大豪,听说血修罗出现在自家势力范围,敲锣打鼓上门迎接,又是美酒,又是珍玩地送上来,半夜还免费奉送美人暖床。第一夜,千娇百媚大美人被姓狄的怪物,大冷天地扔出来,冻个半死,第二夜,就有个漂亮的少男躲在了狄飞的被子里。

    那个晚上,狄飞在烛光下,冷冷望了眼前稚嫩的孩子很久很久,然后……

    据说,半夜里,锦城忽然翻了天,那个跺跺脚锦城晃三晃的大人物家中,火光冲天。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那之后,足有两个多月,那位才敢出来见人,而且脸上看起来还带着青肿。

    总之,狄飞是个即惹不起,也讨不好的人,江湖上人,只好对他避之则吉。

    就连擎天庄的人寻找狄飞,见了面叫声庄主,凑过来想要说个什么,通常还没来得及靠近,不是头晕眼花,被扔出三丈远,就是被劈面几掌,打得眼冒金星。基本上,啥话也没空说了。

    如此若干次之后,再也没有擎天庄的人,敢寻找狄飞了。至于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指使,狄飞根本就懒得想。

    狄飞根本不知道他那纯属性之所至的随性胡为,给后世武林乃于天下,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也不知道,他最终会留给后世怎样的传奇,

    他只是随心所欲地生活,兴起游千里,翻脸便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理想,没有事业,所有的空闲时间,不是饮酒观景,便是练武练武练武。他的武功高得如神如魔,万里江山,几乎让他踏遍,如此悠闲的日子过了足有数年,直到那一日,阳光异常灿烂,曲江异常温柔,江边桃花异常夺目。狄飞的小舟正自乘风过,忽然间看到了江边花如锦,忽然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站在船头,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按在左胸的某处,明明已是前生事,明明早已忘怀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这一刻忽然间如潮水般袭来。那一日阳光灿烂,那一日桃花明艳。那春水之畔桃花之下,有个少年笑着向他提过一个极可笑的要求,而他,微笑着允诺。

    那满天灿烂的阳光犹如当日,那满眼绚目的桃花犹如当日,然而……然而……再不会有人……用那样清澈的声音说一些最最可笑的话,再不会有人,用那样清澈的眼,安静地凝视他。

    他慢慢地蹲下身,慢慢地弯下腰,慢慢地用双手努力地拥抱他自己,明明是春天,为什么,这么,这么,这么冷。

    那一日,春正好,花正艳,水正美。岸上行人如织,水中小舟来去,人们望着江水中那一叶飘零的小舟,舟中有一个本可擎天掣地的魁梧男子,此刻却如同一个孩子般,在这样的春日里,蜷缩成一团,仿若置身万年玄冰之中,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正文 第三十章 魔教掘起

    更新时间:2008…7…23 14:30:14 本章字数:3905

    第三十章 魔教掘起     狄飞是在什么时候停下流浪脚步的,后世已经没有人能确切地考究出来了。人们只知道,从某一年开始,世人发现,消失多年的血修罗,隐居在某处名山之中。竹篱茅舍,自见清幽,而且他居然收了一群弟子。

    同样没有人知道他收弟子的标准如何,他的若干弟子,有人根骨奇佳,但也有人愚鲁不堪。有人出身不凡,但也有人,仅仅只是农家子弟,有人是他顺手救的落难之人,有人甚至出身邪派,为世人所不容。

    人们只知道,这些人拜入狄飞门下时,都还只是孩子。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有一双清澈的眼眸。

    十年中,曾有无数人试图寻访狄飞,有那初出江湖的少年,对他心存好奇,有那怀刻骨铭心之仇的男儿,誓志报复,也有擎天庄几次三番示好求见。甚至连庄主白惊鸿都曾亲到,然而,不是渺无人迹可寻,就是被狄飞的弟子出手赶走。

    有一次几大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联手闯入山中,一日一夜方才下山。只是下山时个个面无人色,事后世人问及山上之事,诸人皆摇头不答。其中唯有一人,在一次酒醉时,才失口说出:“那人间修罗的武功,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说他是当世第一,再无疑问。若想多活几年,就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再去招惹他。”

    狄飞的弟子们渐渐长大了,对山下的世界,渐渐有了诸般向往……看到一个弟子眼中燃起渴望时,狄飞便淡淡打发他们离开,就算对方痛哭流涕表示要陪伴师父,他也不加理会。

    如许年少,岂会没有雄心壮志,又岂甘大好身手,埋没山野。如今他已无欲无求,教人武功,也不再求人回报,他们心中的愿望,不好说,不便说,他即知道,倒不妨替他们把这主意拿了算了。

    原本留他们在身边,也不是为着爱才,不是为着善良,只不过是想看着那只属于孩子的,还不曾被红尘沾染的眼眸罢了。这么多年后,又还有谁,能象记忆中的某个人,纵然长大,也依然保有着,只有孩童才拥有的清澈。

    在他呵斥着把最后一个弟子赶下山之后,高山上又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形单影只,对朝阳,望明月,偶然登到最高处,迎着长风,仰望苍天。

    除非窖中酒尽,否则他根本不下山。也不再动收徒为伴的年头。

    他的生活,只剩下,练功,练功,再练功。

    这样活着,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就如同,他不知道死亡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此漫长的岁月,不如去练功吧,隐约记得,许多,许多年以前,有一个人,总是一本正经在耳边嚷:“快些练功啊,快去当天下第一高手啊。”

    现在,他虽很久没和人动过手了,不过,估计当天下第一高手,也差不多了,只是,就算天下无敌,又如何呢?

    他以为,生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简单,平静,直到最后。

    数年后,无数人马,锦旗仪仗,玉马金车,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在山前驻扎时,他才忽然知道,弟子们纷纷离山的这数年之间,他虽隐居山林却隐然成为了这些年江湖动荡的中心人物。

    当他那几个鲜衣丽服气宇轩昂的弟子满面欢喜跪拜在面前,述说别来情景时,他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世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他当年,明明只是随意任性,胡作非为,竟不知何时,成了许多人的恩公。比如当年南方十八联盟,压得南方小门派无力喘息,后来长河十三盟,逼得河道上讨生活的男人们,以命相搏。与此相类的还有许多人,多是狄飞无意相逢,顺手救下。如今这些人和势力,都有了不小的发展,很多人行走江湖,竟是直接称自己为修罗门下走狗。说起他狄飞,无不感动神往,称他行侠而不望报,飘然来去,当真奇人风范。

    他的弟子陆续下山之后,因师承血修罗,刚开始,颇被找他报仇的人,以及别的名门正派为难过几次,因负气而集结在一起成立修罗教,欲与正道相抗,消息远扬之后,当年受过狄飞恩义之人,大多来投。许多小门派,也不甘一直被大派欺压,甘愿全帮归附。有受过他恩义的门派虽不来投,却也结盟递信,愿做附庸。当年狄飞在昊天帮所救的一对男女,竟也来头不小。男的本是昊天帮的掌门弟子,未来帮主的继任人。江湖经验丰富,心思缜密,长袖善舞,妻子竟也出身世家,知医理,善施药。二人因情义不容正道,相偕来投。丈夫协助处理教中运作,诸般琐事,并管理与江湖各派的交往。妻子则负责教中医药诸务。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日狄飞在楼头偶尔赠金相助的少年张楚臣,而今果然万户候。他在离国先中状元,后入朝堂,多年经营,颇有一番势力。后知狄飞弟子入世,又开帮立派,便暗中与之联络,以官府之力,暗助江湖帮派的发展。后离国与邻国连场大战,多方败绩。他以文臣之身,力主一战。在一片主和声中,以血书和身家性命说动帝王最后一战。他一介书生亲历戎马领军做战。其间狄飞的众弟子率领江湖豪杰暗中相助,竟奇迹般的得到大胜。张楚臣因功封候,入阁拜相,风头一时无俩,暗中以举国之力相助修罗教。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修罗教地位最尊者共有八王,最高者为修罗王,乃是当初的血修罗狄飞。最神秘不为人知的是不动明王,代表着修罗教不为人知的最大力量。这就是身后有强大官方实力的张楚臣。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除去根本不管事,也不知道整件事的狄飞,以及完全不在教内的张楚臣,真正在最高层负责整个修罗教运作的,只有六个人。就连修罗教内部的人,也只道教主神出鬼没,凡事皆由六王出面,轻易不肯见人罢了。

    而今狄飞听着他的弟子们,如何兴奋地讲述来龙去脉,看他们比手划脚地讲述,如今的势力有多大,共有多少堂口,多少分舵,总坛有多么富丽堂皇,而今的修罗教,竟似比当初的擎天庄场面还要大。他只觉啼笑皆非。这人生,真是一个诡异的怪圈。当日他费了几许心血,用来维持他的擎天庄,为了驭使众人,使尽权术,用尽手段,以名利权势相诱,到如今,他什么也不要,名利权势却都送到他的面前。

    对于那莫名其妙属于他的修罗教,他完全懒得理会,只让弟子们起来,看他们华服锦衣再也不适合那竹篱茅舍,对坐喝会儿茶,便打发众人离开,至于那个去什么总坛,当什么教主,根本是不加考虑的。

    不过,他也没有要求弟子为他澄清,或是去除他的教主之名,如今修罗教声势虽大,毕竟根基不厚,各大门派虎视眈眈却按兵不动,不过是忌他狄飞罢了,总不能真的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早就甩手不管事,让他那些年青却锋芒太盛的弟子成为众矢之的。他早已不在乎任何毁誉,名头借给他们用用,又算得什么。

    弟子们齐心劝说,痛苦流涕也罢,跪地苦求也罢,终究劝他不动,也只得罢了。

    狄飞照样一个人留在山间,日对朝阳夜望月,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练功。弟子们若要来探望,他也接待。愿意住就住两天,不再习惯这山间竹篱也就让他们早些离去。

    修罗教派人把这山划为禁区,不准闲杂人等随意上下,他也不以为意。弟子们时常送来的珍宝古物,名剑美酒,他就算用不着,也都一一收下。好歹也让人家舒服一些,感觉这些物质上的补充,还了师徒的恩义,别显得那一群少年英雄,人人欠了他天高地厚之恩,让他们心中自在一些,也就是了。这些年来,他豁达得连自己回忆起擎天庄曾经的庄主,恍惚间都误以为是另一个人。

    他这挂名的教主,做得极之悠闲,修罗教越来越风生水起,越来越威名远扬,这都与他无关。年青人受不起诱惑,渐渐飞扬跋虞,多少有点作威作福,教中良莠不全,偶尔也有人借教派威名为非作歹,甚至正道中人已经开始称修罗教为魔教了,他也全都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是圣人,善恶好坏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弟子们以教中之事来请教,不等开口,一概让他赶出门去。这些无聊的纷争,与他无关。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择,那么祸福生死,自然也就与他没有什么相干。

    已不记得又过了多少年,山中的酒再次用尽,他一人闲步下山,却发现,光顾多年的老字号酒店竟换了新掌柜,乍一照面,双方都是一愣。

    “庄主。”

    “赵副总管。”

    人的一生,有时很简单,淡淡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尽了。当日五大帮发难,擎天庄诸人逃散,做为专门负责庄主中人事的李总管的副手,在李总管被杀后,赵副总管逃去无踪,后来,虽说擎天庄重立,他经过这一番生死之难,有感江湖风雨不定,索性隐居民间,买房买地收租,多年来,过得平安喜乐。近日由此经过,得知本地酒庄老板要远行,急于把酒庄脱手,他便出手盘了下来,倒没料到,竟会遇上故主。

    狄飞早没了当年的威严霸气,看着旧日下属,也只是淡淡笑笑,谈几句往事,忽得忆起一事,顺口便问:“当初我有个叫阿汉的男宠,是李总管安排的,李总管是从哪找到他的,为什么带他进庄的,他可还有亲人?”

    他问得极是随意,那个叫阿汉的少年,面目都模糊得记不清了,留给他的,也只剩下一双清澈的眼眸。只是即遇上了,便问问吧,若他在人间还有亲人,或许……可以……

    赵副总管面现愕然之色:“庄主,你忘了,当年,是你吩咐李总管带他进庄的,你说,是他把当时重伤的你从河里捞上来的,虽说出身卑贱,品格低下,不过,即有功劳,就要报偿,就让他在园子里,白吃白喝养着罢了。他是男娼馆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手,根本不可能查到他有没有亲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天涯重会

    更新时间:2008…7…23 14:30:15 本章字数:6011

    第三十一章 天涯重会     话音未落赵副总管身子一晃感觉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停驻。他愣了愣,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抬眼望望天,望望地,望望眼前的狄飞,依旧天高云淡风正好,眼前的故主,脸色神情,好象都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刚才那一瞬,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猛然崩紧,整个人都感到极度的恐怖。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这么难得见到当初故主,竟也如此和气,可是为什么,在这一瞬,他莫名地开始颤抖。

    狄飞依旧神色平和地望过来,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极之平常,完全无需挂心,他自自然然地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赵副总管受宠若惊地道:“谢庄主关心,这些年小人倒也过得安心适意,只是当初江湖杀伐,也造了些孽,近年常常念些佛经,行些功德,就盼着若有来生,不至沦入畜牲道中。”他一边说,一边掀起右手袖子,露出腕上挂着的一串佛珠。

    狄飞神色微动:“你信佛,信三生因果。”

    “以前不信,不过,这些年来,安安静静地过活,总要有个想头,有个念象,有个盼望,才好过些吧。”赵副总管笑笑“人这一辈子,谁没有个遗憾啊,盼望啊,今生不能成,总盼着来世有希望。今生失了亲近的人,盼着来生能相聚,今生对付不了的仇人,盼着来生能报仇。小人也就是个俗人,信佛让我有个盼头,便信了也好。”

    狄飞不由大笑:“好一个俗人,倒真是俗得妙。”

    赵副总管见狄飞面露欣悦之色,又想到重逢以来,他一直都只说些闲话,神色也一直安定如常,竟似不见丝毫焦虑忧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庄主,如今怎会有空来此处?”

    狄飞见他神色忐忑,不觉奇怪,问道:“何有此问?”

    赵副总管自己反而愣了一下:“如今修罗教正被天下各派联手围剿,小人之所以来到此处,也是因为以前所住的地方,不断有修罗教和各派的纷争私斗,牵连极广,一般百姓,也难以安身,不得不远行避开。”

    他说得已极是含蓄了,但是连他这样经过江湖风雨的人,都觉安身不住,不得不逃难,看来这场纷争倒似比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小型战争也不差分毫了。

    狄飞听了,也只淡淡点点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是吗。”便不再多说什么,迳自买了酒,令人送往山上,然后在赵副总管不解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天高云淡风尚好,他乘风而行。原来,最初的相逢,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早那么那么久。那个黑暗的夜晚,那个小小的孩子。那稚气的声音“你让我做你的男宠吧。”

    当时自己想什么了,不记得吧,不过,应该是轻视与不屑吧。

    现在的他,会知道那样坦然的言辞是阿汉的真性情,但是在当时……

    他抬头,看那高空旭日,当年的狄飞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可以凉薄至此,怎么可以只因为轻视,便将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扔在角落中,不闻不问,直至遗忘。

    如果,如果当初,他可以稍有良心,如果当年他可以……

    他摇头,惨淡无声地笑。

    这人世间,又哪里还有什么如果……

    刚听到赵副总管说这句话时,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却记不得了,他尽力地思索,却只找得到一片空白。

    他伸手,抵在左胸处,为什么,那里依然在跳动,人的生命,怎么可以顽强到令人痛恨,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那颗心竟依然可以跳动。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的太阳,可以如此灿烂,那个人已经死去了,他化灰化泥化作尘,他再不存在于人世了,为什么,太阳,你还可以象以前无数岁月中一样,灿烂明亮得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走出了多久,他不记得,身旁来来往往人潮如流,笑语喧哗,却全都与他无关。

    在什么时候停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站立不住,不得不靠在一棵大树上,他不明白。

    慢慢闭上眼,握紧拳。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那个傻瓜,那个白痴,那个疯子,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救他一次又一次,却从来不说不提不讲,仿佛所有的一切不曾发生。

    却叫他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切,就在这茫然无知中一一错过了。

    原来,缘结得那么长,那么深,原来,他和那个傻瓜本可以有很多很多,阳光中说的话,微风里做的事,原来……

    然而到最后,那桃花下,春水旁的笑容,仅有一瞬,便再不复得。开心快乐的岁月,原来连一天,一个时辰都不到,他有的,竟只是一个瞬间,一个交睫。

    一切一切,始于多年前一声孩子的询问,终于多年后一声,本来以为可以做到的承诺。

    他对他到底许过多少诺,又到底失信过多少回?

    他惨笑,仰头,真个天高云淡春尚好。只是,这人世间,还有谁人,可共赏如许春光。

    那一年,百晓生录江湖史,只留惨烈二字做评。那一年,江湖各大门派与魔教的连场血战,真个惊天动地,死伤无数。

    是那些孩子太年青,少年得志,不免有些过于年轻气盛,竟不知,这人世间,原来,会有挫折,有伤害,有无穷无尽的明刀暗箭,杀戮手段,更不知,修罗教的日渐强大,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多方暗探终于查明狄飞不过只是挂名教主,完全不管教中事务,对于其他人的生死存亡,更是挑明了不加理会后,江湖上势力最大的帮派,终于联手发难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容人喘息的围剿,斩草除根的手段。修罗教措手不及,各地分舵一一陷落。

    修罗教过快地发展,招收教众过于庞大而良莠不齐,更成了修罗教的致命伤,大难来时,有人顿作鸟兽散,有人倒戈一击,有人根本就是各派派来的内应。纷纷乱乱中,修罗教众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人是敌,什么人是友,进退失措,举止失度。总坛在顽抗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攻破了。

    那一夜的黑暗天幕似乎都被鲜血所染红,如果不是狄飞的忽然出现,修罗教的六名核心人物,也许全会死于围剿之下。

    那一夜,狄飞以一人之力,八进八出,冲杀在近千武林高手的围阵之中,杀人犹若草芥一般。

    那一夜,狄飞的神魔之力,在武林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夜参予血战之人,有人当场发疯,有人竟被生生吓死,有人十余年后,闻狄飞之名,亦颤抖不止。

    那一夜,狄飞真正成为传奇,成为正道永远的噩梦和邪派心中永远的魔神。

    然而,狄飞终究也只是人而不是神。

    如果是他一个人,天下再无任何人,任何地方可以困得住他,他要放手而走,轻而易举,但那一夜,他在救人,一次又一次,救他的弟子,救那些因感他恩义,而用性命回报修罗教的人。

    敌人有意把攻击重心移到无力保护自己的伤者身上,迫得他不得不为分心救护别人,而不断受伤。

    纵以狄飞之能,顾得上救人,就往往顾不上自己,人力终有尽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而他的来回冲杀,每一次突出重围,把人送出去后,又转头冲向最凶险,最血腥,刀光剑意最寒冷处,足足八次。

    他自己救的除了众弟子,还有些什么人,其实他自己也都记不得了,只是,在那场痛快淋漓的战斗中,感到了多年以来,唯一一次的纵情快意。

    那些刀光剑影,拳脚棍棒毒烟毒蛇暗青子,到底有多么恶毒,他已经不记得了。

    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他自然也都懒得去算。

    隐约中那个面目模糊叫什么名字也懒得记的武林盟主在大声吼什么:“狄飞,你武功再高,受了如此重伤,又不立刻觅地疗伤,反而仗峙武功,强行压住伤势,再次冲杀回来,你不可能活过十天。”

    那是第几次冲回去时候的事,第六还是第七,唉,算了,不想了。

    反正只记得那声音吵得要死,好无聊,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好象顺手给了他一掌吧。

    说起来,那两个小徒弟也极不听话,听那那个什么盟主的话后,居然眼泪汪汪,叫什么师父你快走,别管我,真是无聊又无用。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只会哭,也难怪当时烦起来,一拳一个把两人全敲昏了。唉,下次要记得提醒他们,以后不许说是狄飞的徒弟,真是太让我丢脸了。

    “师父。”

    “师父。”

    “恩公。”

    怎么这么吵,我的天,还恩公,也不怕把人肉麻死。狄飞懒洋洋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张流泪的脸。他极为郁闷得咬了咬牙,唉,这一个又一个的,就没一个象男人,我可不可以把这帮家伙全逐出门墙也免得被吵得耳疼。

    “师父,你喝药吧。”

    “师父,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看大夫。”

    又来了,狄飞暗中翻白眼。亏得还是什么魔教六王,遇事就只会痛哭流涕求求求。我以前是不喜欢看大夫,不喜欢用药。不过,就算我现在肯看肯吃药又有什么用。大夫要真是什么伤什么病都能治,这世上还有死人吗?

    他笑而摇头。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受了伤只能蜷作一团的狄飞,这些年来,他武功已经高到世人不能理解的境界,即使内外伤如此之重,即使他随时都会立时毙命,但只要他不愿意,这世上,依然没有任何人,有力量强迫他接受医疗。

    “你果然要死了。”毫不客气的声音,竟似带着切齿的痛恨。

    众人闻言不但不怒,反倒神色一松。

    狄飞目光越过众人,笑道:“我该叫你不动明王,还是张相爷,又或是,暗帝?”

    当修罗教被围剿时,离国国王暴死,朝中变乱频生。先王逝时尚年轻,两个王子都极年幼,张楚臣支持仅三岁的大王子,而太后却支持自己亲生的仅一岁的二王子。屡番争斗,九死一生。竟是完全顾不上相助修罗教。

    等他好不容易扳倒太后,扶大王子登位,修罗教这边尘埃已定。

    这些年来,狄飞隐居山间,修罗教不许闲人轻入,除了狄飞的一众弟子,也只有张楚臣,一年会来个两三次。他对狄飞倒一点也不客气,板着脸说:“你都要死了,倒还顾得上研究怎么称呼。”

    修罗教诸王,不是狄飞的弟子,就是受过狄飞重恩之人,也只有张楚臣,敢对狄飞如此无礼。

    狄飞倒也不以意,笑道:“如今你胁天子以令诸候,成了离国实质上的帝王,当今世上,谁不知离国的张楚臣,和景国的容修,名为辅幼主登基之臣,实为掌控举国大权的帝王,人称你们二人为南北暗帝,倒也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张楚臣定定得望着他:“即然我是暗中帝王,那我的话,民间百姓,是不是该听。”

    狄飞懒洋洋道:“抱歉,修罗教总坛虽在离国之内,我这小山头却在国界之外,算不得离国子民。”

    张楚臣咬咬牙:“你……”

    狄飞淡淡打断他将要说出来的话:“你也是出将入相的人物,怎得也和他们这帮孩子一样没见识,我的伤是可以治得好的吗?”

    张楚臣沉默了一下:“我带来了离国最漂亮的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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