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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缱绻决绝夜伤歌

正文 缱绻决绝夜伤歌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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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他酒医江湖盛名一世,到头来,竟被一个傅尔夜呼来喝去拿他一个大夫当神仙使。真不知道该谢谢傅尔夜看得起他这把老骨头,还是该生气他不尊来爱幼硬是把自己的一身老骨头都快累趴了。

    而澜陵,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直到傅尔夜走出门外不见了身影,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傅尔夜一个人沿着石子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那一颗枫树便映入眼帘。他侧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抬脚走到窗户下面轻轻推开窗。月光照进屋子,在地上投出一方光亮,床上那个身影,让他的心不自觉的有些刺痛。

    还是来了,他从回到夜殿还来不及看她,便又听说她放走了郁言伤。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难道杀了她吗?杀了她,她就再也不会跑,不会再离开他了。可他,下不去手。他宁愿杀了自己,也不能杀了她。

    为什么,千歌,到底为什么?!你一心一意的爱着郁言伤,即便跟我成了亲也还是要救他,跟他纠缠不清!岳千歌,岳千歌!你当真没有心,你若有心,怎会如此铁石心肠!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还是,你根本是个死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傅尔夜的手,按在窗台上不自觉的用力,心一寸寸越揪越紧撕扯成团。手指掐进木头里深陷成一个掌印。

    他傅尔夜,原来,真的有办不到的事。

    他始终无法让她爱他。无法,让她心里的那个人变成自己。

    澜倾为了郁言伤不惜性命背叛自己。

    澜陵为了澜倾不惜帮助自己的情敌。

    岳千歌为了郁言伤不惜委身于自己。

    他们都说,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真的爱她,就给她自由,让她快乐。只要她开心,便是亲手将她推给别人也愿意。

    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错了?

    是不是只要他放了她,她便会想起自己,即便是心思一闪之间,即便是刹那的时间。让他不用费尽心机她就会想起自己,心甘情愿的想起自己?

    可是,若她离开了。他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岁月,要怎么安抚胸膛里那一颗时刻躁动刺痛的心?

    傅尔夜站在窗外看着床上的千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郁言伤!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郁言伤!如果,没了郁言伤。他们,就都会没有烦恼了。

    傅尔夜眯了眼睛,合上窗户回到夜殿。一撩衣摆动作流利优雅的躺上金丝榻。

    “来人,两天时间,任你们翻天覆地挖地三尺,把郁言伤给本殿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夜殿,又剩下傅尔夜一个人。他伸手抽出那根血红的玉笛,指尖摩擦着那一串小字。眼底流露的,是嗜血的残忍和决绝。

    杀了郁言伤,只要杀了郁言伤。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了。

    、萧瑟一生空慕蓝(一)

    天色从东边开始亮起来,渐渐的晕染整个天空。太阳慢慢升起,照亮这个黑暗的世界。

    傅尔夜歪在金丝榻上,眯着眼睛一夜未眠。脑海里只重复着一个讯息。

    千歌放走了郁言伤。是她又放走了郁言伤。

    酒医在夜店门外转着圈的不想进去,可不进去又不行。愁得一张老脸都又深了好些皱纹。没办法,他抓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颇为豪气的一脚踹开了夜殿大门。

    傅尔夜从榻上侧头看向门外,狭长的凤眸挣开了一条缝隙。墨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流泻成一条黑色的瀑布。

    酒医站在殿门口捏着衣角干笑了两声,傅尔夜眯着眼睛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出声责骂。片刻后,酒医经不住了。

    “那个。。。那个。。。我。。。我是来告诉殿主,季南。。。”酒医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半,傅尔夜听到季南两个字,暮然挣了眼睛直起身子。下了金丝榻便朝着季南的房间走去,越过门口的酒医,毫不理会他奇怪的表情。等到傅尔夜走的不见了人影,酒医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下面的话。

    “季南。。。季南醒了。”然后暮然觉醒,傅尔夜都已经跑了,他还站在这里干嘛?

    季南的房间,傅尔夜推门而入。就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人盘膝坐在床上,看样子是在调息练功。

    傅尔夜慢慢走过去,站在床前。看着那个背影没有出声,阳光越过窗户照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莹莹微光。

    “谁!”随着这一个低喝,床上的人已经幡然跃起劈手就朝着傅尔夜攻了过来。傅尔夜微微勾着唇见招拆招,最后,两个人还是不相上下、各占一方。

    傅尔夜看着对面的季南,那眼睛里明显的陌生,皱起了眉头。

    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季南。”

    对面的人浓黑的眉毛皱起,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点没有松懈。

    “你是谁,我不是季南。”

    傅尔夜收了架势双手负在身后,侧身而立看了季南半晌。他微微挑眉:“你不是季南,那你是谁?”

    对面的人皱了眉头,仿佛很是不解。但只是片刻,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全神戒备的看着傅尔夜。

    两厢僵持之下,酒医终于喘着粗气跑过来了。傅尔夜站着没有动,连回头都没有。看着对面的季南开了口。

    “怎么回事。”

    酒医还在撑着膝盖喘气,根本顾不上回答傅尔夜的话。直到片刻后傅尔夜等得不耐烦了,回头看他。他才直起腰,深深吸一口气对上傅尔夜黝黑的眸子,片刻后,又低下头。

    “他虽是内伤外伤皆以痊愈,可他毕竟昏迷重伤了太久。可能,造成短暂性失忆。”酒医闷着头说完,半天了也没听到傅尔夜说话,他抬头,便掉进那一眼的愤怒里。

    傅尔夜眯着眼睛看着酒医。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在我去神渊之前,把他医好。”

    傅尔夜说完,抬脚越过酒医准备离开,却又停住脚步站在酒医身后。

    “两天时间。”

    等到傅尔夜走了,酒医才一屁股蹲在地上,两只手抓着一头可怜的花白头发发愁。

    两天!两天啊!

    这傅尔夜是越来越把他当神仙一样使了。

    酒医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对面的季南。一张脸顿时添了底气。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头子啊!”说完便站起身子拍拍屁股走了,瞬间,这里就只剩下季南一个人。

    他刀削般的轮廓仿佛又深了几许,薄薄的唇低着头默念。

    “季南,季南。。。这名字,很熟悉。”他抬头看这一院的景致,还有房间里的摆设,伸手抚上桌子上搁着的那一把剑。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他全身的神经。

    “难道,我真的是住在这里的季南?”

    傍晚的时候,酒医又一次来到了夜殿门外。这次省了之前在门外转来转去的时间,直接喝了一口酒砰的一声踹开了门。傅尔夜看着酒医勾了勾唇。

    “我夜殿的大门,你踹的可还舒服?”

    酒医呃了一声,决定先说正事,这次绝对不结巴了。

    “我来是想跟殿主说,呃。。。。。。夫人醒了。”说完,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傅尔夜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嗖的一声就不见了。可他等了半晌,眼睛都有些酸涩了。傅尔夜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您不去看看夫人?”

    傅尔夜握着手心里在酒医进来时藏起来的发结,没有抬头。

    “本殿记得,去清劫山之时跟你说过。在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找到了医治她眼睛的办法,不知,你打算何时给夫人治眼睛?”

    酒医砰的一声,身子僵硬了,彻底的爆发了。胸膛气鼓鼓的吸气再吸气,看样子,不大吼一通,是不能消气的。

    傅尔夜侧脸看着门口的酒医,不说话。

    在这杀人似的目光之下,酒医满腔的怨念终究无声无息的沉默了。

    “夫人的眼疾,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实在没有办法,除非她自己解开心结。否则外力很难帮到她。”

    傅尔夜转过头不再看酒医,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夜殿的大门重新关上,没有人看见傅尔夜眼里的痛,那种深入骨髓的煎熬,如跗骨之蛆,点点侵蚀他伤痕累累的心。

    他多想她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快乐的生活,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在他的视线之下一日一日变得沉闷、清冷。一日一日对他更加抗拒和仇视。他却对于这种情况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又一天。直到如今,他们之间再无挽回的余地。

    手心里那一枚发结,像一团小小的火堆,温暖着他不经意间被她冻结的心。看得多了,靠的近了,却也会把他灼伤。就像现在,他不去看她。却忍不住为她、为自己,心痛成伤。

    她可以恨他,恨多久都没关系。可他,却没想过她会恨到如此境地。

    也许,是不是只有像他们说的,他放了她。她才能够好过一点,开心一点。

    傅尔夜如此想着,思绪放空在脑海里。

    当夜殿的大门今天第三次被踹开的时候,他忍不住看着门口站着的酒医黑了脸。

    “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来挽救你即将被扔出去的命运。”

    酒医看着傅尔夜满脸的怒气,这次却没有低下头。而是趾高气昂的朝前走了两步,挺了挺胸脯。

    “我找到能够让季南恢复记忆的方法了。”

    傅尔夜歪了歪脑袋,等着下文。酒医满脸皱纹的笑了笑。

    “要让他恢复记忆,就得用他最在乎的东西来唤醒他沉睡的过去。殿主,你知道季南最在乎的是什么吗?只要知道了这个,就一定能够唤醒他的记忆。”

    傅尔夜看着门口酒医兴奋的模样,转开了视线。

    季南,他没有在乎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是主线之外的支线绝对不是凑字数绝对是有目标的请童鞋们相信俺的人品谢谢

    、萧瑟一生空慕蓝(二)

    季南这一辈子,从遇到傅尔夜开始。就注定了没有他自己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傅尔夜。

    他跟着傅尔夜,学武为他,吃饭睡觉甚至所有的喜好都只为了他能够更好的保护和服侍傅尔夜。可以说季南这辈子,没有自己。他只为了傅尔夜而活。

    仿佛季南的生命里,在他遇见傅尔夜的那刻起,在他答应傅尔夜的爹从今往后跟随傅尔夜的那刻起。他就不在是季南,他只是傅尔夜的影子。

    一个在黑暗里孤独的守望着傅尔夜的影子。

    傅尔夜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抚着腰间的玉佩出神。好似完全忘记了酒医这么个人还在一旁站着的事情。

    他一把老骨头站的腿都酸了,无奈傅尔夜丝毫没有让他走的一丝。没办法,他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两声。

    “那个。。。属下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哈。殿主若是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傅尔夜没有回头,也诶有说话。兀自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季南,他有在乎的东西吗?

    傅尔夜突然想到了孟青恬,也许,这个女子在季南心中,是不一样的。

    “来人,去孟府把孟青恬给本殿接到夜殿来。”

    当夜殿的人到达孟府并且传达了傅尔夜的意思之后,孟洋当下便黑了脸。

    傅尔夜当他孟家的女儿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吗?!

    当下,便对着夜殿的属下推辞一番。

    “请禀告殿主,小女最近偶感风寒,不宜外出。”

    如此这般的后果便是,当夜,月黑风高的晚上,伟大的傅大人直接闯到孟府带走了孟青恬,并且留书一封。

    暂且借你女儿一用。

    于是,孟洋又炸毛了。却不得发作,只当没发生过任何事。

    孟青恬被傅尔夜带去夜殿。

    湖中亭,傅尔夜站在栏杆边看着满湖的水波。孟青恬一袭蓝衣端坐在石凳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对于傅尔夜,孟青恬不是不恨,毕竟他在婚礼上拒绝了她,生为女儿家这已经让她丢尽了颜面。可她本性淡薄,恨又如何,过去的便不会再回来,丢掉的亦不会再拥有。

    “不知殿主找小女子前来,有何贵干。”

    傅尔夜没有回头,背着的双手握在一起。

    “本殿是想跟姑娘商量一件事,并且请姑娘帮个忙。”

    孟青恬侧脸看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在夜风里,任由衣袂翩飞。7k7k001.com

    “不知殿主所为何事。”

    傅尔夜转头,对上孟青恬清亮的眸子。

    “季南。”

    “季南?不知殿主要小女子怎么做?”

    傅尔夜回身走了两步,微微靠着柱子。

    “姑娘是聪明人,本殿也不多说。季南如今失了记忆,要他在乎的人才有可能唤醒他的过去。不知姑娘可知,季南曾去孟府看望姑娘一事。他,怕是心仪于姑娘。季南从小便跟随本殿,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东西。如今想来,也只能请姑娘试上一试。成了自然是好。”

    孟青恬微微一笑:“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傅尔夜回头看着她,并不答话。孟青恬也不再说话,站起身子走出湖中亭。背后传来傅尔夜一句话,极轻,却落入了她的耳朵,一字不差。

    “季南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他用了我,而不是本殿。孟青恬回头,朝着湖中亭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人,除了岳千歌,恐怕也只有季南了。明知不能拒绝,没有选择。所以,她何不卖了这个人情给他。即便以后爹爹范了什么错,她也可以求他一次手下留情。

    孟青恬是个通透的女子,若她真能与季南结为连理,也算是季南的福气了。

    傅尔夜如是想着,看着那一袭湖水蓝慢慢淡出视线。他回身,踏着水面朝夜殿掠去。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郁言伤,该是快‘回来’了吧。

    原本朝着夜殿飞掠的傅尔夜,却转了方向。一步一步走到岳千歌的住处,他走得极慢,可他的心却飞得极快。

    他原本是想,从清劫山回来。便和她住在一起,即便她不愿意,可他们终究已是夫妻。他们会有孩子,即便她不爱他也会爱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一回来却又听说她放走了郁言伤。

    难道跟他成了亲,做了他的女人,她还是不能死心吗?!人人都说,爱情要相互体谅,要给对方自由。可他才不过走了两天,她就又去帮郁言伤。他怎能放心的给她自由?

    也是,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又怎会跟他和睦相处。他们之间,注定了不能够像平常夫妻那样,相濡以沫,就连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饭,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傅尔夜站在开着的门外没有进去,她房间里没有下人在伺候。里面所有不必要的摆设也统统撤掉了,从床边到桌子,一路上没有任何障碍。月光穿过云层照在房间的地面上,阴影里的她,他看不清楚。却清楚的知道,她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皱着眉头的。

    一个丫鬟从傅尔夜身后端着一盆水过来,看到傅尔夜刚要行礼。便被傅尔夜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端着脸盆进屋放好,走到床边轻轻叫醒睡着的千歌,起来洗把脸再睡。

    千歌睁开眼睛,摸索着下床走到桌前自己洗脸然后擦了手。这一系列的动作,那个丫头一下都没有伸手扶过她。

    傅尔夜站在门边勾了勾唇,她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做个瞎子被人服侍,什么事都要人帮。

    千歌重新躺会床上盖好被子,丫鬟端着脸盆走了。傅尔夜倚着门框站在那里却始终看不够似的,眼神瞧着阴影里的千歌,若有所思。

    她最近似是又瘦了些,心情不好,她该是吃不下什么饭的吧。傅尔夜眨了眨眼睛,伸手关上千歌的房门,抬脚离开。半个时辰后,一个小丫鬟端着一小碗瘦肉粥敲响了千歌的门。

    “夫人,吃点宵夜吧。”丫鬟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弯腰拉好了凳子。

    千歌皱着眉头下了床,走到桌边摸索着坐下。

    “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夫人,还有,谁叫你送宵夜过来的。”

    丫鬟侧头朝门口的傅尔夜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朝着千歌开口。

    “奴婢看夫人这几日吃得少,身子都好像瘦了些。所以,奴婢就做了宵夜,还请夫人吃一点吧。若是殿主看到奴婢们没把您伺候好,奴婢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丫鬟说着说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傅尔夜倚着门框少见的憋着笑不敢出声。

    千歌皱了皱眉,端起了那晚瘦肉粥。瓷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她暮然僵住。

    这个味道,是以前她每逢生日,娘亲便煮一回给她吃个饱。若不是她生日,她就算求死了娘亲,娘亲都不做。这味道,她永远都忘不掉。可是,她已经快七年没有吃过了。娘亲,也死了快七年了。

    一滴眼泪不自觉的落尽碗里。

    跪在地上的丫鬟看着千歌也不知道该如何,她偷偷的回头朝门边的傅尔夜看。傅尔夜皱眉打了个手势。

    “夫人,您趁热吃。小心凉了。”

    千歌如梦初醒,拿着瓷勺的手有些颤抖。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瘦肉粥。她伸手把碗放到桌子上,转过脸面对着丫鬟。空洞的眸子没有焦距,低垂的眼睑睫毛微微上翘。

    “我说了,别叫我夫人。叫我奉琴,或者,小姐吧。”

    她说完,站起身子。伸着双手摸索着走回床边坐下,跪在地上的丫鬟起身端着托盘出去了。千歌并没有睡下,一直坐在床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七岁那年的瘦肉粥,是她最后一次吃到。如今,都隔了七年了。

    娘亲,你在地下,还好吗?

    傅尔夜倚着门框没有动,就那么看着千歌坐在床边一滴一滴的掉眼泪。心疼的莫名,可是,他却不能去搂她入怀。他的出现,并不能让她破涕为笑,也许,他不出现她会更好过一点。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门前。她看不见他的关怀和心疼,他却对她的伤心和无助无计可施。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末了,千歌或许是累了。脱了鞋子,躺上床盖好了被子。不一会儿,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倚在门口的傅尔夜,才敢踏进千歌的房间。空气里她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傅尔夜慢慢的越过地上月光的影子坐到床前,两只手在膝盖上握紧。他怕他忍不住会伸手触摸她,他怕她现在就在自己眼前熟睡的样子会在他一动之间,就变成幻影。

    他们是夫妻,却是这世间最仇恨对方的夫妻。

    或许,等到他懂得了爱,懂得了如何用他一腔的执念来好好的呵护她却不会让她窒息的时候。她会不会真的爱上他?

    希望总是渺茫的,傅尔夜在这七年里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绝望。也许,这世间拥有最强执念的就是他了。

    他不自觉的看着她的睡颜嘴角染上一抹苦笑。

    “千歌,你何时才能爱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计某人的阿夜,又要变身禽兽了。嗷嗷嗷~~~~

    、萧瑟一生空慕蓝(三)

    夜风凉凉的透过窗户钻进房间,撩起床柱上挂着的白色纱帘在黑暗里轻飘飘的浮动。

    傅尔夜转过头看了一眼没关上的窗户,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抬手将两扇窗关上。回过身重新走到千歌床边矮身坐在脚踏上,一条手臂放在床上,他微微侧头,趴在床沿。黑发流泻到身前,一身月白的他此时仿佛被周围静谧哀伤的气息晕染成透明色,风一吹就会散。

    这夜,他离她如此的近,又如此的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傅尔夜趴在床沿微微合上眼睛。床上的千歌睡的很安稳,仿佛有些冷似的,还往被子里钻了钻。

    时光美好的不像话,若以后皆是如此。多好,可以安静的守着她。

    漆黑寂静的夜里,千歌一声轻吟却将傅尔夜的幻想打了个粉碎。

    “墨乾。。。郁言伤。。。快跑,别再回来了。傅尔夜会杀了你的!”她微微皱着眉头,有些苍白的唇微动,梦呓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房间像雷一样轰进了傅尔夜的心,瞬间,粉碎了个彻底。

    傅尔夜支起头看着还在做梦的千歌,努力的不让身体颤抖的那么厉害,努力的克制着自己。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是在做梦,她不会的。”傅尔夜摇着头脚步越来越往后倒退,仿佛那样,就可以离她远一点,就不会听到她做梦还在想着郁言伤的那些话。

    可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愤怒像是一头猎豹,瞬间将他的理智撕碎了彻底。

    傅尔夜一直倒退到桌边,跌坐在凳子。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往日的优雅和决断。

    然而,千歌又一声的梦呓。那三个字如同有目标一般钻进他的耳朵,赶都赶不走。傅尔夜彻底的崩溃了。

    他站起身子,狼一般扑上了千歌的床。

    “谁!”正在熟睡的千歌猛然惊醒,却被制住全身,没了武功的她更是动弹不得!

    空气中渐渐凝固的怒火越烧越旺,傅尔夜独有的冷香贯彻了她的整个鼻腔。

    “傅尔夜,你是疯了吗!”千歌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傅尔夜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她的双手被人抓住死死的按着,双腿也在被子里无法动作。

    傅尔夜眯着眼睛打量着千歌没有焦距的眸子,那双眸子里微微涣散的瞳孔明明是在看着他的方向,却让他觉得,她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

    “岳千歌,郁言伤是你放走的?”他低沉的声音问着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谈论的问题。

    千歌试图挣扎的身体一怔,停了片刻。她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他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句话。

    千歌垂眸一笑,放弃了挣扎。“是又怎么样。”

    傅尔夜哼笑出声,几分苍凉,几分悲伤。

    “岳千歌,你好本事。即便是跟我成了亲你也还是惦记着那个男人,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毒药!”他放低了身子趴在她的肩上,身体微微颤动。“岳千歌,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

    千歌侧脸向一边,躲避着傅尔夜脸颊的触碰。黑暗里,谁也看不到傅尔夜的泪。

    “岳千歌,我重组夜殿报仇是真。我囚禁你六年也是真,可我为何顶着压力不肯杀你你知道吗?我请人培育剧毒夜来香是真,我设计让郁言伤中毒也是真。可我为什么要种这毒物你知道吗?我逼你跟我成亲是真,我要你在夜无眠夜夜流血抄经也是真。可我为什么要你日日放血你又知道吗?我派季南前去神渊,他是我最重要的兄弟,神渊里危险重重我知道。可我仍然让他去九死一生只为求一株解百毒的五零草。你知道这又是为谁!我为难预言宫,设计杀死郁言明是真,我毁了预言宫毁了药池也是真。你又知道为什么吗?!我做的这些,别人可以说我是大魔头,说我是妖孽,说我夜殿是魔宫。我认了,因为我不在乎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岳千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傅尔夜撑起身子看着千歌的侧脸,千歌没有动,一滴温热的水珠却滴上她的眉间。

    “岳千歌,我傅尔夜对天发誓!我这辈子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我不过是爱上了你,不多不少爱了七年。我不过是处心积虑的要保你性命、护你周全。难道我这么做也错了吗!”

    千歌轻轻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别说了。”

    这些她知道,她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全部知道了。

    “我偏要说!岳千歌,你这辈子不止欠我傅家一百零三条人命,你还欠我七年的执着,欠我一个痴心,欠郁言明一条人命,欠被我为了你杀掉的所有人一个交代!”

    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她脸上,一滴一滴像箭一样射穿她的心。千歌疯狂的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别说了,别说了。。。。。。”

    “我偏要说!”傅尔夜仍然在继续着。

    “我叫你别说了!!!”千歌睁着眼睛空洞的眸子似乎盯着傅尔夜,从枕头上强撑起脑袋大吼。

    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安静的让人窒息,让人心痛。谁也没在说话,傅尔夜趴在千歌身上也没有起来。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细细的从眼前溜过去。

    片刻,千歌闭着眼睛开口。

    “可我仍然不会原谅你,即便是以我之名造了这罪孽。我仍然到死都会恨你!”

    傅尔夜听完,笑了。笑声一直持续,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哭。

    “岳千歌,你还可以更恨一点的。我来帮你好不好?”他轻声伏在她耳边说话,语气有些悲伤且暧昧。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脖颈钻进被子里,他张嘴舌尖舔过她的耳垂。

    千歌暮然身体一震,开始挣扎。

    她绝对不能蠢了一次又一次!

    傅尔夜死死的按住她的四肢不动分毫,唇角一勾,狭长的凤眸在黑夜里格外的闪亮。

    “岳千歌,别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拜过堂了,也有过第一次了。”他俯身亲吻她一直在躲避着的脸颊。“再提醒你一次,你现在是个瞎子,又没了武功。就算我不用内力,蒙上双眼。岳千歌,你也跑不掉!”

    千歌脑袋被傅尔夜的话震的有瞬间的空白,傅尔夜趁机一扬手臂。千歌盖着的被子,在空中旋转着被扔下床,铺在地上,被面上那一树的梅花还在俨然绽放。

    傅尔夜重新把千歌的双手按在枕边,面对着她挣扎不休的身子。他索性在她腰后手指点了她的穴道。他白皙的手掌慢慢隔着里衣抚摸她姣好的身躯,坐在她的腿上扬手扯了腰带。

    千歌身子一动都不能,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双耳朵不是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和衣衫坠地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恐惧在她的心头无限放大。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瞎了双眼,恨自己武功尽失。

    “傅尔夜,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她闭着眼睛轻声开口,身体不停的颤抖。

    傅尔夜笑的妖孽:“我放过你,你何曾放过过我?就算我傅尔夜此生一辈子身陷地狱,我也要拉着你跟我一起沉沦!”

    他伸手,撕开她身上唯一一件里衣。布料撕扯的声音,在空气里震荡着传入她的耳膜。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寒冷让她本就颤抖的身子瞬间汗毛直立。

    “傅尔夜,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他没有说话,俯身吻上她的唇,发狠的蹂躏、肆虐、啃咬,仿佛要把她拆进肚子里吃掉。他伏在她身上沉下腰,长驱直入的进入她的身体横冲直撞。她咬着唇不肯出声不肯求饶。他支起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出声啊!求我啊!”

    她扭过头不看他。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

    “我叫你出声,我叫你求我你听到没有!”

    她死咬着嘴唇不予理会,傅尔夜红了双眼,右手用力咔嚓一声卸掉了千歌的下巴。她皱眉,疼的闷哼一声。

    傅尔夜笑了,笑的泪流满面。整个房间,整个夜殿,甚至这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崩塌的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下章伤伤该上场了有木有某女人你家伤伤来了欢迎~~~~

    、别后重逢应如是(一)

    今天的天气有些沉闷,灰蒙蒙压下来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像要下雨,可又没有雨水滴下来。

    人在脆弱的时候,其实总是喜欢淋一场雨。在雨中放肆的哭泣,却不会暴露自己的脆弱。若是有人刚好路过,还可以借口说是雨水冲刷了满脸,并非是泪。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黑夜白天又如何。千歌只管冲出房间,冲出夜殿,冲出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强烈的风吹着她瘦弱的身子,一头散乱的发丝在背后肆意乱舞。她一个瞎子,看不见路,即便再好的记忆使然,她能够在这满眼的黑暗里跑多远呢?

    无数次的跌倒又爬起来,倒了在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她告诉自己。

    岳千歌不可以输,更不可以在傅尔夜面前认输。她不过是想要自由的呼吸一会儿,在一个没有傅尔夜气息的地方,自由的呼吸一会儿。

    世界突然变得像是一个牢笼,四面都是墙壁是危机四伏的机关。她到处碰壁,整个天下如此之大,却在她的脚下变得如此狭小,小的容不下她呼吸的氧气。

    “你想跑到哪儿去?”

    傅尔夜背着双手跟在千歌身后,他看着她冲出房间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看着她跌倒,看着她又爬起来。他从没有伸手去扶过她,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不会死,他何必去管她那么多。他即便是做了再多甚至把全天下都摆在她面前,她也会不屑一顾的一脚踩上去然后踢走。

    千歌站住身子,停止了在走廊的栏杆上撞腿的动作。她很累了,武功尽失的她本就体质急剧下降。茫无目的的乱走乱撞也已经让她伤痕累累。周围压抑的空气仿佛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空洞的眸子看着前方,风不停的吹,不停地吹。她多想就这样把她吹走也好,可是没有,风都带不动她身上的沉重。

    “傅尔夜,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她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了。还不够吗?我偿还我岳家欠你的债,是没错。可是傅尔夜,我们不要在用这种方式互相折磨了。好吗。。。”

    傅尔夜轻蔑一笑,双手从背后抱至胸前。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千歌走近。浅浅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人心里。

    “岳千歌,我说过。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之间的夫妻关系,更不会放你走。你若是想逃,你尽可以逃,只要你、逃得出去。”他月白色的软靴停在她身后一步,风撩起他的衣衫下摆拍打着她的背。

    千歌坐在地上,几乎被现实压的抬不起头。她很难受,却哭不出来。

    “傅尔夜,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放过墨乾,放过你自己。”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她用尽浑身解数也逃不过傅尔夜。她的傲气,早已在这七年间或者是在这一个月间又或者是在成亲的这几天间,被消磨殆尽。

    如何才能不那么辛苦呢?若是她求他便能解脱了三个人。她求了又何妨,不为她自己,不为傅尔夜,即便是为了墨乾,也好。

    傅尔夜在千歌身侧蹲□子,伸出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明知她看不见,他还是弯了眉勾了唇,一副死缠烂打不肯松手的债主像。

    “岳千歌,送你两个字。做梦!”

    仿佛为了迎合傅尔夜这句话,天空在他话音刚落便炸响了一声惊雷。轰隆一声,也击散了千歌所有的理智和仅存的执念。

    呼啦啦的下起倾盆大雨,瞬间两个人都湿了个通透。千歌不再说话,傅尔夜也没有说话。她淋着雨,他也陪着她淋雨。地上的水洼已经集成,雨水打落了旁边一树的黄叶。深秋的腐败是那样不可挽救的毫无生机。

    千歌的思想在这瓢泼大雨里被放空,飞到了不知名的时代。那里,有爹有娘有她有墨乾还有他们的孩子。身体左右摇晃着,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

    暮然,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那双手的温度带着致命的眷恋透过湿透的布料一直熨烫到她心里。她看不见,可她知道。是墨乾,是郁言伤。

    郁言伤一身青衣,执一把油纸伞倾过来为千歌挡了风雨。雪白的头发垂在身后,脸上还是温润的笑。黑色的眸子深潭一样锁住憔悴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千歌,他的眼神很专注,可她看不见。

    她嘴唇轻轻的动了动,动作太小根本辨认不出唇形。她在叫‘墨乾’,而他听不到。

    他们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唯有一颗心还存着一丝牵挂彼此吸引。这从心底里发出的呼唤,不需言语,心有灵犀。却一丝不落的落入了傅尔夜的眼睛。

    傅尔夜站起身子,湿透的衣裳贴在他身上显出精壮的体魄。雨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他沉着眸子打量着郁言伤。片刻后往他身后看了看,他身后没有跟着夜殿的属下,不是被抓回来的。那么,他能够站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从没有离开过夜殿。

    “你倒是好本事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高人相助,嗯?”傅尔夜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郁言伤和被他扶着的千歌,勾着嘴角泛着冷笑。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郁言伤一直抬着眸子看着傅尔夜,他知道他一定有话说。他自己也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来告诉自己,他出来是没有错的。他猜测的傅尔夜的苦衷,所有的这一切该是都有原因的。

    傅尔夜哼笑,将头测过一边。

    “你指的是什么?”

    郁言伤撑着伞站起身子。

    “毁预言宫,让我中毒,逼她成亲。这一切,为了什么。”

    傅尔夜垂眸。“当然是,为了得到她。”

    郁言伤上前一步逼近了傅尔夜,两个人站在一起。他黑色的眸子带着穿透的力量望进傅尔夜的眼底。

    “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油纸伞上砰砰直响,两个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傲无双。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退后。

    片刻,傅尔夜冲着郁言伤勾唇一笑眯了眼睛。身手如电的擒向他的脖子,如此近的距离,他怎会放过这杀了郁言伤的大好机会!

    可是,傅尔夜却发现他错了。当他被郁言伤点了穴道制住之后,他才想起,在地牢那一次,也就是郁言明死的那天晚上,郁言伤就暴露了武功。只是当时自己被千歌弄的气昏了头,后来又没想起这件事。

    傅尔夜站在雨里动弹不得,郁言伤一身青衣执一把青伞长身玉立,他身后淡淡的烟雾缭绕,仿佛他是自画中走来。刚刚两个人的交手,郁言伤根本就是一只手就制住了他!

    傅尔夜沉着脸看着郁言伤。“没想到玉公子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郁言伤侧脸看着他,眉眼弯弯。“总要留一些保命的东西。”他说完,伸手丢了手里的伞,弯腰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岳千歌。傅尔夜咬牙:“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傅尔夜的夜殿!”

    郁言伤轻轻一笑,抱着千歌走到临近的屋檐下站好。才回头对着雨中的傅尔夜开口:“这里是夜殿没错,可它从今天开始,不在姓傅。”

    傅尔夜站在雨中,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她离去。而这漫天的大雨里,独独留下他一个人。

    夜殿,往日里傅尔夜坐的那张金丝榻上。此刻坐着的变成了郁言伤,而傅尔夜便成了阶下囚。

    郁言伤一身青衣端坐在榻上,姿势优雅随意。傅尔夜一身被雨淋湿的衣裳站在下首,头发有些凌乱,显得狼狈。他盯着郁言伤,一双凤眠犀利的射着刀子。

    这个人,他设计斗了七年。最后,还是斗不过他吗?!

    “为什么。”傅尔夜问着,他没有说问什么,郁言伤却是知道的。他弯了弯嘴角,微微歪了歪头。

    “不要问为什么,随遇而安吧。”

    “郁言伤,你若是不杀了我。日后,便是我杀了你。”

    “和平共处不行吗?”

    “你认为一女两夫可能吗?!”

    郁言伤笑了笑垂了垂眸子。“我们之间,若是没有千歌,能不能做朋友。”

    傅尔夜撇开头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可能!”

    郁言伤笑了笑,转开身子不再看傅尔夜。“你走吧”

    傅尔夜愕然,转过头看着坐在榻上的郁言伤。皱起了浓黑的眉毛。这时,夜殿门外走进来一人。一身深蓝的衣裳走过来在傅尔夜身旁对着郁言伤跪下,郁言伤回过头看着他一笑。淡淡的开口:“澜陵,我说过你还是穿深蓝色最好看。”

    傅尔夜看着身旁跪着的澜陵一头雾水,眯了眼睛盯着地上的澜陵,快要把他的后脑勺盯出一个窟窿了。

    “主子,都安排好了。还请主子三思。”

    郁言伤伸手拂了拂袖子,微微摇了摇头。“澜陵,带他下去吧。”

    然后,在傅尔夜杀人的眼光里。澜陵硬着头皮带走了他。也许,对于傅尔夜来说,这一切都变得太快。可是对于郁言伤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从开始的一个无忧无虑的书生公子,变成了一个女子青梅竹马的护卫。再到现在,真正的身份,竟是背负着如此大的责任。

    他五岁便被千歌的父亲带回家,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岁了。几乎记不清小时候的记忆,可谁又知道,便是这小时候的记忆,打破了他现在的生活。他不得不说是天意弄人,可他又能如何。即便是已经写好的结局,他依然是要顺着剧目唱完这一场。

    空荡荡的夜殿,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下郁言伤一个人,他却慢慢的伸手按住胸口弯下了腰。额头渐渐冒出汗珠,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笑。

    夜殿的大门被推开,酒医被澜陵推着进来。他侧头幽怨的瞪了澜陵一眼,下意识的伸手摸着腰间的酒葫芦。

    郁言伤抬起头,捂住胸口的右手放下。看着门口的两个人笑了笑,朝澜陵挥了挥手。

    酒医抬眼对上郁言伤的视线,却被他苍白的脸吓了一跳。几步并作一步的跑过去抓住郁言伤的手腕搭上了脉。片刻后,他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把郁言伤的手丢开,嘴巴有些结巴的语无伦次。

    “你。。。你。。。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别后重逢应如是(二)

    夜殿的气氛突然安静的有些压抑,郁言伤伸手抚上右手的中指指尖,那里,曾经被花刺到过。每到心痛的时候,那里便跟着痛,像针扎一样随着心跳一下一下。

    他温润的面容垂眸一笑,看着退后几步站在那里拿手指颤抖的指着他的酒医,扬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坐吧。”

    酒医扭头看了几眼椅子,又看了看郁言伤,才踌躇着坐下。

    “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身体里中了那么多毒,你怎么还没死。”酒医看着郁言伤,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郁言伤看完他的唇形垂了垂眼睑。

    “是生是死,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只是,想要请求前辈,能够用药物压制一下我体内的毒素。不用太久,十天足够。”

    酒医坐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倾,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身体里乱七八糟的都是毒,要压制是可以,不过要以毒攻毒,那就意味着你要再服下一种更加厉害的剧毒。”

    郁言伤伸手拂了拂衣袖,晒然一笑,仿佛淡淡的光华在他脸上闪现。

    “无妨,我只要这十天时间便好。有劳前辈了。”他说完朝着酒医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又唤过澜陵交代了傅尔夜的安排。

    “还让他住在夜殿的后院吧,不用监视他,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这夜殿,迟早还是要还给他的。”

    澜陵还带说话,郁言伤却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朝他挥了挥手,澜陵只得离开,关上了夜殿的大门。

    两扇门慢慢合上,光线被挤压成一条线。等到砰的一声大门彻底关上,郁言伤一下子弯了腰,右手扶着软榻的床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本是在被傅尔夜困在地牢,傅尔夜带着季南去清劫山离开之后,澜陵便找了他。回忆渐渐回到傅尔夜走的那天晚上。澜陵到地牢打开了他的牢门。

    “主子!”一身黑衣的澜陵在他身前跪下,地牢里昏暗的光线让所有的事物都看不太清楚,郁言伤一头白发,在这昏暗的地牢还是那么的显眼。

    “你,认错人了。”他坐在石床上说完便转了个身子背对着澜陵不再看他。

    澜陵跪在地上又挪到郁言伤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没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您就是当年玉裳公主的儿子!”

    郁言伤微仰了头,闭了闭眼睛不再说话。

    “当年玉裳公主与保护她的侍卫暗生情愫生下了一个孩子偷偷养在公主府,不料还是被皇帝发现并且灭了公主府满门。那个侍卫带着孩子和两个手下逃走,但又在途中与手下失散。那两个手下便在他们失散的地方建了居所结婚生子等待着那个侍卫和公主的儿子出现。直到四年后,岳盟杉把您捡回了家。可您却没有说你就是当初玉裳公主的儿子!这夜殿本是您亲生父亲的旧部,如今被傅尔夜当家做主,甚至还要杀了您。您怎能无动于衷,任由他人宰割!”澜陵眼睛灼灼的盯着郁言伤,郁言伤不说话。

    “主子,这一切若不是我在夜殿的书房里偷偷看到,说不定你就命丧在傅尔夜手下了!”

    郁言伤轻轻拿开了澜陵抓着他胳膊的手,脸上已经没了表情,一双黑色的眸子温和的看着他。

    “澜陵,你说的这些事,我不知道,你也就当作从未知道过吧。”

    “主子!”

    “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走吧。”

    “我就是当年服侍在玉裳公主身边另一名侍卫的儿子!我爹和你爹本是相互对立又惺惺相惜的朋友,当年我爹在保卫公主府的那场战争中去世,如今你郁言伤,就是我的主子!”澜陵重新抓起郁言伤的手,跪在地上的他仰望着郁言伤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那头白花花的头发,让他不忍直视。

    “澜陵,给我点时间。”郁言伤再次从澜陵手中抽出了手,他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敏,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好,若你愿意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只要你一句话,这夜殿十八堂,早就忍了傅尔夜许久,只要师出有名,必定群起而攻之!”澜陵站起身,朝郁言伤点了点头出了地牢。而郁言伤在澜陵走后却是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头,陷入回忆里。

    是主子,不是主子。又有什么关系,身份于他根本没有意义。他五岁那年被岳盟杉带回家中,只求三餐温饱性命无忧。而那些和千歌在一起的日子,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只要看着她开心的笑,在旁边默默的守护着她的安全,他每夜练功直到深夜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天的树下,他抱着她回去。她轻轻在他耳边问的那一句话,他一辈子都记得当时心跳的感觉。他想,等到她成年,他便娶她,若是她父亲不同意,他大可以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

    可是,他还没等到她成年,便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关于她的记忆,甚至连性命都差一点没了。

    直到现在,她已经是傅尔夜的妻子。若傅尔夜能够好好待她,他做什么,成什么样子,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心甘情愿的。

    傅尔夜嫉妒他恨他,他都知道。他师弟已经死了,预言宫也毁了。他此时一身轻松了无挂碍,若是傅尔夜真的只有杀了他才能够安心好好的和千歌生活,那么,他死了又何妨。

    可事实还是不如他所愿。

    他总以为,千歌的执念总会被时间渐渐磨平,被生活的轨迹淡忘了他和她的小时候。可他错了,千歌不肯忘记他,傅尔夜便变本加厉的嫉妒,甚至对千歌用强!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

    于是,他打破了澜陵的局。本是在澜倾来偷袭的那晚,澜陵易容成了千歌救走了郁言伤藏在夜殿。如今,他因为不能忍受傅尔夜因为嫉妒对千歌造成的伤害,而不得已出来夺走了夜殿,带走了千歌。

    那天他从雨中抱走千歌,只觉的她的身子在他怀中轻的象片羽毛。等到替她诊了脉,才发现她身中剧毒,而且是天下奇毒。凤眠。

    自古凤眠便无药可解,可若是以毒攻毒在用解百毒的五零草押后,也许有可能也说不定。

    郁言伤猜想傅尔夜种植剧毒夜来香的意图,也许只是为了救治千歌。可他给了傅尔夜机会,他却没有珍惜。

    五零草,只有神渊才有。十天,应该是够了。

    拿回了五零草,救了千歌,再把夜殿还给傅尔夜。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再有很多的时间,所以,十天,勉强还有十天的时间。之后,他死了,傅尔夜该是会和千歌好好过的。

    思绪回归,郁言伤伏在软榻上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胸口炸开一样的疼,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千歌还在昏迷,郁言伤交代了酒医看好她。傅尔夜被软禁在夜殿后院,一切,都只等他从神渊取回五零草,便都会解决的。

    郁言伤抬头看了看门窗上透过来的光,苍白的唇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俊逸非常。

    季南的房间,孟青恬站在门口一声不响的看着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季南,刚毅的眉眼,一身黑衣。仔细看来,他身上总有一种坚强的美。浑身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仗剑天涯保卫着他的主人。

    床上的季南深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吐出体内的浊气。慢慢睁开眼睛,房间内的一切陆续映入眼帘。却在视线触及到那袭湖蓝的时候,心中一动。他微微蹙起了眉,那种感觉,像是一颗心要活生生的跳出来。

    “姑娘,我们可曾认识?”

    孟青恬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勾着唇抬脚进了房间,停在桌前。

    “是的,我们认识。”

    季南穿了鞋子下床,停在她身前不远处。一身黑衣侧身而立,他不说话,却在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当他目光接触到那一袭湖蓝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人影,慢慢清晰。她,叫孟青恬。

    于是,他说:“那么,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孟青恬抬眸对上季南的眼睛,片刻后。她嫣然一笑,红唇微启,明眸皓齿。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人,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在他面前,她能够感觉到他和她的真实。他一身坦荡的气魄,如同一把利剑。带着危险,也带着安全。她能够相信这个男人能给她足够安全的肩膀,那么,她为何不嫁给他?

    而季南,在听到她回答的那一刻。从来紧绷的脸,奇迹般的弯了眉眼,露出一口白牙。

    一切,都好像是命运安排好的。季南二十余年为别人而活的生涯终于结束,迎来他生命中唯一一个自己珍视的人。

    而郁言伤,好像只等着从神渊取了五零草,然后成全了傅尔夜七年的追逐。他自认为,那便是他们三个之间最好的归宿。他死了,留下傅尔夜和岳千歌。他们中间没了他郁言伤,他便以为会和睦相处,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可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这纷纷扰扰的尘世,谁又看得清谁的命运。宿命的轮盘始终没有停止,郁言伤自以为的牺牲可以换来三个人之间爱恨情仇的熄灭。他真的可以做到吗?事实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呃呃呃我觉得再有十章就差不多完结了。这是目前估计啊目前估计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些天惦记着更新另一篇文的缘故总不自觉的想着夜伤歌要怎么才能赶快写完我好全心全意的奔进暮至安的坑嗷嗷嗷可是我绝对不会让夜伤歌烂尾的基本情节都是先前想好的最后几章虽说时间赶了点可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情节应该会更紧凑没有像前面一样拖拖拉拉的大家看着应该会很过瘾还有欢迎亲们追完夜伤歌继续追宁宁的新文一念朝回暮至安

    、别后重逢应如是(三)

    傍晚,夕阳慢慢落下,天边一片火红也逐渐褪了颜色。黑夜慢慢来临,郁言伤一身青衣站在夜殿的窗前,半个时辰,夕阳便是如此的短暂。带着迟暮的美。

    酒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斟酌了几下还是走到郁言伤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七步蛇的毒液又混合了七种剧毒,吃了它,可保你十日其他的毒素不发。只是,你每晚子时必将有一个时辰不能动弹,如同被封了穴道一般,全身功力尽无。十天之后,全身经脉全断,无药可救。”

    郁言伤看着酒医,浓密的睫毛被夕阳的光染成金色。他的半边脸都被照亮,只见他伸手接过酒医的盒子,修长的手指打开锁扣。里面一颗黑色药丸,他伸手两根手指捏起,毫不犹豫的丢进嘴里。黑色的眸子看着酒医伸着手指指着他的惊讶表情,他微微一笑。

    “多谢前辈。”

    酒医摆了摆手,转过离开。

    “这年头儿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命都不要了,当个大夫真他娘的难。”

    季南的房间,孟青恬和他两个人对坐着。

    “你都记起来了吗?”

    季南喝茶的手顿了顿,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不是全部。”

    她看着他轻轻开口:“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他抬眼看她:“什么怎么做?”

    她垂了眸子:“傅尔夜是你的主子,你一直跟着他。可他现在被郁言伤关起来了,夜殿也已经不认他这个殿主,你打算怎么做?”

    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让我想想。”

    天空上已经挂上了一轮月亮,很明亮。夜风很冷,郁言伤披着一件灰色的披风坐在湖中亭。

    傅尔夜沿着路从另一头走过来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郁言伤看着他,弯了弯唇。傅尔夜却直截了当的开口:“找我来有什么事。”

    郁言伤抬眸对上傅尔夜一双凤眼。

    “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夜殿还是交给你。若我回不来,你要好好的待千歌。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傅尔夜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你说什么?!”

    郁言伤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重复了一边。

    “千歌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虽然时日尚短脉象不是很明显,但是,八成错不了的。”

    傅尔夜收回神态,身子前倾胳膊支在桌子上。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郁言伤笑了笑:“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有权知道,也有权保护你的孩子。”

    “可她心里藏着的只有你,就算跟我成了亲,她还是趁我不在偷偷的放了你!”傅尔夜眯着眼睛看着郁言伤,语气有些冰冷还透着悲凉和无奈。

    郁言伤伸手紧了紧披风:“我不会跟你抢她,你放心就好。”

    傅尔夜站起身子,双手支在桌子上看着郁言伤。

    “可你活着一天,她便不会灭了念想!”

    郁言伤看完他的唇形,低头。片刻后在抬起,他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他说:“你很快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了,只管好好待她便是。”他说完,起身准备走开。背对着傅尔夜又说了一句话。

    “照看好千歌和夜殿,傅尔夜,你是男人,是男人就该大度,该容忍。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会忘记我的。”

    郁言伤说完,抬脚走了。灰色的披风很快融入夜色里不见,他听不见声音,所以,他也没有听见傅尔夜在他身后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不需要时间了,我成全你们。”

    郁言伤走了,湖中亭剩下傅尔夜一人。好像所有的相遇,然后错过,结果都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待。这次,他不会留在原地了,再也,不会了。

    子时,夜空中闪过一个人影,极快的速度奔向傅尔夜的房间跳窗而入。傅尔夜闻声闪身躲到门后,黑影进来低头跪在床前。

    “殿主。”

    傅尔夜听到声音,这才从背后出来。一把拉起地上那个黑影抱住。

    “季南,你总算好了。”

    季南推开傅尔夜,拉下面巾。

    “殿主,你有什么打算。”

    傅尔夜松开拉着季南的手,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把季南也拉过身边。

    “我明日要去神渊,你留在这里,保护千歌的安全。顺便留意郁言伤到底在搞什么鬼。”

    季南诧异,声音有些高。“你去神渊?!你现在的身体听酒医说,替夫人引蛊之后只剩一半的功力,你去神渊不是自寻死路吗!”

    傅尔夜伸手捂住季南的嘴。“我去神渊自有我的道理,你留在这里保护千歌的责任更重。”

    季南嚯的一声站起身。“我不同意,要去也是我去。”

    傅尔夜松开季南的手,沉声道:“我说了我去就我去,别再说了。还有,季南,我说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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