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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养妖记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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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哥!”那女子感激道,盈盈一礼,有章有法,有礼有节。

    丁三吉却是气急败坏,冲进去道:“谁敢去打鱼,谁敢去打鱼!你们刚才唱的这是什么?这唱词到底是谁那里听来的?”

    这唱词,却是把他丁乡的破败,都怪在他身上了。

    看到他过来,那布衣女子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丁三吉一把推倒了那鼓架,还在上面踢了一脚,大声道:“滚!都滚开!谁再敢唱这东西,我抓你们吓大牢!”

    那面鼓咕咕咚咚滚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水里,顺着河向下游流去,布衣女子面色大变,背上的小女孩哇一声哭了起来。

    一个渔家汉子站出来,伸手拦住了丁三吉,怒道:“丁三吉,你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

    “丁贵,你真想跟我作对是不是?”丁三吉双眼斜了起来,在子柏风面前,他是低眉顺目的乡正,在这些人面前,他却是生杀予夺的大老爷。

    第162章 :一句唱词四妖王 (文字)

    162。《喜欢就收藏下吧》

    “住手!”子柏风一声断喝,丁三吉面色一变,双手一颤,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子柏风。

    子柏风面若寒霜,冷冷地盯了丁三吉一眼。

    子柏风不是傻瓜,西丁乡的情况,丁三吉虽然有责任,却绝对不是主要责任,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样灵气匮乏的情况下,任他丁三吉玩出花来,只要他没有养妖诀,他就没办法让整个西丁乡达到温饱。

    不看现在的子柏风,也不过让九燕乡勉强温饱而已。

    但是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却让子柏风心中愤怒。

    不过他眨眼之间就想到,这种过激的举动,怕是因为自己在上官面前丢了面子所致,他现在已经是府君,不能只凭借自己的喜好来决断,也不应该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所以转瞬之间,他的表情就收了回来,微笑着对着水中一招手。

    “咚”的一声轻响,水中的锦鲤用嘴巴轻轻一顶,小鼓就从水中携着水花飞出,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子柏风的手中。

    轻轻甩了甩鼓上的水迹,子柏风对丁三吉道:“三吉,你先不要着恼,我来问问这位大嫂。”

    他把手中的小鼓递了过去,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糖果,诱着那小女孩忘记了哭,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手。

    布衣女子不敢接子柏风手中的鼓,丁贵在旁边警惕地看着,随时打算推开子柏风一样,在他看来,这个和丁三吉一起来的少年,说不得是丁三吉的同伙。

    “丁贵,瞎了你的眼,还不快跪下,这是我蒙城的府君大人!”丁三吉眼看丁贵要冒犯子柏风,连忙呵斥道,丁贵自己把小命搭进去没事,可别连累了自己。

    两只锦鲤看有人胆敢对子柏风无礼,都从水中浮出来,巨大的金红色鲤鱼一出现,很多人就惊叫起来:“河神大人!”

    “这是秀才爷……”

    “乡正大人!”

    叫什么的都有,子柏风却是不知道,自己是人凭妖贵,对这些水边讨生活的汉子们来说,子柏风的锦鲤云舟比他自己有名多了,两只锦鲤更是有河神的称呼,连带着才知道这是“秀才爷的船”,是“九燕乡正的船”,一个冬天,西丁乡很多人都逃到九燕乡讨生活去了,所以知道他这个乡正,至于府君的船,现在这些村民哪里知道谁是府君了?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来呢。

    不知道谁先跪下,那些渔家男女呼呼啦啦跪了一地,丁贵犹豫了半天,也跪了下来,布裙女子走南闯北,却是见多识广,看子柏风的华服便知道不是等闲人等,此时早就跪了下来,这么一折腾,她背上的小姑娘又哇一声哭了出来。

    “都起来,起来吧!”子柏风连忙让众人起来,然后温言问布裙女子道:“大嫂,你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士?”

    “奴家人唤红鼓娘,夫家是南城洋阳人士。”红鼓娘道,她走南闯北,说的却是艺名。

    “洋阳啊……”子柏风吸了一口气,所谓洋阳,就是洋水之阳,那里却是距离子柏风的子村不是太远,当初却是和子村一起受灾了。

    “十来年前,洋河大水,奴家和丈夫一起逃荒,逃了三年荒,后来在南城一处村子落脚,再后来村里也没了收成,我那时刚刚有了惠儿,我丈夫为了把东西省给我们吃,活活饿死了……”

    说到这里,红鼓娘的声音更加沙哑了,背后背着的小姑娘也停止了哭泣,一双小手紧紧抓住红鼓娘的布裙。

    子柏风闭上眼睛,心中痛苦难言。

    若是在前世,又有谁会知道,饥荒来的时候,谁会先死,谁能后死?

    现在他却是知道了,他听到过,看到过太多次了。

    若是实在是没有吃的,先是男人饿死,男人饿死两天之后,女人也会饿死,最后再是孩子活活饿死……

    他犹记得,有一次父亲已经饿得快不行了,紧紧握住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那种难言的痛苦与留恋……

    想到这里,子柏风连忙摇摇头,把那曾经恐惧到极点的记忆晃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不论是天地灵气,还是夏俊国,或者是沙漠,都别想再夺走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天地,若是想要来挑战我,那便来吧!

    怕了你不成!

    “你叫惠儿?”子柏风把手中的糖果交到红鼓娘背后的小姑娘手里,伸出手来,道:“你娘已经累了,来,下来自己玩会儿吧。”

    小姑娘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却没有挣扎,让他把自己从娘背上抱下来。

    子柏风把她放下来,然后又走回了船上,不多时就拿下来了许多糕点,小石头嘴馋,子柏风的船上总是备上许多的点心的。

    “来,吃吧,别怕。”子柏风递给红鼓娘,红鼓娘一把抓过了惠儿,娘俩一起跪在地上,谢过了子柏风,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糕点本来就很干,噎得直打饱嗝。

    有渔家的妹子端来了热水,两只锦鲤潜入水下,不多时就甩了两只大鱼到了岸上,那叫丁贵的渔家汉子默默拿去收拾鱼去了。

    丁三吉虽然不希望子柏风留在这里,却也不敢说话,他还算是激灵,撒腿飞奔过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把椅子,让子柏风坐了下来,剩下一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塞给了红鼓娘,自己站在了子柏风的身后。

    红鼓娘却是不敢坐,娘俩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塞进嘴里,看来真的是快饿疯了。

    看到红鼓娘,子柏风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当初的老爹和自己,他们两个男人都那么艰难,更何况这娘俩?在这乱世之中,娘俩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不过子柏风没有忘记正事,他看红鼓娘吃饱了,就问道:“大嫂,你刚才唱的那叫什么?”

    “叫洋阳花鼓,是我夫家教我的。”红鼓娘连忙道,当年夫妻俩逃难时啥也没带,就背了一面鼓,半卖艺半乞讨,倒是和当初子氏父子差不多。

    子柏风拿过那面小鼓,小鼓不到一尺见方,轻轻拍一下,鼓声清亮,底声醇厚,子柏风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爹也曾经拿着一面鼓,唱花腔给自己听。

    “刚才你唱的那段……”

    “府君老爷恕罪……”红鼓娘又连忙跪了下来,道:“那段唱词……是奴家乱改来的。”

    红鼓娘也很聪明,她走南闯北,也知道乡民对编排诽谤自己父母官的唱词,其实最感兴趣,也最容易产生共鸣,因为他们天生就是站在对立面的,一路走,一路信口改。

    丁三吉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这种东西都已经开始传唱了。

    “再给我唱一段吧,就唱刚才那一段,原来的词是什么?”

    红鼓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福了福,两手打鼓,唱了起来。

    “说津阳,道津阳,津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四妖王,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田庄,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背着花鼓走四方。

    白云千里过洋江,花鼓三通出津阳。

    津阳自出四妖王,山川枯槁无灵气。

    妾生爱好只自怜,别抱琵琶不值钱。

    唱花鼓,渡濛河,泪花却比浪花多。

    子柏风听着,听着,面色却是变了。”

    洋江就是洋水,渡濛河,过洋江,从一个叫做津水之阳的地方逃过来,这是一部逃难史。

    但是,其中提到的两句,却让子柏风心生疑窦。

    自从出了四妖王,十年倒有九年荒;津阳自出四妖王,山川枯槁无灵气。

    十年九年荒,可不是现在蒙城各处的真实写照?

    而山川枯槁无灵气……子柏风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死寂的沙漠。

    津水是哪里?子柏风从未听过,可能那里早就已经被淹没在了黄沙之下,而这首歌,就是那些逃难的人所编出来的。

    而其中很多的东西,譬如“四妖王”,却是子柏风从未听过的。

    自从看到了死亡沙漠之后,子柏风就在到处寻找答案,他每次问先生,先生都是叹息摇头,不想多说什么,子柏风知道先生的脾性,他若是不说,那就绝对问不出来什么。或许这事并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自己知道了并不是好事。

    但是,子柏风这辈子,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求知欲。

    特别是当这件事情真正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时。

    上穷碧落下黄泉,子柏风把自己所有能找到的线索都翻遍了,乡志、县志,他都没有放过,却不见丁点记载。

    冥冥中有一个力量,它不允许人们铭记历史,不允许人们以史为鉴,它在消灭一切的记录。

    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神奇,如此的倔强,被从史书上抹去的东西,却可以通过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就算是历史车轮早就碾碎了往日的一切痕迹,却碾不碎人类铭刻历史的本能。

    因为,这本就是人类和其他一切生灵的最根本的区别。

    此时,子柏风只想赞美人类的伟大,赞美那一个个微不足道,甚至渺小无比的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对抗着天地,改变着一切。

    四妖王!

    这四妖王,和天地灵气减失,和死亡沙漠吞噬一切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又预示了什么?

    第163章 :一眨眼大嫂变姑 (文字)

    163。

    子柏风跟着丁三吉在西丁乡转了一圈,有锦鲤云舟代步,一日之间,他几乎就访遍了整个西丁乡的所有村庄,和当初的九燕乡一样,每到一处,都是满目穷山恶水,真的应了花鼓里所唱的那首“山川枯槁无灵气”了。

    到了天黑时,子柏风才结束了巡查,回到了西丁乡的码头。

    早上离开时,他问红鼓娘:“你可愿意找一处居所定居下来?”

    “想!”红鼓娘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头答应了。

    颠沛流离的生活,实在是太难熬了,没日没夜担惊受怕的日子,实在是不想再多过了。

    只是,答应了之后,红鼓娘却又犹豫了,这天地之间,哪里还有能够让他们安静生活的地方?即便是定居下来,说不定又是像上次在丁洋一样,最后饿得背井离乡。

    “妹子……”渔夫丁贵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是劝还是阻止。

    子柏风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小心思,丁贵黧黑的面庞顿时就变成了烧红了的煤球,黑红黑红的。

    “我知道你所担心,但惠儿年龄还小,能过几年好日子,总好过一路奔波不是?”

    子柏风知道自己保证什么,别人怕是不会相信,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事实胜于雄辩。swisen.com

    丁贵站在码头,对上了锦鲤云舟的红鼓娘说了一声:“妹子……”

    “大哥。”

    “若是安顿下来,我拎两条鱼去看你。”最终,丁贵也就说了这一句。

    红鼓娘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承诺太沉重,谁能负荷?

    谁又敢奢求太多?

    清晨,青石之上就响起了咚咚的鼓声。

    今日子柏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如期前往蒙城府,而是一早就命人把红鼓娘母子接了过来,在青石上表演起了自己的花鼓。

    小石头拉了惠儿,给她分享自己的零食,不多时就让惠儿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了起来,亲得不得了。

    子柏风微笑看着,这小家伙比自己厉害多了,秋儿之前离开蒙城府,去了曲州府,小石头伤心了一阵子,现在看来,怕是又钓到了一个小老婆。

    子坚一大早就出去忙碌了,此时刚刚回来,手里还拎了豆浆油条,九燕镇现在已经渐渐繁华了起来,有些乡民凭着祖传手艺,做起了早餐小吃的生意,虽然生意不算火爆,但却渐渐好了起来,九燕乡这些村民现在差不多是蒙城最富裕的了,一个个是常客,后来早点摊干脆搬到了下燕村村口,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子柏风偶尔奖励小家伙们几个铜钱,都变着法子花在了这里。

    热腾腾的肉包子,酥脆的烧饼,劲道的油条,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吃。

    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唱花鼓的,子坚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把早餐递给子吴氏,自己在旁边听着,不时打着拍子,合着唱上两句。

    不过他听着听着,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目光从那花鼓和红鼓娘的身上来回逡巡着,渐渐挪不开眼来。

    红鼓娘也渐渐停下了手中的鼓,直勾勾看着子坚。

    子吴氏在旁边推了推子坚,有些嗔怪,这样看着人家,那也太失礼了,子坚却是犹如未觉,站起来,声音颤抖着说道:“姑娘,能让我看看你的鼓吗?”

    听到他这样说,红鼓娘颤抖着双手把那鼓从鼓架上拿了起来,谁想到手抖得太厉害,一不小心跌落下来。

    子柏风眼疾手快,向前一伸手,把那鼓接在了手里,自己先左右看了一看,然后疑惑地递给了子坚。

    子坚结果那鼓,紧紧抱住,四下检查着,却是越急越找不到。

    “在鼓环下边……”红鼓娘颤抖着声音道。

    子坚翻过鼓看了一眼,就丢下了鼓,冲了上去,抱住了红鼓娘。

    “哇!”惠儿吓哭了,在后面踢打着子坚,大哭:“你别欺负我娘!别欺负我娘!”

    “娘,爹不要你了。”小石头在旁边落井下石。

    “别乱说话!”子柏风又是一个箭步,接住了那花鼓,顺手在小石头的脑袋上打了一记,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把鼓翻过来一看,就看到在花鼓的鼓环下面,有一个“子”字,然后又把那鼓亮给子吴氏看,爹娘两个人苦恋十年才修成正果,可别让爹娘生了矛盾。

    子吴氏拿住了那鼓,左看右看,再看看抱在一起痛哭的子坚和红鼓娘,眼眶也红了,上前拉住了惠儿,道:“惠儿乖,惠儿不哭……”

    子坚和红鼓娘哭了半晌,这才收住声音,子坚抹抹泪转过头来,对子柏风道:“柏风,快来,这是你姑姑,你小姑!”

    子柏风眨巴一下眼睛,这是什么戏法?眼睛一眨,大嫂变小姑?

    一阵兵荒马乱,众人这才收拾好了心情,都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子坚伸出手,摩挲着红鼓娘有些蓬乱的头发,又把惠儿拉在怀里,两眼顿时又闪起了泪光。

    十年逃荒,当年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为人母,面上满是风霜,二十三四岁,风华正茂的女子,看起来却已经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但是在子坚的眼中,眼前的还是当年那个跟自己捣乱的小姑娘。

    红鼓娘把脑袋靠在子坚的怀里,抬头看着子坚,十年过去了,子坚却好像和十年前一样,宽厚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似乎靠在他身旁,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只是,红鼓娘却总是担心这是一场梦,怎么可能十年过去了,哥反而一点没变呢?只是看起来眼神更坚定了一些,声音更浑厚了一些,面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柏风,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都是你姑看着你。”子坚道,子坚这句话已经反复说了三四遍了,他实在是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子柏风只能点头,他再天才,一岁之前的事情也不可能记得了,他一岁多点的时候,小姑就嫁出去了,偶尔回来,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这就是柏风。”红鼓娘红着双眼,拉过了子柏风的双手,把子柏风的手放在自己粗糙的双手中摩挲着,她在自己身上掏了半天,却也没找到什么见面礼,便从头上摘下了一个发钗,道:“柏风,姑姑没什么给你当见面礼,这发钗还是我出嫁的时候,哥给我置办的嫁妆,我就给你,等你有了意中人,便给她……”红鼓娘却是突然笑着摇摇头,“我说什么傻话,咱们小风,那是什么人物,小风的意中人哪里看得上这样的发钗……”

    子柏风却是郑重地接过去,从红鼓娘的眼中,他看到那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妹妹,你来。”子吴氏牵着红鼓娘的手,又报了惠儿,到自己房里去了,小石头想要跟过去,被自家老妈一脚踢了出来,只能跑到子坚身边,委屈地撅嘴。

    等到他们从房里出来时,子坚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红鼓娘换了一身子吴氏的衣服,头发挽起,换了一根发钗,略施粉黛,惠儿也洗了脸,涂了胭脂,看起来越发可爱。

    “走,哥带你们出去逛逛。”子柏风伸出手,牵住了惠儿,小石头连忙也跟了上来。

    三人直接到了蒙城,子柏风带着惠儿,给惠儿买了许多的衣服玩具,等到回到了青石上时,子坚三人还在叙旧,桌上的豆浆油条都凉了,也没人想起来吃。

    “你爹是个老顽固,我小时候,不让我学花鼓,还打了我好几次。”红鼓娘对子柏风道,“幸好我没有听他的。”

    子柏风顿时无语,原来自己以前那么古板,也有遗传的成分在内啊。

    不过他倒是理解老爹不允许妹妹学花鼓的原因,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女儿家毕竟不好,谁想到最后,反而是这门手艺,让她们母子活了下来?

    “我爹也唱过花鼓。”子柏风道,却是揭自家老爹的短,当初他们没地方讨生活的时候,不得不乞讨,乞讨时子坚就唱花鼓,不过他只是敲他的破碗。

    “爹,手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看是不是?再说了,谁敢欺负我姑姑!”子柏风对子坚道,转脸又看向了红鼓娘。“小姑,你再给我唱几段吧,我爱听。”

    子柏风也没瞒老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简单解释了一遍,于是咚咚的花鼓又响了起来,不多时就引了许多的村民来听,反正青石也大,前三圈后三圈,权当是红鼓娘开个唱了。

    没了担惊受怕,没了后顾之忧,找到了主心骨的红鼓娘,拿出了十二分的手段,那花鼓唱的是天花乱坠,一首接着一首,唱词不重样的,一直唱了一个多时辰,声音有点哑了,才停了下来。

    子坚也高兴,忙着给众人散瓜子零食,燕老五搬个凳子坐在最前面听,听完之后一拍大腿,道:“大侄女,过几天我们下燕村起大戏,你也来吧,给我们唱个串场。”

    红鼓娘落落大方答应了,子柏风却是拉住了拍拍屁股要走的燕老五,问道:“起大戏?我怎么不知道村里要起大戏?”

    “哼,你现在是府君了,哪里知道我们一个小小的下燕村的事?”

    第164章 :一阵锣鼓起大戏 (文字)

    164。

    子柏风顿时头痛,这个燕老五,自从自己当初来到下燕村当村正时,就对自己没啥好气,自己当了乡正,让他当了村正,他才对自己恭敬了两天,现在自己当了府君,他又开始对自己冷嘲热讽了。

    看了燕老五几眼,子柏风顿时明白了:“你这是想要当乡正了!”

    “那当然!”燕老五连忙挺起胸膛,一脸希冀地看着子柏风,就盼着子柏风赶快把乡正的大印给他呢。

    “你现在这表现可不行。”子柏风却是摇摇头,“我还要看看你的表现。”

    燕老五顿时眉开眼笑,道:“府君大人,您有何吩咐?”活脱脱狗腿子样子。

    旁边坐着的燕大顿时别过头去,自家老爹临到老了,反而成了官迷了,真是让人不齿,不过他转脸又看了回来,老爹成了乡正了的话,村正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了?

    看这一老一中俩人都眨巴着眼看这自己,子柏风顿时翻了个白眼,其实燕老五还真是他心目中乡正的合适人选,因为燕老五能够不折不扣地贯彻自己的意图,不会让自己的意图落空,其他人,还真难以让他放心。

    “先起好了你们的大戏吧……”子柏风挥挥手,突然又觉得不对,又连忙问道:“为什么要起大戏?”

    “春上了,我们下燕村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觉得,我们的祖祠也该重修一遍了吗?”燕老五眉开眼笑,“大富也说了,现在咱们下燕村才是燕氏最大的村子,我们重修祖祠,是理所当然。”

    子柏风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仔细一想,这是否意味着,燕大富自知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威,所以干脆双手把“燕氏族长”的身份双手送给了燕老五?

    重修祖祠,即便是修,也应当是身为主村的燕村修,现在变成了下燕村,那就说明了整个燕氏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了。

    “大富没打你?”

    “那哪能呢!”

    子柏风就只能摊摊手,道:“那就办吧,反正下燕村的家底就那些,都败光了,可别找我哭穷。”

    燕老五乐呵呵地去了。

    初春天气,下燕村的早粮却已经有了成熟的迹象,眼看着现在收了早粮,还有机会再种上一季春粮,整个下燕村其实是忙碌不堪的,但是重修祖祠这种事情,却依然唤起了众人百分之一百二的行动力,每天早上,子柏风坐船前往蒙城时,也能看到村里子的村民们忙来忙去。

    这天早上子柏风还没上船,就被燕老五拦住了,燕老五是到城里去找戏班子去的。

    谁想到到了晚上,燕老五却是唉声叹气地跟着子柏风又回来了。

    蒙城这两年的收成如此之差,哪里还有人有闲钱消遣?之前在蒙城活跃的几个班子,现在都已经散了,各回各家,或者流落天涯了。

    “你不如去找我姑姑帮忙。”子柏风却是觉得燕老五是骑驴找驴,这个娱乐圈子,怎么也要找圈子里面的人吧。

    在子柏风看来,下燕村起大戏,完全可以办成是九燕乡乃至整个蒙城的一场文化盛事,在物质匮乏的时候,想办法丰富精神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至少可以消弭许多消极的思想。

    这么一想,子柏风也重视了起来,带着燕老五回去找了红鼓娘,这么一说,红鼓娘立刻答应了下来。子柏风也拍胸脯决定资助燕老五一点,从原来的三天大戏改成了七天的大戏,再加上提前两日的暖场,一共是九天时间,算得上是一场很大的盛会。

    子坚不放心红鼓娘自己到处奔波,于是征用了子柏风的锦鲤云舟,带着红鼓娘满蒙城的乱跑,到处寻访票友和戏班成员,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搭起了一个草台班子。

    子柏风见了这些人一眼,可真是一个草台班子。

    穿着百衲衣的老乞丐是拉二胡的,全身油乎乎的屠夫吹笙,流着鼻涕的娃娃吹唢呐,瞎子打鼓,瘸子打板,满口胡子拉碴的汉子咿咿呀呀拉着花腔,唱的是青衣,小生看起来都能当老生了,老生则满脸麻子,看起来是个花脸。

    这一帮子看到子柏风,乱糟糟地跪了一地,叫什么的都有,子柏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勉励他们了。

    “这行吗?”子柏风用口型问自家老爹。

    老爹耸耸肩,行不行他也不知道,反正这事自家妹妹挑选剩下来的,也只能相信他们了。

    再拽上了七八个票友跑龙套,一个板子就拉了起来,破破烂烂的箱子打开,一股霉味的戏服穿起来,很多上面都蛀了洞,子吴氏就领了村子里的几个农妇一起洗洗补补,好不容易才算是把戏服收拾停当。

    燕老五则带了村子里的丁壮,直接在村口搭了戏台,戏台搭得很讲究,很是宽广,显然燕老五对这次起大戏抱有了很高的希望。

    过了两个夜晚,这天早上,草台班子把脸谱画了起来,咿咿呀呀掉了一阵嗓子,就开始了一场试演。

    二胡凄凄婉婉一响,一出戏就唱了起来,生旦净末丑,一招一式,一颦一笑,七十二般武艺,各色唱腔,流云水袖……

    子柏风真没想到,这样一个草台班子,竟然有如此精湛技艺,虽然过场还有些不娴熟,龙套也有些乱,但是子柏风却看出来了那么一点意思。

    不过,看了一会儿,子柏风就渐渐觉得不对了,他拉了拉身边听的如痴如醉的老爹,问道:“爹,这出戏叫什么?”

    “这出戏叫《妖王抢亲》。”回答他的却是红鼓娘。

    “妖王抢亲?”子柏风愣了一下,连忙搬个凳子坐下来,仔细看着。

    这些戏,都是没有戏本的,几乎全靠师傅教徒弟,一代代口口相传。

    这样一代代的演变,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但是其故事却是大体上没变,说的是在一个叫做金家沟的地方,出了一个妖王,抢了一个人类女子,而人类女子的丈夫前往山中杀妖,却又被迫背井离乡的故事。

    这出戏演完了,众人商量了一番,计议了一番,又开始接着演,接下来是一出《逃荒记》。

    几个戏文之后,子柏风却是心潮难平,他原本以为像津阳歌这种类型的花鼓唱腔就已经是遗留下来的全部了,但谁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戏剧流传下来。

    一天的试演下来,子柏风几乎半步没离下燕村,那唱小生的老头道:“我师父有九大戏,十六小戏,我就学会了三个大戏,七个小戏。”

    “那其他的戏呢?”子柏风连忙追问。

    “我师兄学了有五个大戏,不过其他的都让我师父带到了棺材里去了。”说到这里,他一阵唏嘘。

    “那你师兄呢?”子柏风连忙追问。

    “我师兄已经有几十年没回来蒙城了,有人说他去了西京,有人说他已经病死了,唉……”

    “那蒙城还有谁会其他的戏吗?”子柏风看了几出戏,发现有两出戏是和妖王有关的,心痒难搔,却是无处排解。

    “没啦,我师父是当年是天下闻名的诸家班的台柱子,后来我师傅老了,被戏班子赶了出来,这才收养了我和我师兄,这些戏,都是我师祖传下来的的,除了我师父,就没人会了。”

    这个世界,那里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的事呢?子柏风只能叹息。

    关于妖王的讯息,实在是太古老了,已经难以寻觅,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难以找到了。

    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无尽的死亡沙漠,真的是自己能够抵挡的吗?

    下燕村的大戏,唱了九天。

    前两天准备、排练和试演时,就有很多的村民千里迢迢赶过来,看的如痴如醉。而等到正式开始演的时候,下燕村口到九燕镇的这片地方,几乎挤满了人,站在人群最后面,看前方的戏台子,怕是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连唱词都听不到,这些人却依然不肯离开,死死守着自己的地方,就连尿都憋着。

    子柏风调配了大量的人马前来维持秩序,人多了,撒泼耍赖的,浪荡子混混儿,也都来了,但凡有人闹事,有人趁人多小偷小摸,那绝不姑息。

    来看大戏的,却不只是村民,子柏风有瓷片在手,所以不论那些人藏得多深,他都找得到。

    蒙城的乡正们,几乎个个都来了,他们有的光明正大来,有的偷偷摸摸来。蒙城里有点头脸的人物也几乎都来了,带着四五个家奴占地方,帮忙伺候着。就连主薄都套着一个低檐帽来听了一天半,这才摇头晃脑,唱着戏文离开了。

    但是子柏风绝对没想到,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来这地方。

    子柏风犹豫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出现,去见见这个人,在大戏就要结束的前一天,子柏风终于做出了决定。

    在众人都围在戏台前听戏文时,子柏风站在了村口的一棵树下,抬头看向了大树的上方,轻轻一拱手,道:“巡查大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给在下一个薄面,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树上静悄悄,似乎没有任何人,只是子柏风发了神经。

    第165章 :一问何谓四妖王 (文字)

    165。

    “你怎会发现我?”过了半晌,看子柏风还是不肯离开,再不现身,怕是要把更多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高仙人终于显出了身形。

    这个时候,爬在树上还真不算是什么显眼的事,君不见漫天遍野的树上,挂的都是人,几个村子里的小家伙们对看戏没兴趣,正到处兜售绳子呢,把自己向树上一绑,又掉不下来又舒服,那可是特等座。

    小石头看不上那点蝇头小利,他和惠儿两个人有自己的独属专座,燕氏天兵站在奔马石的背上,一动不动,盯着那戏台子,小石头和惠儿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吃瓜子一边起哄大声叫好。

    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不同,燕氏天兵缓缓转过头来,一双巨大的牛眼里,满是警惕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子柏风所赋予的秉性就是守护整个九燕乡,又或者燕氏天兵本身是石头,能够和青石更好的交流,反正燕氏天兵展现出了卓越的感知能力,他在这里坐镇,现在很多宵小都不敢干坏事了,偶有小偷打算趁乱做上一笔,那准会发现燕氏天兵的双眼如同灯塔一般看过来。

    小石头和惠儿哪里喜欢听戏了?他们就是在等着看热闹呢,这会儿没啥热闹,干脆也转脸看了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怎么回事。

    人群之中,先生换了一身便服,坐在子柏风专门预留的雅座,一边听戏,一边喝茶,摇头晃脑,也是开心非常。但凡学问大的人,只要不是老顽固老古董,习惯了各种经史子集,再听这完全民俗民粹的戏曲,那绝对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思想与语言上的冲击,每一刻都新奇,每一刻都享受,只觉得妙语如珠,让人感慨语言的博大精深。

    合着拍子,哼着唱腔,先生微微转过头来,眼睛眯起,冷芒一闪。

    子柏风对燕氏天兵挥挥手,阻止他过来,又抬头看向了头顶上。

    “你是风柏子?”高仙人对眼前这个少年依稀有些印象,只是突然从道袍换成了一身官服,却是犹豫了片刻,这才问出了声。

    “在山下,巡查大人便叫我子不语吧。”子柏风亮了亮自己身上的官袍,“现在在下添为蒙城府君,巡查大人大驾光临,于公于私,我都要略尽地主之谊。”

    高仙人就盯着子柏风,目光变幻莫测。

    子柏风也坦然相对,高仙人来的时候,他该紧张的时候就已经紧张过了,这几日高仙人却只是在听戏,没有找麻烦,这让他心中也已经笃定,高仙人却非是为了矮仙人而来的。

    但是,为何高仙人去而复返?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一直呆在这里,一呆就是几天?

    “不曾想巡查大人竟然喜欢听戏文。”子柏风看高仙人不想说话,便找了另外一个话题。

    “听戏文可以知道很多的东西。”高仙人微微摇头,道:“若不是来听戏文,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还有这等洞天福地。”

    高仙人的目光扫过这片天地,其他尚且等闲,但是那石,那树,却无一是凡物,真个是生平仅见的存在。特别是那大石,不过是五六阶的小妖,却是和这方天地宛若一体,其生机,其灵性,都是生平仅见。

    这等洞天福地,天地灵气汇聚,浓郁到一把能够从空气中抓出来。所以那些来听戏的人,才越听越舒服,越听越顺畅,越听越是精神焕发,身上的一些小小的隐疾,似乎也都已经被驱散了,不见踪影。

    高仙人此次巡查已经结束了,到下次巡查之前,他只需要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好生修炼了。仙人巡查这一职位,不用天天点卯,算得上是自由。

    但是高仙人却多出来了三个职责,一个是他终究对丹木宗和矮仙人的事件不曾完全死心,还想要去探查一番;另一个,则是矮仙人死去之后,巡查簿却一直没有回归巡察司,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为自己寻找新的搭档,但找不到巡查簿,就没办法寻找新的搭档。

    巡查簿身为巡查镜的一部分,本身就拥有灵性,一旦主人死去,便会离开原来的主人,回去巡察司,如果没有回去,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它已经认定了新的主人。

    什么羽翼道袍,什么鸟首小冠,其实都只是巡查仙人的装备,巡查仙人真正的身份象征,却是这巡查簿。这世界上,飞行的法宝千千万,巡查簿却是有数的,从来不多,也从来不少。

    当初子柏风杀死了矮仙人,巡查簿应该在确认了矮仙人死亡之后,就飞回巡察司的,但是这巡查簿却是被青石直接镇压在了屁股下面,染了养妖诀的灵性,反而没有飞回去。

    不但没有飞回去,反而奉了子柏风为新的主人。

    巡查镜对巡查簿的位置有所感应,高仙人凭借自己的巡查簿查探到矮仙人的巡查簿就在此处,顺藤摸瓜这才来到了下燕村,谁想却又看到了起大戏,一则此处人口众多,难以寻找巡查簿,二则看大戏实在是他的所爱,一看就上了瘾入了迷。

    子柏风抬着头和高仙人说话,觉得很是不舒服,于是干脆一撸袖子,宛若一只大猿猴一般爬到了树上。

    这棵树是一颗刚刚种下的櫰木,树干粗壮笔直,树枝上却是粗短稀少,站在上面,也没什么树叶遮挡,视野很不错。

    高仙人看着子柏风手脚并用爬上来,抬起头,看向了鸟鼠山巅,道:“我此次来,恰好想要找你。”

    高仙人来鸟鼠山,除了前两件事,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务。

    “难道是关于沙化之事?”子柏风问道。

    “正是如此。”高仙人的语声平缓,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之意,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在责备子柏风:“你鸟鼠山是沙漠之外的最后一道屏障,之前我巡察司曾经说过,鸟鼠山的聚灵大阵不可以停歇,为此巡察司每年为你们鸟鼠观补足玉石,但是此次我看你鸟鼠山的大阵,已经停歇了半年之期。若是往日,你鸟鼠山的大阵停歇一阵也没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沙漠的蚕食突然加快,若是继续停歇下去,怕是巡察司就要介入,另寻他派来担当此重任了。”

    看子柏风的表情,高仙人微微点头,道:“此事当不怪你,现在玉石越来越少,巡察司的玉石也并未补足,你们鸟鼠山可是已经难以为继?”

    子柏风只能点头。

    “难怪你会下山来做府君。”高仙人低下头去,看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点头道:“以一派之能,阻挡沙漠向东北延伸,你鸟鼠观居功至伟,巡察司不会忘记。你身为鸟鼠山的未来掌门,亲自下山来做府君,以一城一山之力,造福世人,也难为你鸟鼠山了。这凡俗之中所存玉石也是越来越少,总有枯竭的一日,但凡那四妖王盘踞地下一日,沙漠就会存在一天,此事想要有善了,难!难!难!”

    子柏风心中震撼难言,原来这些仙人们,他们夺取天地灵气,不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还为了防护沙漠的扩大。而自己视之为天地蛀虫的鸟鼠观的道士们,竟然还是捍卫蒙城地界的排头兵。

    子柏风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可以吸收一切灵气,把一切都抽干喝尽的死亡沙漠,心中对自己所作所为产生了动摇。或许鸟鼠观的人,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可恶。

    “原来妖类也会吸收灵气。”子柏风喃喃低语,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妖类本就是吸收灵气生存的。”高仙人左右看了看,道:“你们鸟鼠观培养的妖类,却是罕见,以妖制妖,确实是一招妙方,也难怪你们鸟鼠观敢于停了聚灵大阵,有此处灵气汇聚之所作为中流砥柱,恐怕死亡沙漠也寸步难行。”

    高仙人只当子柏风是年轻一代,不曾见过其他的妖类,所以开口解释道。

    子柏风心中却是又迷茫了许多,这妖怪到底是吸收灵气,还是产生灵气?

    他只能道:“末法之世,天下有识之士都在寻找破局之策,我鸟鼠观也不过是寻找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而已。”

    高仙人没有表现出贪婪之色,对这一手养妖的技术,也不曾有觊觎之心,子柏风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干干脆脆就把这功劳安在了鸟鼠观的头上。

    子柏风却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如果矮仙人在这里,怕是早就想要把这养妖的手段收归己有了。

    高仙人秉性木讷诚恳,孤傲公允,算是仙人中少见的正人君子,他不做损人利己之事,也不屑夺他人功劳为己。

    “巡查大人,在下有一事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巡查大人能否为我解惑?”子柏风问道。

    看巡查仙人没有说话,子柏风放缓了声音,问道:“四妖王到底是何物?死亡沙漠到底是从何而来?”

    高仙人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道:“此事我所知也不多,我只知道,此事其实和你鸟鼠观也有关系。”

    第166章 :一山四妖争大王 (文字)

    166。

    “同我鸟鼠观也有关系?”

    他们鸟鼠观,和四大妖王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鸟鼠观真的有什么冠绝天下的养妖之术吧。

    “鸟鼠观上古时算是天下有数的大派,镇守西南之地,虽然人数不多,却每一个都是飞天遁地的大能者。”高仙人道,“当初建立我巡察司时,鸟鼠观就曾经是最早的组织者之一,只是后来因为四妖王的缘故,鸟鼠观才逐渐没落下来。”

    说完之后,高仙人摇头道:“没想到鸟鼠观竟然没落如斯,为了镇守四妖王,鸟鼠观实在是付出良多。”

    子柏风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回去把鸟鼠观藏经阁里面的书都翻一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子柏风沉默不语,高仙人道:“我所知的四妖王事宜和你所知的差不多,大多也是旁敲侧击而来,四妖王诞生在千年之前,大约四百多年前,死亡沙漠开始出现,迅速吞没了大片土地,从那天起,你鸟鼠观就担起了镇守四妖王的责任,只是据说鸟鼠山的鸟鼠观,只是一处分宗,所以记载不全也并不奇怪。”

    “鸟鼠观的本宗呢?”子柏风问道,虽然他现在身份是鸟鼠观的分宗成员,问别人这个很是奇怪。

    “本宗据说早就人去楼空,建立了巡察司之后不久就飞升仙界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宗门都飞升仙界也并不奇怪。

    子柏风便不再多问了,再问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渣了。

    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官袍悬垂,厚重沉稳的官袍,被春风拂动,这一身官袍,此时此刻,承载着太多的重量,却挡不住微微的春风。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论是轻风,还是狂风,身在局中,都不能躲,只能挺起胸膛,仰起脸,勇敢地迎上。

    一场大戏终了,台上的戏子们下场,各色串场的人上场,开始暖场——其实不暖场也没关系,这些人一步也舍不得离开,此时倒是很多胆大的上去,把刚才的唱腔来一段,也不少人拍手叫好。

    一只尾巴分叉的懒猫弓起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睛,从旁边树上跳下来,对着子柏风喵喵叫了几声,转身对着一个身影迎了过去。

    柱子乐呵呵地从九燕乡的方向走过来,他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借子柏风的锦鲤云舟用,不知道去私会谁去了,前几日据小石头说,他带着一个红衣女子乘船兜风,似乎经过漫长的,艰苦卓绝的相亲斗争,他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对象。

    柱子乐呵呵仰着脸过去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就没看到子柏风,细腿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很不高兴的样子,抬起眼皮看了子柏风一眼,也没理会的意思,倒是那只尾巴分叉的怪猫刚刚靠过去,她就呜呜叫着,威胁着把那只猫赶开了。

    高仙人看着这些满地乱跑的小妖,这人妖和平相处的模式,让他很是疑惑,也很是好奇。

    这世间并不只是矮仙人那种贪婪狂妄之辈,也有许多人在寻求破局之策,高仙人也是其中之一。子柏风的养妖手段他不懂,但是效果却看到了。一树一石缓缓吐出无尽的灵气,充盈整个九燕乡,现在已经开始向整个蒙城扩散了。而这些满地乱跑的小妖怪,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刷子,到处涂抹着,把这大地刷满灵气。

    难怪子柏风会疑惑,原来妖怪也会吸收灵气。

    吸收灵气的妖怪,他见过。偶尔会吐出灵气的妖怪,他也见过,这天地之间的妖怪何其多,什么样的妖怪会吸收灵气,什么样的妖怪会吐出灵气,他还真不知道,也搞不明白。

    “前辈,还请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子柏风跳下树来,抬头对高仙人道。

    高仙人对子柏风颇有好感,觉得这个少年年少有为,谦虚谨慎,故而不曾推辞,和他一起前往青石之上。

    仙人早就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子柏风取了一些燕老五自己种的山茶泡茶,高仙人倒是挺喜欢。

    和高仙人在一起,子柏风也没感受到太大的压力,他现在的实力渐渐提升,而高仙人也并没有咄咄逼人,又在自己的主场。

    其实更大的心里优势,是他曾经杀死过矮仙人。

    高仙人矮仙人,不都是仙人巡查,杀了一个,又何妨杀死第二个?

    子柏风不知道高仙人是否在起疑,也不知道高仙人是不是在暗中调查,现在高仙人已经来了,他反正也不能赶走,不如想办法让他发挥更多点的功效吧。

    三盏茶后,高仙人就表示,九燕乡天地灵气如此浑厚,他想要在此地暂居,子柏风也欣然应允,还专门为他安排了一处居所。

    然后高仙人就背着手,继续去赶场听大戏去了。

    目送高仙人离开,子柏风一转头,就看到白狐、小青和细腿三个家伙在青石一侧阴凉处凑在一堆,三足鼎立,嗷嗷呜呜嘶嘶地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子柏风搭眼一看,发现白狐的后退上还有一处血迹,显然受了伤,子柏风向前走了几步,讶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只小妖一看他过来了,也不搭话,转身就跑掉了,就连最爱向他身边凑的青蛇都没过来搭理他一下。

    子柏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只能皱眉摇头。

    下燕村的这些小妖们,大体分成了三类——事业型、闲云野鹤型、惹是生非型。

    事业型的是燕氏天兵、奔马石、小盘、斧锯刨凿、笔墨纸砚这一类,这类多是非生物成妖,本身性格并不太过野性,比较善于和人类相处,此时各有各的职责,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的世界之中。

    闲云野鹤型的就是红羽、三只小鹤和两只母鸡了,这几个基本上就一直在鸟鼠观呆着,一心为了三只小鹤。

    还有半事业半闲云野鹤型的,两只锦鲤。需要拉船的时候,它们就专心拉船,不需要的时候,就自己去满世界的游荡,据说有人在洋河见过它们,可见它们平日里会游多远。

    此外就是惹是生非型了,白狐、青蛇、几只小狗,都是这类型的,事实证明,白狐和青蛇实在不是干事业的料子,子柏风在燕翼镇呆着的时候,她们还能勉强胜任自己的工作,等到子柏风离开了,她们很快就没影子了。子柏风依稀听说它们在山里面纠集了许多的妖怪,呼朋唤友地玩起了什么:“大王,叫我女王大人”的游戏。

    还有半事业半惹是生非型的,那就是细腿。一半时间是事业,另外一半时间,也会跑到山里面当自己的女王,这也是三大妖王了。

    到了晚上时,小狐狸一瘸一拐回来了,她不敢来找子柏风,就跑去找燕老五帮忙治伤。

    燕老五却是不放心,来找子柏风,小狐狸现在是三阶小妖,但是有子柏风的“风云”加持,它晋身九尾灵狐一脉,本身也不一般,按照常理来说,没什么能够伤得了她才对。

    “莫不是山里又出现什么大牲口了?”燕老五很是担忧,这几个小家伙,哪个都是心头肉啊。

    子柏风一抬头,看到小石头正带着大山小山在一旁玩耍,招手把他叫了过来,然后一把拎住了小山的尾巴,挥挥手,让小石头自己玩去了。

    小山挣扎了半天没挣扎走,只能低着脑袋,呜呜汪汪地叫个不停。

    子柏风用自己的养妖诀养大的小家伙们,交流无障碍,子柏风很快就弄明白了。

    “小山说,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老虎,纠集了一帮子小妖,正和白狐他们争夺妖王之位呢,之前三只妖王谁都不服谁,没想到那老虎太厉害,三个妖王联手和它斗了一场,不过没占到便宜。”

    “山里面还有老虎?我只当已经死绝了。”燕老五瞪眼,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在物资匮乏的时候,反而更容易灭绝,它们所需要的能量太多了,反正就算是没死,也逃去别的地方了,近几年都没见到过。

    “这事柱子跟我提起过,他曾经伤了一只想要伤人的老虎……”子柏风皱起眉头,“这事倒是麻烦,若是真的伤人了,那就不好了。”

    “赶明个我叫上柱子,我们一起到山里面走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燕老五一拍胸膛,不过再怎么快,也要他忙活完了这场大戏的,而且大戏之后,还有一场重头戏呢。

    送走了燕老五,子柏风想了一想,忍不住摇头失笑。

    没想到自己的地盘上,竟然也演出了这一场妖王争锋的戏码,看来自己的领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这也是四大妖王了。”子柏风心道,“小狐狸这几个,希望能够安生一点,别再去山里闹腾了,老虎本就是山大王,和它争,这是先天不利啊。”

    只是,这三个家伙可不这么想,白狐统领着自己的狼狐军团,青蛇率领爬虫势力,细腿带着村中狗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很是和猛虎军团大战了一场又一场,每天都带着点伤回来,缩着脑袋躲着子柏风,找别人帮忙治伤。

    子柏风却是发现,它们最近都不怎么向外散发灵气了,反而开始吸收灵气了。

    “我真是个猪!”子柏风顿时猛拍脑袋,灵气就是能量,不论是仙还是妖,都要消耗灵气,如果消耗多了,自然不会向外散发了!

    第167章 :一种灵性叫信仰 (文字)

    167

    养妖养妖,关键在于一个养字,把这些家伙一个个养起来,那自然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如果让他们整天争斗不休,这些看似无害的妖怪们,也会成为天地灵气枯竭的帮凶。

    有此,子柏风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很类似的理论,植物的呼吸和光合作用。

    在有阳光的情况下,植物会产生氧气,但是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植物就会产生二氧化碳。

    把小妖怪们当做一种特殊的植物,一切都似乎有了一种合理的解释,子柏风不得不感慨,这就是科学啊!科学!

    子柏风极为欣慰,自己前世带来的种种技能,终于又有一种看起来似乎能派上用场了,那就是逻辑思维和丰富的知识。

    科学的思维方式,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有用武之地的!

    九天的大戏,终于到了最后一天,这一天,下燕村,或者说九燕乡,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祭祖!

    事实上,九天的大戏,都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天,但是很多事情,太过容易喧宾夺主,就连下燕村的村民,都迷失在了连绵的大戏里,差点忘记了正事。

    第九天一早,戏台上的大戏准时在午时结束,然后锣鼓一响,燕老五上了台。

    燕老五穿了一身新的红绸衣,黑黢黢的脸膛上还抹了胭脂,打了粉底,要多怪有多怪,不过他自己却是没觉得,向台上一站,声若洪钟地大声宣布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是我燕氏九村共同祭祖的大喜日子,感谢各位乡亲父老来到我下燕村捧场,今天祭祖之后,我下燕村摆下流水席,但凡来参加的,都可以去吃!”

    这句话一出,顿时好声如雷,旁边还没下去的戏班成员都有些吃味,他们卖力唱了九天了,就没有一次比这个还响亮还整齐的喝彩声。

    祭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燕老五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一次祭祖,祭祖的时候,旗罗伞扇,绵延数里,家家户户出人出力,但是真正麻烦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需要一个人穿上祖先的盔甲,被人抬着,扮成祖先。

    而这个人才是最可怜的,据传从最早一次祭祖开始,但凡胆敢装扮成先祖的,无一例外,都在祭祖结束之后不多久就暴毙了。

    上次的时候,燕老五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扮成了燕氏天兵,谁想到竟然没有暴毙,这让他身上蒙上了一层光环,也为他接替族老之位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而这次却是省了这个麻烦,因为燕氏祖先根本就不用人去扮,他老人家现在自己动起来了。

    燕老五这边刚刚说完,那边几个燕氏村子的头面人物就都鱼贯上台。

    后台的帘幕拉开,燕氏天兵早就已经站在那里了,身前还摆了香案红烛,几个族老上前跪拜,行的是六跪二十四叩的大礼,一退一进,章法有度,如同舞蹈,子柏风很难想象,这一群泥腿子糙汉子,竟然能够展现出这样异样的美。

    锣鼓喧天,草台班子的乐师们使出浑身解数,把气氛烘托起来。

    下面已经清理出来了一片空地,燕氏族人们不论男女老少,都跪趴在地,口中齐声唱诵,好不热闹。他们一开始也在跟着行六跪二十四叩的大礼,不过不多时就乱了,乱哄哄的,有的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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