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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养妖记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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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太阳的阳光,总是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不弯折,不回头。m4xs.com

    非间子和子柏风再一次对视了,只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子柏风站在远处,非间子抬腿就走,行云流水一般越过了子柏风,飘然远去。

    “人都走了,你还摆什么pose?”子柏风伸手碰了碰落千山,他怒目而视,伸手拔刀,但却没了下文。

    子柏风碰了他一下,他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手中的刀呛啷拔出,对着子柏风当头劈下。

    子柏风连忙向后一跳,道:“你疯了!”

    “你……”落千山还要大喝,却发现眼前的不是非间子,而是子柏风。

    “这……这……怎么回事?”落千山愣了。

    他只记得,非间子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就像是天帝凛然,无尽威严,落千山竟然连反抗都不能。

    子柏风觉得这或许是非间子的神通,但是他却说道:“什么怎么回事,你被吓傻了吧。”

    被吓傻了?

    子柏风只是习惯性地损他,所谓损友,正是如此。

    但此时的落千山,却觉得无尽的屈辱在心中燃烧着。

    他的脑海之中,就只有一句话。

    我被吓傻了!

    我刀山火海,杀人无数的落千山,竟然被别人瞪了一眼,就吓傻了!

    他自然知道,那是非间子的神通。

    但是子柏风说的也没错,那神通,把他吓傻了。

    “府君……”落千山转头看向了府君,就看到了府君那铁青色的脸。

    如果说,当初的非间子还只是威胁。

    但此时已经是一道绝杀令。

    从南方探访回来之时,就是府君授首之日?

    “府君大人?”子柏风也小心询问,此时府君的面色真的是太难看了。

    该怎么办?

    “三千玉石,我蒙城府是有的。”府君缓缓道,“数百年积淀,先人定然早就有所准备。”

    府君说的没错,下燕村有一箱玉石,其他的村子岂能没有?

    “但是,三千玉石,是绝对收不上来的。”府君继续道,“今年三千,那明年呢?后年呢?即便派官兵去收,我们可以杀了他们的人,但绝对断不了他们的根,反而是断了我们的根。”

    子柏风回忆起了燕老五,以他的犟脾气,估计是宁愿被杀,也绝对不会把那一箱玉石交出来的,其他的村老,子柏风也都见过,哪有一个是易于之辈?

    府君深吸了一口气:“非间子,是你逼我的。”

    第六十一章:一把腰刀名村正

    “你真要如此做?”子柏风和落千山并肩从府君书房里走出来,来时的大好心情,都荡然无存。

    这已经不是缴纳玉石的问题,而是关乎到了府君的生命。

    府君对子柏风,亦师亦友,但是落千山对子柏风,是亦亲亦友,彼此之间更加的亲密一些。

    所以为了府君的事,让落千山陷入危险之中,也非子柏风所愿。

    “和府君的性命,蒙城府的尊严比起来,我落千山的性命算得了什么?”落千山顿住脚步,他的手臂都在颤抖。屈辱,难言的屈辱。被辱没了的,不只是府君和蒙城府,还有他落千山。

    “千山,忍一时之辱,免百日之忧。这件事并非没有和解的余地……”子柏风沉声劝慰道。

    “你这样说我,你能忍?”落千山反问子柏风。

    这个少年,看似随和风趣,事实上骨子里却比谁都傲,比谁都犟。

    子柏风沉默了。

    他劝得了别人,却劝不了自己。

    “府君已然下定决心,府君之愿,便为我之命。我早就已经为今日准备多时了。”落千山道。

    回来之日,便是府君授首之时?

    那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如果你真要去做,我不拦你。”子柏风沉默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有些恋恋不舍地解下了腰间的弯刀。

    从早先起,子柏风就一直想着,他会有和非间子面对面的那一天,而他为了那一天,也做了许多的准备。

    非间子的惊天一剑,非间子的坚决信念,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和极大的压力。但是子柏风却不能退缩。

    而刚刚非间子说,要去南方探查一番,也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压力,因为下燕村就在蒙城的南方偏东。非间子所要探查的,便是这个方向。他不得不想,非间子想要探查的,说不定和他有关。

    这种时候,他所做的一切准备,便变得弥足珍贵。

    所以他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作为保命的最后手段拿出来交给落千山。

    只是瞬间的犹豫,他就又下定了决心。

    非间子之强,已经超出了他的估量,他甚至感觉到,这次见到非间子,他变得更强了。他甚至无法估量彼此之间的差距,更不知道这差距如何弥补。他本身也并不擅长与人战斗,他甚至不知道当他和非间子面对面时,该如何去做。

    但是,落千山知道,他拥有子柏风所没有的果敢与行动力,他早就在做准备,就等着今日这次。

    所以子柏风决定相信他,相信落千山的职业素养和他的决心。

    “千山,我知道你曾经调查过我。”子柏风道,子柏风的种种特殊之处,早就引起了落千山的注意。蒙城的体制,军警并不分家,落千山虽然不是蒙城军事最高长官,却是最有实权的直属负责人,保护府君,保护蒙城、扫除贼寇、清除隐患都是他的责任,他对子柏风极为好奇,也知道子柏风的特异之处,不调查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切都无果,子柏风便像是传说中的那些异人,拥有着让人不解的才能,却有清白无比的身世,就像那神异之处,完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有许多事情,我不会多说。”子柏风把那腰刀交到了落千山的手中,珍而重之地叮嘱道:“这把刀,在最危急或者最需要的时间拿出来用,刀本身的神异之处,我难以言述,但是这把刀上的剧毒只要割破一点皮肤,即便是深海巨鲸也足以瞬间毙命,千万小心。”

    落千山面带疑惑,伸手接过那把刀,想要拔出来,子柏风连忙伸手按住他,摇头道:“这把刀,只能用一次,仅有一次,一次之后,刀身破碎,再无用处。如果没有达到目的,你须得有多远就跑多远,绝对不能恋战。”

    “只有一次?”落千山问道。

    “只有一次。”子柏风严肃无比,“平日这把刀绝对不可出鞘,你可记住了。”

    落千山珍而重之地接过那把刀,虽然子柏风说的有些荒诞,但是他决定相信子柏风。

    他把腰刀挂到的自己腰部另外一边,摸了摸,找了一个顺手的位置,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长一短两把腰刀,问道:“这把刀,有名字吗?”

    这样一把刀,怎么没有名字?怎么能没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子柏风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我当了村正,也用不到这把刀……就叫它村正吧。“

    “村正,村正,腰刀村正,嗯,好名字!”落千山赞了两句,子柏风翻了翻白眼,这名字你能听出好来?真是突然觉得这货不靠谱。

    子柏风看这家伙比划了两下拔刀的动作,和前世那些中二病少年耍帅没啥区别,顿时无语,摇摇头,又一狠心,又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来。

    “这个信封,你也收着。”

    “这是什么?”落千山接过信封,翻来覆去看着。普通的灰黄色的信封,上面写着一个“封”字,封口处一点火漆,火漆上印着“下燕村正”的大印。

    突然,他觉得信封中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就像是有一只蚯蚓或者水蛭掠过了皮肤,顿时吓了一跳,差点甩出去,慌忙道:“里面有什么?”

    “和我给你的刀一样,这信封你要贴身收好,在最危急的时刻,它可以救你一命,而且只可用一次,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手段了,你可一定要办到啊!”

    “真的要贴身收着?”落千山捏着那信封,很嫌弃的样子,外面看去,平平展展的一个信封,毫无异状,但是伸手摸去,里面却装着许多的活物一般。

    “你不要就拿来!我还真不舍得给你!”子柏风在这信封上花费的力气,不比那把钢刀少,钢刀是拿来杀敌的,这信封却是拿来保命的,迄今为止,子柏风也就做了三个这种信封,其中一个给了老爹,另外一个给了婶儿,子柏风本打算把这个给小石头,但是小石头怕是三天不到,就要把它撕碎了玩了。

    “还有吗?”等子柏风说完了,落千山毫无廉耻地问道。

    “有你妹!”子柏风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柏风,我还要借你一样东西。”落千山却是涎着脸贴上来。

    就在此时,一阵破空声响起,子柏风和落千山抬起头去,就看到羽鹤云车腾空而起,向正南方飞去了。

    “我要借你的云舟一用,这世上,除了你的云舟,再无他物能追上非间子的云车。”

    片刻之后,几片羽毛缓缓飘落,子柏风伸手捉住了一只,羽毛之上灵气凋零,这只老鹤已经命不久矣。

    没有人比子柏风更了解,这只老鹤是被夺了气,抢了势,也就要丢了命。非间子和老鹤朝夕相处,非间子越精进,老鹤越衰弱。

    一月半有余,子柏风的养妖诀更加精进,看的也越发清晰。

    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词来形容修道者,便只有一个。

    损人利己。

    子柏风所不齿也。

    “我有一个条件。”子柏风道,“无论如何,两只锦鲤都是无辜的,不论你在何处停下云舟,都要解开缰绳,让它们自由来去。”

    “好!”落千山点头,道:“非间子已经走了,我也要动身出发了。”

    目送着落千山驾着云舟远去,随同他而去的,还有四名他的心腹士兵,其中便有小亲兵和厨师老官,其他几人,也有些眼熟,显然是在落千山身边见到过。

    小亲兵站在船头控缰,老厨师坐在船尾把舵,落千山在船首一抱拳,目光满是决绝。

    此去刺杀,生死未卜,但落千山有千般信念,万种决心,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至于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

    云舟顶端的小旗慢慢降下,换上了一张军中制式的旗帜,上书大大的落字。

    即便是浮空千山,我也要将其落尽,更遑论是一个小小的仙人。

    老鹤衰弱,飞上三五十里就要休息,锦鲤健壮,日行千里只在等闲。一在天空,一在水中,一前一后,不知将去向何处。

    子柏风也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他带着小石头离开了蒙城,疾奔下燕村,一路行来,时不时伸手点在眉心,查看一番下燕村的状况,没看到异状。算算时间,此时非间子应当早就已经飞过了下燕村的位置,心中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一路不敢停歇不敢休息,小石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子柏风面色不好,却只是紧紧地靠着子柏风,踏雪撒开四蹄,小小的毛驴,比高头大马还要快上许多,一路上化作黑白两色流光,疾奔回村。

    到了村子里,子柏风直接拉住了燕老五,把非间子威胁府君的事情如此这般一说,燕老五顿时肺都气炸了。

    “仙人,仙人,这般仙人和妖怪又有什么区别?不交!就算是杀了我,我下燕村也不交!”千百年来,蒙城养着的鸟鼠观仙人,终于养成了大患。

    这就叫做,养仙为患吗?

    “老爷子,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子柏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把自己隐瞒了许久,却早就已经瞒不住的秘密说出来,“山上的大青石,是妖。”

    第六十二章:一死当若向天歌

    “师兄说南方有大妖降世,划地封疆,独霸灵气,却未曾见到妖气冲天,气冲斗牛。应当距离鸟鼠观在五六百里开外。”云车之上,非间子摇头自语,前方老鹤奋力拍打着翅膀,乱羽纷飞,轻轻鸣了一声,似乎在应和他。

    “蒙城距离鸟鼠观三百里,而此地,距离蒙城也有三百里了,加起来已经是六百里地,我们在此徘徊了两三天了,为何还是没看到有妖气冲天?”

    “唳?”老鹤似乎也有些疑惑。

    “鹤兄,我看前方有一爿小店,咱们下去休息一下吧。”非间子略有些心疼地说道,老鹤这几日每日飞行,消耗良多,非间子已经开始辟谷,几乎不用吃东西了,但是老鹤却不行,每日飞行,食量大增。但岁数大了,胃口又不好,这中间的矛盾,何其痛苦。

    饿却吃不下去,吃下去之后反而更不舒服。

    这几天里,有大半时间,非间子是寻找地方安顿好白鹤,然后自己四处巡查探视,他身为修道者,虽然还不能腾云凌空,但是耗费一些灵气,施展神行之术却并不难。

    而这些日子,已经行到了山重水复,行人稀少之处,四周极少人烟,只有一条官道绵延千里,不知尽头,在官道之上,偶尔有一爿小店,卖一些粗鄙食物。

    为了让老鹤能够吃得更舒服一些,这些日子非间子都是到这种小店里,命店家好生安排老鹤的饮食,至少经过粗烹的食物更容易消化一些。

    而非间子已经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他即便是偶尔饿了,也只需要吃一些野果充饥。

    老鹤扇动着翅膀,卷起了铺天盖地的烟尘,在那一爿小店旁边停了下来,店家听到了外面的异响,连忙走出来,却看到一只比奔马还要大的白鹤正在外面收拢翅膀,顿时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非间子从云车上低下头来,和颜悦色问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吃食?”

    “有……有……”店小二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脖子上搭着一条脏兮兮油腻腻的毛巾,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样子,“客……客官几位……”

    “一位。”非间子微微一笑,从云车上下来,道:“有没有鱼?我的鹤兄喜欢吃鱼,最好是清蒸的江鱼。”

    “有,有!客官您来点什么?”小二看着这人很好说话的样子,又有了勇气,“我们小店的菜品丰富,好酒好菜好肉,保证您吃好吃饱。”

    看非间子还有些犹豫,小二连忙道:“客官,您听好了,我们这里有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一溜儿菜名报下来,都不带打哏的,真是无比熟练。就连非间子这等清心寡欲的人,都情不自禁被勾起了食欲,笑着摇摇头,问道:“你报的这些都有?”

    “这个……有些没有……”店小二摸摸脑袋,憨笑起来。

    “那到底有什么?”

    “您听好了,有……”店小二又想要报菜名。

    “打住,就给我炒个素三鲜,再上两个烧饼就好,其他的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的鹤兄上来。”他一抬手,一道银光飞射店小二怀里,店小二连忙接住一看,顿时大喜,一锭银子闪闪生辉。

    “客官,客官您请里面坐!”店小二慌忙前面引路,进门就叫道:“爹,有贵客来了,一份素三鲜!”

    “素三鲜叫屁的贵客!”一个中年汉子从后面出来,一双手油腻腻的,身上全是油烟味,不过非间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小店的卫生标准,再左右看看,店里还算是干净。那老板看到非间子,顿时愣住了。

    “这个……贵客在外面……清蒸江鱼,有多少蒸多少……”店小二嘿嘿笑道。

    “好嘞,清蒸江鱼。”厨师转身去了,小二沏了一壶劣茶端了上来,水里面就飘着两三个茶叶末子,非间子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他也不在意,端起来喝了一口。

    入口微甜,非间子喝了几口,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小二,这店就只有你和你爹两个人吗?”

    “是的客官,有什么事吗?”小二从店里面走出来,呵呵笑着问道。

    “没什么。”非间子轻轻摇头,道,“只是我听到了五个人的呼吸声。”

    那一瞬间,刚刚还满脸堆笑的小二,顿时变成了凶恶的杀手,他手中端着的托盘向非间子砸了过去,手向腰间一抹,一把匕首直刺非间子的胸口。

    非间子面色不变,就像是烟尘一般向后飘飞出去,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墙壁突然裂开,一个人双手执刀,一刀劈下。

    而同一时间,透过了隔着厨房和大厅的竹帘,一只利箭疾射非间子的面门。

    非间子伸手一印,一道流光从身上飞出来,化作了炫目的光芒,绕身一圈,身后袭来的长刀已经被格挡开,那人更是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后门之外,厨房里面,各有一个人扑出来,手中钢刀雪亮,直劈非间子面门!

    杀局早就已经设好,就等着非间子入瓮。

    非间子一抬手,飞剑又绕了一圈,飞扑而上的三个人,断作了六截,只是一瞬间,必杀的杀局,已然被破。

    竹帘被劲矢带起,还没有落下,满身油腻的厨子手中擎着一把大弓,身边油锅里,素三鲜还在吱吱作响,他的面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但是他却没有惊慌,而是猛然一拽手中的绳子。

    “噌噌噌噌”的一轮弓弦爆响,排在他身后的一排劲弩射出了漫天的箭矢,直袭非间子!

    他就站在那些劲弩的前方,其中一支弩矢从他胸口透出,却依然势头不减,依然直射非间子的面门!

    这种机弩是绝对的管制武器,只有在军队里才可能配备,而且每一张都登记造册,此时此刻能够用在这里的机弩,已经可以武装一支小型的军队。

    非间子目力惊人,即便是迅捷的箭矢,他依然能够看到,那些弩矢之上蓝汪汪的色泽。

    见血封喉!

    非间子的手指再引,飞剑又绕了一圈。

    从进门到现在,诸般的暗杀手段已经连续呈现。

    微甜的茶水里,融了满满的砒霜,砒霜近乎无色无味,只是味道微甜,把大量的砒霜放在开水里面熬制,最大程度地把砒霜融入水中,只要一口,便可以致命。

    只是砒霜的毒性,还是太弱了一些,非间子身为修道之人,虽然不懂丹汞之术,却也略有涉猎,他喝了几口,终于起了疑心。

    等到他问店小二这店家到底有几个人,店小二回答只有两个人时,他终于从怀疑变成了证实。

    他身为修道者,三丈之内落针可闻,听力极强。在他的耳中,虽然轻微,但附近确实是有七个喘息声。

    除了他和白鹤之外,剩下的至少有五个。

    而人类的喘息声,和其他的动物又有所不同,他不可能认错。

    他本以为这是一家黑店,杀人越货,劫取财物。

    所以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却没想到,敌人的攻击,竟然如此的迅捷、决绝、而且不顾一切。

    悍不畏死的扑击,背后潜藏的伏击,前门后门的策应,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延误攻击时机的射手。

    那一刻,非间子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这种恶意,让他战栗,让他作呕。

    但是那又如何?

    非间子第一剑挡下了背后的伏击,这背后的人,给他的威胁最大,其攻击势稳力沉,非要他一剑专门应付不可。

    非间子第二剑,斩杀了扑击上来的三人,三人被拦腰斩断,化作了六截。

    非间子第三剑,飞掠而来,可以穿透盔甲的弩矢尽数挡下,没有一个进入他身边三尺。

    只有这三板斧?那一瞬间,非间子心中觉得,这些人的伏击,也不过是如此。

    但这并不是全部,不知道是被劲风掠过,还是被箭矢射中,悬挂在非间子头顶上的油灯突然爆裂开来,其中的灯油飞溅,落在了非间子的身上,面上。

    “嘶嘶……”非间子但觉得自己的面上,头上火辣辣的痛,身上的衣服也迅速被烧破了一个个孔洞。

    这是!强酸!

    不只是强酸,还有火油,火油从四面八方喷出。

    那站在竹帘后面的厨子一直站着,直到此时,他才抬手丢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落地,地上铺着的稻草早就已经浸满了菜油,瞬间燃了起来。

    直到此时,那厨子才慢慢闭上了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地面之下,竟然还早就埋了火药,剧烈的爆炸声之后,整个房子轰然倒塌。

    白鹤惊慌地扑闪着翅膀,躲开那喷射的火焰,拼命地叫着。

    “鹤兄,不必惊慌。”火焰之中,一个人慢慢走出,火焰就在他身边三寸处燃烧着,却再也无法近身,他的衣服上全是破洞,身上却丁点伤痕也无,凡俗之士,怎么能够理解修道者的强大,他的身上更有异宝护身,对别人来说的必死之局,对他来说,却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第六十三章:一杀是非安能觉

    突然,他脚步一顿,低下头去。

    一只被强酸腐蚀,又燃起了火焰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早就扭曲变形的脸已经看不清样子,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那个人——那少年店小二却依然固执地拿着匕首,一刀插向了他的脚踝。

    匕首未至,剑光已经再次亮起,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大火燃起,瞬间吞噬了那颗头颅。

    非间子轻轻摇头,他裤脚之上,到底还是染上了血迹,这比强酸更让他厌恶。

    走出了火场,非间子回过头去,他记得还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从火场里面出来。

    “救……救命……求求你……救我……”一阵痛苦的求救声响起,一个全身着火的人从火中慢慢爬了出来,他全身已经漆黑,向非间子拼命伸出手,求救着。

    非间子大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火人,冷声问道:“说,是谁让你们来杀我?”

    按照埋伏来看,那藏身在厨房里的厨子应该是主持者,非间子自问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人。

    “是……”火焰之中,那人痛苦地挣扎着,嘀咕着听不清的话语,就算是以非间子的耳力都听不清楚。

    “是谁?”非间子沉声问道。

    “是我!”那人身下,一直紧紧抓着的钢刀自下而上划出,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非间子早就有所防备,飞剑直接格飞了钢刀,然后直射地上那人的面门。

    就在此时,那人猛然一个转身,飞剑从肩头穿过,而他的身子另一侧,一直被压在身下的短刀亮了出来。

    “咔嚓”一声,短刀的卡簧被打开,想要拔刀而出,肩膀却猛然一阵剧痛。

    竟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了吗?

    那一刻,落千山心中满是绝望。

    费尽心机,重重布置的连环杀机,却连对方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自己带来的四个心腹亲兵,每一个都已经心存死志。

    但是他们的死,却毫无意义。

    而最后关头,自己拼着尊严不要,拼着骄傲不要,拼着一切都不要换来的最后一个机会,竟然……被自己错过了吗?

    他拼命地挪动身子,想要把腰刀村正拔出来,此时此刻,这把刀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

    子柏风,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他的心中大吼。

    “动啊,动啊,你这只该死的胳膊,你动啊!”

    非间子垂首看着那挣扎着的人,尽管那人满面黑灰,身上还燃烧着火焰,但是那一刻,他却认出了这个人。

    有些人,只需要看眼睛就能够认出来。

    是蒙城府那个武将,那个曾经被自己一眼钉死的武将。

    而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怜,如同一只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却被飞剑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鲜血就像是不要钱的一般从他的肩头喷涌而出,浸染了半个身体,就连火焰都被压灭了去。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把刀拔出来,又怎么样?

    他看着那人挣扎着,蠕动着,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可怜虫一样挣扎着。

    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子柏风,别让我在九泉之下抓到你!

    落千山闭上了眼睛,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就在此时,他感觉手中的钢刀动了一下,被拔出了一丝丝。

    只是一丝丝。

    但是,无论是拔出多少,只能被拔出一次的腰刀村正被拔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非间子觉得自己的耳边,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在四周不知何处,在天地之间,在他的心中,朗朗地念诵着。

    从未听过的诗句,却每一句都有着其韵味。

    “徒流杀人血,神器终不忒。”

    “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

    “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果然田成子,一旦杀齐君。”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但这些诗句,到了最后,却只有一个字,在不断地反复念诵着。

    “杀!”

    “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刚才被人刺杀时,非间子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而现在,他却发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意。

    那恶意,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他的心底,似乎他就是那该杀之人,那十恶不赦,天地不容的罪人!

    他该死!

    他该被碎尸万段!

    他该死无葬身之地!

    他活着天地难容!他不死谁死!

    “滚出去!”非间子猛然摇头,舌绽春雷,一声怒吼。

    脑海中的杀字已经没了,但是却还有一个声音喃喃地响起。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声音低沉,是从身下趴着的那人身边传来的,是落千山在念,更是那腰刀在念。

    念完之后,落千山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口中怒喝一声:“死!”

    一道雪亮的光芒,从落千山的怀中飞出,直射非间子的面门。

    村正,腰刀村正。

    只能出鞘一次的村正。

    一刀即出,阎王索命!

    死!

    那一刻,正在青石前讲课的子柏风身体突然一颤,回头看去。

    那一刻,府君猛然抬起头来。

    那一刻,先生眉头皱起。

    那一刻,鸟鼠山上正在布阵的老道手一松,一颗玉石掉落尘埃。

    那一刻——

    天地之间,响起了一声炸雷。

    是一个大大的死。

    死!

    但是,非间子没死。

    飞剑回援已然不及,但是非间子却没有被杀死。

    在腰刀村正飞临面门的刹那,非间子铁口钢牙,一口咬住了刀尖!

    他乃是鸟鼠观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师父和师兄寄予厚望,认为能够振兴鸟鼠观的人物,乃是三十年便已经登堂入室的修道者,他不可能这样死,也不会这样死!

    心若铁石,他心不死,人就不死!

    入口一股甜腥味,非间子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毒!”

    一般的毒,譬如砒霜,非间子根本就不惧。

    但是这不是一般的毒,乃是山中最毒的竹叶青,被养妖诀诸般淬炼,所吐出的剧毒。

    毒虯相视振金环,狻猊猰貐吐馋涎。

    用毛笔蘸取青蛇之毒,一遍遍书写在刀刃之上,千遍,万遍,直到这刀几乎无法承受。

    这是一把腰刀,但更是一把妖刀!

    腰刀村正,妖刀村正!

    它出现,就是为了杀人的,是子柏风毕生的恶意与信念所凝结。

    谁说,秀才不能杀人?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咬住了刀锋,非间子已经倾尽全力,但是他不可能毫发无伤。

    刀锋轰然破碎,而后他的口中一痛,一麻,然后麻痹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这毒性之猛烈,超出了想象。

    他立刻伸手入怀,取出了师兄配制的灵丹,拔开瓶塞,一口全部吞下。

    一粒即可解百毒的灵丹,师兄曾经叮嘱,不到关键时刻不得使用,整瓶吞下之后,竟然仅仅能够压制这毒性片刻,但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杀死眼前的人。

    伸手一引,飞剑从落千山的肩头拔出,然后又向前一指,飞剑飞射而出。

    你让我死,我也让你死!

    我不死,你死!

    落千山想要躲开,却已经动不了了。

    他失血过多,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对抗身体的虚弱,他此时还能醒着,已经是奇迹。

    死了便死了吧……只可惜,不能看着非间子死。

    但是他能看到非间子的面色。

    他的面色铁青发紫,已经开始浮肿,他的手伸出来,但手却一直在抖。

    他也已经不行了。

    可惜我看不到了。

    落千山坦然地迎接飞剑,就像是老官,小亲兵,像其他的兄弟们一般。

    谢谢你,柏风。

    我已经死得其所了。

    但是,他也没死。

    就在飞剑临身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声破裂声。

    破裂声从怀中响起,子柏风最终给他的那个信封封口的火漆破裂了。

    平平展展的信封,好像在其中藏了整个世界,在挣断火漆的同时,就猛然爆炸开来,一道光芒从中射出。

    光芒盘绕在落千山的面前,化作了漫天的龙。

    是的,龙。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黄的绿的,红的紫的。

    各色各样的龙,大大小小的龙。

    不是真正的龙,而是龙字。

    用各种颜料,各种笔墨,各种字体写成的龙字。

    刹那间,飞剑已经射入了这些龙字之中。

    顿时,就像是激活了什么,那些龙字瞬间活了过来,抽横挪竖,就像是在伸展筋骨。然后猛然向前扑出,一个个蜿蜒着,涌向了那飞剑。

    此时此刻,谁还敢说那是字,那就是龙!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黄的绿的,红的紫的!

    龙!

    第六十四章:一龙凌霄鹤影孤

    龙!

    翱翔九天,万物之尊的龙!

    一只龙,两只龙,三只龙……九只龙!

    最大的九只龙前仆后继,终于硬生生挡下了那剑光,非间子伸手又划,飞剑转向,再次向落千山射去。

    九只最大的龙已经消耗殆尽,接下来,再无可挡飞剑之物!

    但是龙不挡,它逃!

    大大小小的龙盘绕着落千山的身躯,落千山的胳膊,把他包裹在其中,然后转瞬飞起,化作了一条巨龙,蜿蜒而去。

    “追!”非间子捏完了最后一道法诀,剑光宛若经天长虹,直追前方的巨龙而去。

    哪怕是天高地远,也誓要屠龙!

    做完了这最后一步,非间子再也支撑不住,他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他那坚定的道心,终于宣告破碎,失去意识之前,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不到我非间子,最终竟然死在一个凡人手里。

    凡人,凡俗之人,不是弱不禁风,任由拿捏吗。

    却为何,会如此?

    非间子想不通。

    他是鸟鼠山的非间子,是师门千年一见的天才。

    他却这样死在山下。

    愧对师父的期待,愧对师兄的教导。

    师兄……

    对不起……

    我先去见师父了……

    非间子倒地,再无声息。

    白鹤扑上前来,哀哀叫着,它从小生在鸟鼠观,壮年时,非间子上山,它载着非间子飞遍鸟鼠山,而现在,还跟着非间子下了山。

    它只是一只灵鹤,虽有灵智,却不如人类。

    但它也知道,它大限将至,此次下山,说不定再也没有回去之期。

    非间子道心更稳,修为更高,他不知道自己在夺灵抢势,但是被夺被抢的老鹤何曾不知道?但是它愿意。

    不能成妖又如何?

    它生是鸟鼠观的鹤,死是鸟鼠观的鬼。

    鸟鼠观没落太久了,昔日千鹤腾空,它在同伴群中大声欢笑。

    而今形单影孤,它再无同伴。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非间子,他能够继续活下去,成长下去,振兴鸟鼠观,让鸟鼠观恢复当年千鹤腾空的盛景,它愿意付出一切。

    终于,老鹤不再叫了,它低下头去,轻轻用脑袋蹭着非间子的面孔。

    英俊出尘,丰神如玉的年轻人静静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它回过头去,火焰已经渐渐熄灭,残肢断躯,血腥焦臭扑鼻而来。

    为什么人类要互相残杀呢?凡人、仙人都是人,不能和平共处吗?

    它不懂。

    但是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它曲起一腿,昂首望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鹤唳。

    太阳当空,映照在它的额头之上,它额头一点朱红,就像是太阳在熠熠生辉。

    然后,那点红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了一颗红色的珠子。

    鹤顶之上,一点朱红。

    世人都说,鹤顶红乃是剧毒之物,但事实上鹤顶一点朱红,是精血凝结之所在,是这世界上最大补的东西。

    鹤类能食毒虫,吞毒蛇,无惧蛇毒。

    而这老鹤的毕生修持,都在这一点精血之中。

    而现在,这滴精血凝结起来,在它的额头滚动片刻,最终滚落了非间子的口中。

    老鹤再次昂起头,发出了最后一声嘶鸣。

    然后它回过头去,望向了鸟鼠山的方向。

    回不去了……

    细长的脖颈重重垂下,临死,犹向着鸟鼠山的方向。

    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

    ……

    “先生,怎么了?”看子柏风抬头看着南方的天空,久久不语,众多学子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还从未见到过子柏风这个模样。

    “今天的课程结束了,你们先回去吧。”子柏风道。

    此时的青石之畔,摆了十多张长条桌和长条凳,依着山势摆开,散成一个半圆形。

    青石愈发大了,整个都悬空在了小溪之上,而青石身边的空地,也神奇地变大了许多。

    这种神异之处,说没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每日早晨来到青石之畔,学子们除了抹去晨露之外,还要收拾地上残留的香烛,村里的许多民夫民妇会来此上香祷告,求平安,求多子,求富贵,求风调雨顺,无所不求。

    就连上山采玉的队伍在入山之前,都会祈求一番此次入山能够有所收获。

    这一点,青石倒是可以满足,看哪个祷告心诚,祷辞新鲜,便不吝赏他一颗。

    日子久了,青石便有了青石大神的美称。

    不过,青石是妖的事情,子柏风到底还是没有告诉燕老五之外的其他人。

    村里略有见识的人大多都已经猜到了,这些人多是和子柏风亲近之辈,自然知道守口如瓶,而愚夫愚妇们,子柏风也不打算告诉他。

    村民们只是知道,这山上有一颗石头,会自己生长,年年月月日日变大。

    而此时,巨石体内也发出了一声轰鸣,整个村子都震颤起来。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近了,近了,更近了!

    “快都回去!”子柏风拉下脸来,沉声喝斥。

    学子们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东西,一个个还把脑袋扬起来,看着南方的天空。

    此时烈日当空,南方一片光芒闪耀,什么也看不到,反而是一个个两眼发黑。

    子柏风还想要呵斥,却发现已经晚了。

    一道流光从南方迤逦而来,色做五彩,蜿蜒飞行。

    “龙!”不知道是谁先叫了起来。

    龙凤图腾,乃是凡间最流行的,龙飞凤舞,龙盘虎踞,龙之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而此时,天空之中,耀武扬威,摇头摆尾,从太阳的方向飞过来的,不是龙又是什么?

    一条五彩神龙经天而过,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所过之处,跪下祈祷者有之,弯弓搭箭者有之,大惊失色者有之,欢呼雀跃者有之。

    神龙一路飞行,一路播撒,身上散出的五色痕迹落入凡尘,落在人身上,清清凉凉的,顿时精神一震,落在死物之上,顿时化作活物,蹦跳不休。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龙字,落入凡尘,凡物化龙!

    “看我抓住它,给我拉车!”子柏风的这些学生们想象力更丰富一些,一个个挽袖磨拳搽掌压腿,就待上去抓一抓看看。

    但是很快他们就兴奋不起来了,那一条龙从天空中蜿蜒而下,直扑青石空地而来。

    “哇!龙飞过来了!快跑!”刚才还在高呼要抓龙拉车的学子顿时萎了,转身就要跑。

    “看我的箭!”有人拿起旁边的小弓小箭弯弓乱射,子柏风连忙喝止他们:“都躲起来!”

    话声未落,那龙张开巨口,发出了一声震天龙吼,然后在青石之上落了下来。

    神龙盘踞青石之上,居高临下,看了子柏风一眼。

    学子们瑟瑟发抖,抱在一起,面色苍白。

    “别……别吃我……我不好吃……”有的还开口求饶。

    但是那龙却是又昂起头来。

    似乎对天空极为留恋,但是它不可能再飞起来了。

    飞到这里,已经是它的极限。

    它昂首,一声无声的嘶吼,然后徒然化作了无数的流光。

    一个满身红红黑黑的人砰然一声,跌落在青石之上,子柏风看得清楚。

    落千山!

    “啊,又来了!是一只小龙!”眼尖的学子又惊叫起来。

    前方的巨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以谁也不曾注意到,在龙尾后面缀着飞过来的另外一道流光,它已经完全被神龙的光芒所掩盖。

    对大龙畏首畏尾,对小龙可没什么慈悲心肠,这些胆大包天的小子们顿时群情激昂。

    那仿若小龙的流光,直射青石之上的落千山,只是飞行千里,其势已衰,在空中摇摇摆摆飞行的那把飞剑,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小龙。

    “看箭!”

    “看弹弓!”

    “看石头!”

    “看砚台!”

    “看镇纸!”

    “看毛笔!”

    刷刷刷刷,一阵乱七八糟的东西迎风飞起,就连小石头都捏了弹弓,对着天上乱射。

    别的暂且不说,小石头腰间的袋子里,装了许多的石子,这些石子有些只是普通的石子,但还有一些,子柏风在上面书了“飞”、“疾”、“准”三个字,这是子柏风怕小石头受欺负,所以帮他准备的压腰之物。

    小石头虽小,但是整天弹弓射鸟,技艺高超,再加上这子柏风专门养过的飞石,却是正中飞剑。

    “铛”一声,飞剑被一颗石子击飞,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縞。那瞬间把巨石炸飞的飞剑,此时竟然连小小孩童的一颗石子都挡不住,被砸飞出去,落在地上,甚至再也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挣扎着,蹦跳着。

    “咦,不是龙,是条鱼。”寒光闪闪的飞剑,耗尽了力量之后,此时就只有巴掌长,在地上蹦跳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一条鱼了。

    “没听先生讲吗?鱼跃龙门便化龙,这不是鱼,小龙就长这样子的。”

    “我管它是什么,看我抓住它!”顿时一人合身扑上。

    “啊,它咬我!”飞剑虽然已经没了力气,却依然锋利,一人伸手去抓,顿时被划了一道血口。

    “好胆!看我的大石头!”一个人抱起一块大石头,向前砸去,铛一声,飞剑就被砸在了石下。

    “还没死!”那人搬起石头,飞剑从石头底下挣扎出来,又向外飞。

    小石头眼疾手快,把身边放着的一个木桶翻过来,一把扣下。

    第六十五章:一艘空船寄哀思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小石头得意洋洋地扶着木桶,里面砰砰作响,飞剑在拼命挣扎,但到底被一个小小童子用一只木桶扣住,挣不脱,飞不得。

    “这条龙是被我用石子打下来的,也是被我扣住的,是我的,你们不准抢!”小石头一只脚踩在上面,得意洋洋地宣告主权,“我要让我娘帮我煮了吃!”

    他带着小木桶,本就是打算从小溪里抓点鱼虾,谁知道竟然抓到了一条龙!

    “切……”众人悻悻然。

    “让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有人央求道。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人小心翼翼把木桶掀开了一条缝,低头看去,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把袖珍的小剑,剑身暗淡无光,已经灵气尽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奇怪啊,是一把剑。”那人胆子也大,一伸手就把那把剑拿了出来,放在手中。

    “真的啊,是一把剑。”众人传来传去地看着。

    “是我的,是我的!”小石头跳着脚宣示主权,生怕有人给他抢走了。

    龙是他的,剑也是他的,不管是龙还是剑,都是他的。

    “你们别玩了,快过来帮忙!”有几个年龄稍大,性格稍沉稳的人叫了起来。

    众人回过头去,发现子柏风已经爬上了青石,还有几个学子上去帮忙,正费力地把青石上的落千山搬下来。

    “快帮先生忙!”众人也顾不上飞剑了,把手中的小剑一丢,小石头连忙抓住了,然后又赶快凑了上去。

    “是落家大哥!”小石头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落千山放在了一个桌子上,然后抬着桌子下山而去。

    一日之后,在磨坊里磨面的村民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破浪而来,定睛看去,原来是子柏风的座驾云舟。

    “咦,秀才爷的云舟不是借给朋友了吗?这是回来了?”

    “云舟上没人!”

    几个村民连忙上前,把云舟系住,一名村民俯身想要结下两只锦鲤的缰绳时,却发现缰绳并没有绑在鱼身上,而是被两只鱼咬着拖拽而行。

    两只锦鲤松开了云舟,却是依然不肯离开,在水中浮浮沉沉,拍打着水花,焦躁不已。

    “快去叫秀才爷!”一名村民吩咐自己家的野小子,不多时,子柏风就骑着踏雪飞奔而来,一步跨入了船内。

    船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子柏风想到昏迷不醒的落千山,心中顿时一凉。

    竟然……只有落千山一个人回来?

    小亲兵,厨子老官,还有其他几位只是点头之交的兵丁,他们都……已经死了吗?

    踏雪似乎也知道了一些什么,低下头,哀哀地叫了起来。当初小亲兵领着子柏风到牛马市上,一眼就相中了它,而它才有了和子柏风的相见之缘。

    而后来,踏雪载着子柏风到了落千山的兵营,小亲兵帮它刷毛洗背,和它唠叨低语,踏雪是个好孩子,记得别人好。

    而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恨。

    踏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子柏风俯下身去,轻轻拍着两只锦鲤的脑袋,锦鲤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辛苦了,辛苦了,谢谢,我知道了,谢谢,辛苦了……”子柏风什么也不能说,他也想要抱着人大哭一场,却只能强行忍住。

    锦鲤说,它们只见白鹤落下,不曾再见白鹤飞起,但是它们只是游鱼,不能离开水面前去探查,所以不知道到底如何。

    当初落千山曾经吩咐它们,若是一日不归,就自行离开,一日之后,它们久等不至,就只能回来了。

    它们曾听到震耳的的爆炸声和刀剑鸣声,还有人的惨嚎和白鹤的悲鸣。

    但是到底如何,他们不知,也无法猜测。

    看两只锦鲤翻身入水,消失不见,子柏风站在船首,久久怅然不语。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才叹了一口气,就待回转。

    小石头从远方狂奔过来,口中大喊着:“哥!哥!落家大哥醒了!他醒了!”

    落千山醒了,他身上缠满了绷带,绷带上密密麻麻写着愈字。

    子柏风不知道自己的养妖诀对人有没有用,但是他却可以让养妖诀对绷带产生作用,而后绷带再将灵气渗入体内。

    当日子柏风等人将他抬下山,就直奔燕老五家,燕老五一辈子滚摸爬打,对各种伤颇有心得,手中也有很多的草药。

    但是如此严重的伤,却让燕老五眉头紧皱。

    子柏风立刻亲自到了蒙城府,找到府君,把随队军医和城里的郎中拉了好几个来。

    但是那些军医、郎中看到了他身上的烧伤、刀伤,再翻翻他的瞳孔,摸摸他的脉搏,都只能摇摇头。

    无可救药!

    落千山早就该死了,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子柏风的那信封里面封着的龙,龙体内封着的灵气。

    灵气吊命,但也仅仅是吊命。

    但是子柏风他不甘心,他调和了各种愈合的伤药,用毛笔蘸着,彻夜地写着。

    如果说,当初用毒药在腰刀上写死字,是无尽的恶意。

    那么现在,就是满满的善意,善无尽,恶无涯,只在人心。

    心不死,人就不死。

    秀才能杀人,秀才也能救人。

    所以,在一日一夜之后,落千山醒了。

    醒来之后,便一把抓住了子柏风的手,连声问道:“非间子死了没有?”

    子柏风也愣住了,他正等着落千山把结果告诉他呢,谁知道落千山竟然问他。

    “非间子难道没死?”子柏风一把抓住了落千山:“老官他们呢?其他人呢?”

    “都死了。”落千山惨然一笑,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是我下燕村。”子柏风也顾不上落千山满身伤痛了,狠狠捏着落千山的肩膀,连声问道:“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等落千山说完,子柏风也淡定不起来了,虽然他把腰刀村正赠给了落千山,而落千山也确实使用了,但是最终的结果如何?

    说实话,子柏风真没有绝对的信心。

    “我必须去看一眼!”落千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子柏风连忙一把按住了他:“你现在不能动,你这是找死!”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白死!”落千山也吼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去!”子柏风哪里答应,“我已经把你的事情汇报给府君了,府君定然有所安排,你就别担心了,先等消息吧。”

    只是此去南方六百多里的地方,已经出了蒙城府的地界,即便是府君想要去探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便是想要来消息,也要到两三天之后了。

    两人争执之后,子坚进来,帮落千山喂了一些流食的东西,落千山就又昏睡过去,不过这次子柏风不用担心了,他虽然一直在昏迷,但是呼吸越来越有力,身上的伤势也在好转,即便是被火油烧伤的地方,都生出了新皮。

    子柏风把那些军医、郎中都打发开,让燕老五招待着他们,却不让他们离开——子柏风担心他们回去之后,泄露了消息,会引起不好的变化。反正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个集体出诊,下燕村民的陈年痼疾被好生诊治了一番。

    就这样在焦急中等待了三天的时间,消息终于到来。

    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棱棱地飞进了燕老五家的鸽笼,燕老五连忙把鸽子腿上的圆筒解下来,撒腿就向子柏风家里跑。

    子柏风接过了信筒一看,面色顿时变了。

    “快给我看!”落千山正坐在床上,几乎从床上滚下来,要来抢那信笺。

    子柏风默默把信笺递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坟一座,掘之仅有白鹤之尸。”

    子柏风的卧室里,一时间气氛极为沉闷,本来就浓重的药味,似乎更加浓郁,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子柏风磨剑数月,才有了那一把妖刀村正,才有了龙书三封。落千山也苦心准备了数月,才有了绝杀之计,舍身之策。而整个蒙城府年青一代,最优秀的两个人,苦心经营数月之后,暴起绝杀,却绝对没想过,竟然杀不了一个非间子!竟然让他活了下来?

    他们怎么能够甘心?怎么能够情愿?

    “就算他不死,也定然重伤,趁他病要他命,我再去一次!”落千山到底还是从床上挣扎了下来,一伸手:“再给我把腰刀!”

    “没了。”子柏风摇头,他当自己是自动售货机呢?丢出去一个,还能再出来一个?

    “我不信!”落千山怒瞪眼睛,虽然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但是瞪起眼睛来,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还有一个,还没完成。”子柏风无奈道,他当然并非只有这一把刀,不过另外一把其实是拿来做实验的,不然他怎么知道这刀的威力如何,效果如何?

    不过那只是一把小刀,半尺长短,乌沉沉的,是一把小剥皮刀。

    落千山也不管那刀是长是短,反正他知道这刀是子柏风的刀,而且上面还涂了剧毒,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会用这把刀刺穿非间子的咽喉,绝对不会再让他活下去。

    但是他踉跄了两步,却紧紧扶住了门框,深深喘气。

    第六十六章:一元化作阴阳生

    非间子不是傻瓜,他既然受了伤,那定然是躲起来了,连这样走都走不动的样子,要去哪里找非间子?

    “不过,我有这个。”子柏风道,他一摆手,一道幽幽的光茫在身边摇头摆尾地飞了出来。

    “这是……”落千山呆住了。

    “飞剑。”子柏风道:“非间子的飞剑。”

    子柏风虽然不懂如何炼制飞剑,但是他可以用养妖诀做到类似的事情,至少可以让飞剑暂时听他的指挥,但想要完全祭炼成功,却是力有未逮。

    这是子柏风第一次遇到养妖诀无能为力的情况,这飞剑的身上已经被另外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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