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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养妖记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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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子坚正在照料毛驴踏雪,刷洗喂料,搭建驴棚,小石头抱着两只小狗,带着它们看子坚干活。swisen.com

    “回来了,你婶儿已经做好饭了,就等你回来开饭。”子坚把手中的活儿放下,擦擦手,走进了厨房,不多时就把饭菜端了出来。

    沉默地吃完饭,子坚打发小石头出去玩,对子柏风道:“柏风,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子柏风一愣,讶然道:“什么?爹你有话就说。”

    不会是心疼今天买了小毛驴,打算数落自己吧。

    谁知道子坚却是抬头看着子柏风:“柏风,这些日子,你有些奇怪。”

    子柏风顿时心中咯噔一跳,老爹是发现什么了?老爹不会觉得我不是他的儿子,然后不要我了吧!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瞒着我……从小你就喜欢瞒着我。”子坚看着子柏风,“你又开始和妖怪为伍了吧……”

    你又开始和妖怪为伍了吧……你又开始和妖怪为伍了吧……你又开始和妖怪为伍了吧……

    子柏风脑袋嗡嗡一响,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面就这一句话,他吓得差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家老爹这个语气,还有这个又字,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你以前天天向山上跑,到青石那里去读书写字,我也不曾阻拦你,反正只要你老老实实呆着,我也就放心了。但自从你考试昏倒之后,醒来便变了模样,小时候你便是如此,比谁都机灵,比谁都有主意,我曾说不让你和妖怪为伍,你偏不听,这些天,那青石大了一圈又一圈,它也成妖了吧……”

    老爹眼中满是担忧和无奈,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子柏风的脑袋:“你可不要忘记了,妖怪一旦成长起来,便会兴风作浪,你难道忘了当年咱们子村的洪水是怎么来的?你忘了那只蠃鱼了吗?”

    你忘了那只蠃鱼了吗?

    忘了那只蠃鱼了吗?

    蠃鱼了吗——

    老爹的一根手指,就像是当头棒喝,又是一份记忆在子柏风的脑子里炸开,他猛然抱住头,低吟出声。

    这世界上本就是如此,越是不应该忘却的,偏偏越容易被忘却,子柏风从未回忆起的记忆角落里,那尘封的记忆,被老爹这一当头棒喝重新翻起。

    子柏风三岁那年,蠃鱼出世,濛河大水,洪水淹没了濛河畔的子家村,子柏风不得不和自己的父亲逃难离开。

    一路辗转,逃难数年,走了数百里地,往来徘徊,最终在鸟鼠山下的下燕村定居下来。

    这是子坚告诉子柏风的话。

    只是,没有人知道,当初的那场大水,并不是因为蠃鱼为祸,就算是有人知道,也绝对不敢说出来。

    微风吹拂,子柏风似乎又回到了三岁的时候,在邽山之下,洋河之畔,子家村的日子。

    那是一个晴好的春日,微风和煦,吹拂着河畔的杨柳,邽山脚下的洋河,突然转了一个弯,由湍急的流水变得和缓而清澈,子家村就在这样一个河湾里。

    已经三岁的子柏风就用树枝沾了水,在河湾的大青石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大字。

    字写在被太阳晒得烫热的青石上,一行字还没有写完,就已经被太阳晒干了,但子柏风却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写着。

    写累了,他就在青石上坐下来,把自己白嫩嫩的小脚伸到了河水里,任由河水冲刷着脚心,向远方眺望。

    没有了妻子,子坚是又当爹又当妈,照顾着子柏风。初时子坚出门去干活,都要把子柏风锁在家里,但是子柏风却是异常聪慧,和子坚几次辩论,终于说服了子坚,让他可以自己出门行走,虽然仅限于村里村外,但活动范围大了许多,也不至于在家里憋出病来。

    子柏风不喜欢和那些孩童们玩闹,总是在这大青石上,写着谁也不懂的句子。

    子坚不知道,其实子柏风在河边也是遇到过危险的,他两岁那年,在河边大青石上书写,就在他站起来打算再折一段树枝时,却一不小心从青石上滑落。

    那时,子柏风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只记得四面八方的水都涌了过来,向他的口鼻之中灌了进去,他拼命扑腾着,想要喊救命,但一张嘴,水就灌了进来。

    就在那时,他发现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的腰,然后把他驼了起来,让他浮在水面上。

    那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蠃鱼。

    白生生的脚丫在水中轻轻晃荡着,一圈圈的波纹从他的脚下荡漾开去,即便是流动的河水,也冲不散这涟漪。突然,脚心上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痒痒的,子柏风低下头去,就能看到一只身上生着两只羽翼的大鱼在水中,用嘴轻吻着他的脚心。

    那就是蠃鱼。

    传说中,见则其邑大水的蠃鱼。

    从一年前开始,每日子柏风在青石上朗读或书写时,蠃鱼都在这里,它从初时的不通人言,到现在的已渐渐能够和子柏风交流,却是成长了许多,体型上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变化最大的,还是它身上的那一对翅膀,初时还是鱼翅,只是比普通的鱼略大而已,但现在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对羽翼,每当雷雨之时,它都会张开翅膀,在天空之中翱翔,有时还会停在子柏风窗外的那颗山槐树上。

    蠃鱼在水中扑腾着,一朵朵水花散开来,溅在了青石上,也溅在了子柏风的身上,那一丝丝的河水,凉丝丝的,子柏风开心地笑起来,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每当这时候,河水之中的蠃鱼就分外开心,似乎能够让子柏风高兴,是它最喜欢的事情。

    但事情并不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蠃鱼越来越喜欢子柏风,经常会在半夜里,悄悄落在子柏风家的院子里,悄悄看着他在月光下入睡,在灯下读书写字。而也有越来越多的村民看到了它,蠃鱼现世的传言就传了出去。

    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仙人,他坐着白鹤拉着的云车,自称是鸟鼠山的道士,专为降服为祸世间的蠃鱼而来。

    而后,烟霞笼罩了整个洋河湾,蠃鱼躲到了河水之中,又生起了万丈的巨浪,和那道士斗了起来。那一刻,总是风平浪静的洋河湾如同怒海狂涛,拍折了岸边的垂柳,拍碎了河底的大石,水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猛兽,咆哮着,吞噬着能够吞噬的一切。

    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家园,却又被咆哮的河水追上,吞噬。河水漫过了村子,冲毁了山田,那鸟兽山的道士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上一眼,他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站立在云霄之上,只顾和蠃鱼厮杀。

    就是那时,蠃鱼低下头来,看到了抱着一块门板漂浮在水中的子坚,和坐在门板之上的子柏风。

    那滔天的巨浪突然平复下来,子柏风看到那老道一剑砍下了蠃鱼的尾巴,又一剑刺穿了它的背脊。

    刚刚平复下来的河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冲毁了一切能够冲毁的东西,那鸟兽山的道人欣喜地把蠃鱼收到了云车之中,驾着白鹤飘然远去。

    那就是仙人。

    “柏风,柏风,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子坚抱住了子柏风,拼命大叫着,他记得当初子村被淹没,他们逃难之后,子柏风就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呆呆傻傻的,许久之后才恢复了过来,只是日后就一直显得脑袋里少根弦一般,为人处世也不知道变通,似乎所有的灵性灵气,都被人抽走了。

    “我没事……”子柏风摇摇头,从父亲怀里挣扎出来,摸了摸脸,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有许多的事情,子柏风自己也记起来了,串起来了。

    子氏父子一路流浪了两年时间,直到流浪到了下燕村才定居下来,而他们定居下来的那天晚上,大雨倾盆,后山上一声轰隆巨响,不知道何时,就多了一块大石头。

    那就是大青石。

    那块大青石,不是别的石头,就是当初洋河之畔,子柏风在上面读书写字,和蠃鱼戏水的那块大青石。这些年来,子柏风在上面读书写字,青石也年年在长大,一年长三寸,十年下来,已经比当初在洋河畔的石头大了好多倍。

    而现在,这颗石头依然在长,而且长得更快了。

    “原来不是此子柏风有了养妖诀,而是彼子柏风有了养妖诀……他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记不起,但心中一定在默念着,想要让自己拥有养妖的手段。”子柏风终于明白,为何那瓷片,会给自己一个“养妖诀”,而不是养神诀,养魔诀。

    因为他,非养不可。

    第四十章:一人二人心难定

    子柏风也终于想通了,刚才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什么,不是子坚的那一根手指敲出了他的记忆,而是从刚才开始,这记忆就挣扎着要出来,要告诉子柏风,要让子柏风去警惕。

    刚刚老爷子说到了妖怪——仙人会斩妖除魔!

    青石叔——

    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藏起来,子柏风又看向了自家老爹。

    “爹,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子柏风道。

    子坚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那……爹……我出去了……”子柏风悄悄看了一眼老爹的神色,看老爹没有反对的意思,赶快一溜烟跑了。

    他宁愿面对非间子的飞剑,也不愿意面对老爹那失望和担忧的眼神。

    都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两个自己,当遇到一件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时,其中一个自己退缩了,而另外一个自己则坚强地顶了上来。

    而现在,子柏风的心中,就有着这样的退缩和顶上,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和仙人站在了对立面,父亲、婶儿和小石头怎么办?村民怎么办?府君、落千山怎么办?

    如果仅仅是有一个非间子,或许还简单一些,但是非间子的背后,定然还有一个师门宗派,至少那个老道士就不好对付。

    一边沉思一边前行,猛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又走到了大青石之旁。

    子柏风向前一步,轻轻抚摸着青石那粗粝的表面,问道:“青石叔,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就是当初洋河畔的那块大青石?”

    “你……记起来了?”青石的字迹显得有些凌乱犹豫。

    “是,终于记起来了。可青石叔你怎么在这里?”子柏风唯一不解的,就是这个。

    “你抬头,贴手掌上来。”

    子柏风抬头,就看到头顶的上方,石纹扭曲着,隐约有一个类似鱼尾的纹路。

    子柏风踮起脚尖,伸出手按住那鱼尾,然后闭上了眼睛。

    蠃鱼压下了大水,却也失去了依仗,那一瞬间,道士一剑砍下了蠃鱼的尾巴,又一剑刺穿了蠃鱼。

    鱼尾携着漫天的妖气从天而降,砸落在水中,带着一蓬血浆沉入水下,落在那青石之上。

    鱼尾似是不甘就此死去,又似是放心不下什么,它奋力摆动着,竟然钻进了青石中去,然后游动着,推着大石在水中逆流而上,顺着滔天的大水向上狂涨。

    等到了浪头之上,那鱼尾奋力一跃。

    传说中,鱼跃龙门便化龙,现在这只鱼只剩下了鱼尾,它化不成龙,却真的升了天。

    鱼尾疯狂摆动着,就像是一只螺旋桨,就那么直直向上飞去,越飞那鱼尾越小,鱼尾越小,就越是努力地摆动着,鱼尾中的妖气疯狂泻出,推动着青石,就像是一颗逆流而上的流星,直飞天外,在九天之上,化作了一颗星辰。

    这一飞,便是两年。

    直到有一天,化作星辰的青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它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天外降下,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落在了鸟鼠山上。

    蠃鱼……

    那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蠃鱼,形象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即便是死了,那蠃鱼也没有忘记自己,它把青石叔送到了自己身边,护着自己,陪着自己。

    子柏风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青石叔,你现在已经第四阶中期了吧。”子柏风道。

    “我现在是开神智后期。”青石道,这些日子子柏风天天讲道,他所讲的比之当初子柏风所读的诗书不知道内容要丰富多少倍,青石的神智渐开,已经快要突破这一层次了。

    “那当初蠃鱼它……”

    “蠃鱼已经觉醒了本命法术,应当是第五层润体躯的后期。”青石道,“不过蠃鱼和我不同,蠃鱼乃天生灵物,先天上比我强了数倍。”

    这样先天上比青石叔强了数倍,等级也比青石叔高的蠃鱼,都在鸟鼠山道士的手里吃了大亏,再联想到非间子的那耀目一剑,子柏风就更纠结了。

    似乎又有两个子柏风在心中纠缠,一个是彼子柏风,他的心中有仇恨,有愤怒,有难言的杀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清心寡欲的文人士子,而像是被凌辱和损害了的人。但还有一个是此子柏风,他的心中有冷静,有思索,还有一名旁观者的清楚明白——一时的激愤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将问题复杂化。

    彼子柏风开始细心思量落千山的刺杀计划,想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想着刺杀非间子之后,该如何做……

    但此子柏风,却在思考另外的问题——冤有头债有主,非间子并非是老道,他有没有罪?刺杀也并非是真正应该用的办法,而刺杀之后,矛盾真正激化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异响,猛然一转身,就看到一点白影慌忙躲了起来。

    “别躲了,我看到你了,出来吧。”子柏风道,那白色的影子悄悄从一颗石头后面探出头来。

    白狐,那只逃跑了的白狐。

    它到底还是逃回来了。

    它尖尖的耳朵抖动着,胸腹部有数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正是被三爪鹰抓出来的,现在还隐约有着一股血腥味。

    “别怕,过来。”子柏风蹲下身去,招招手,“过来啊,我不会伤害你。”

    那白狐犹豫着走过来,子柏风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白狐眯起眼睛,在子柏风的手掌心上蹭了一蹭。

    子柏风小心翼翼抱起它,它挣扎了一下,把脑袋缩在了子柏风的怀里。

    “别怕,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子柏风抱着小狐狸悄悄下山,他不敢回家,怕被老爹说,左右看看,干脆去了燕老五家。

    燕老五正在院子里准备进山的行头,看到他顿时一愣,道:“哪里抓来的小狐狸?这狐狸的皮伤了,值不得几个钱,而且狐狸肉不好吃的。”

    一听燕老五要吃它,狐狸拼命蹬脚,想要逃跑,子柏风不得不抱紧它,道:“我不是要吃,而是想要给它包扎一下伤口。”

    燕老五看了子柏风几眼,看的子柏风有些心虚,该不会这老爷子也知道自己会养妖怪了吧。

    不过燕老五什么也没说,进屋拿了一些伤药来,蹲下身来,帮白狐悉心清理伤口。

    白狐身上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了,燕老五用小刀割下来,然后再敷上药,用绷带细细裹起来,白狐在子柏风的怀里趴着,四只爪子紧紧蹬着子柏风的衣服,身体不时颤抖一下,显然伤口痛得厉害,不过它知道这是在帮它治伤,却没有挣扎。

    “好了。”燕老五把绷带绑紧,轻轻在小白狐的脑袋上拍了一拍:“这小家伙不错。”

    “是的,很乖的。”子柏风伸出手,运起养妖诀,虚虚在小狐狸的身上写了几个“愈”字,但希望这能管用。

    “去吧。”子柏风把白狐放下,在它身上轻轻拍了拍,“这些天老实点,别沾水。”

    白狐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叫了几声,这才晃着尾巴一溜烟跑掉了。

    “柏风,有些时候,少和这些生灵为伍。”燕老五看着白狐的背影,轻轻点醒子柏风。

    “我醒得。”子柏风点点头,他知道老爷子定然也发现了什么。

    “老爷子,你刚才那蛇药能不能给我一些?”刚才老爷子拿出药粉来帮小狐狸敷药时,子柏风看到里面有个瓶子,上面画着一个丑丑的小蛇。似是燕老五不会写蛇字,又怕弄错了,所以用画标了出来。

    “你要蛇药做什么?”老爷子愣了一下,“谁被蛇咬了?”

    “没,就是留点备用。”子柏风没敢说真话。

    老爷子狐疑地看了子柏风一眼,还是给了他一些,叮嘱了他用法,这才目送他离开。

    离开燕老五家,子柏风又抹了一把汗,自从老爹点醒他之后,他就疑神疑鬼,风声鹤唳的,生怕再有人蹦出来说知道他会养妖怪。

    子柏风唯一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文化和和前世相仿,与欧美那些外国人不一样,对超凡的力量充满了敬畏,而非是排斥和狐疑。

    细细想来,中国古代的传说之中,各种奇人异事层出不穷,而且不少都是达官贵人的座上宾。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呈现出了异样的包容力。

    夜晚,子柏风被窗子上传来的敲击声惊醒了,他连忙转头看去。

    柱子本打算把几只小狗带回家里去,但是小石头死活不要,所以晚上细腿还在子柏风这里,听到声音立刻跳了起来,口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子柏风就知道,定然是那只小狐狸来了。

    他打开窗户,就看到小狐狸正人立起来,用前爪拍着窗棂,上次子柏风说下次来时不要忘记敲门,这小狐狸还真没忘记。

    看到子柏风,小狐狸张口把口中的《白蛇传》放下,子柏风笑道:“我去帮你拿下本。”

    白狐却是摇摇头,回头对身后呼呼叫了两声。

    夜色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子柏风借着月色定睛看去,一只两指粗细,全身碧绿的蛇从远处游过来,在远处犹豫着,不敢过来。

    不远处,踏雪不安地甩着脑袋,发出了低沉的喷气声,显然它很是忌惮这只蛇。

    “是你的朋友?”子柏风愣了一下,他认得这是一只竹叶青,竹叶青的毒素主要是针对小动物的,排毒量很少,所以咬人之后并不容易死人,但这并不代表它的毒性不厉害。子柏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去。

    白狐对竹叶青呼呼叫了两声,青蛇在地上晃了晃,然后猛然弹起来,缠在了子柏风的手臂上,顺着子柏风的手臂游到了他的肩膀上。

    竹叶青冰凉的鳞片让子柏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忍着把手中的青蛇甩出去的冲动,静静等着。

    第四十一章:一条青蛇嗜书狂

    子柏风把青蛇接进来,细腿顿时如临大敌,相比狐狸,青蛇更像是它的敌人,它也曾经被毒蛇咬过,差点丢了一条命。

    “别担心,别担心……”子柏风口中安抚着,其实自己心中也很紧张。

    青蛇在他的肩膀上稍稍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头,在他的侧脸挨挨擦擦。

    子柏风伸出一只手去,轻轻落到了蛇头上,竹叶青任由子柏风抚摸了几下,很是乖巧。

    子柏风轻轻嘘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青蛇却是不肯再在他的肩膀上多呆,弓身一跃,就跳到了书桌上,睁着两只金黄色的竖瞳,在书架上逡巡着,看到了书架上的《白蛇传》伍,竖起了上半身,想要把那书册拽下来,奈何它没有手脚,又怕两只毒牙咬坏了书册,急的团团转。

    “我说你为何喜欢借阅《白蛇传》,原来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子柏风笑着伸手过去,摸了摸白狐的脑袋。

    白狐伸了一个懒腰,卖了一个萌,晃着尾巴转身跑掉了,子柏风左右看了看,怎么也没弄明白那白狐是怎么进院子里来的。

    身后青蛇已经急的甩着尾巴狂拍桌子了,子柏风哭笑不得,自己竟然遇到了一只急性子的青蛇,显然这只青蛇已经也是当初自己讲道的受益者,而它已经不耐烦每次一册借阅《白蛇传》了,非要到自己这里急着看完。

    子柏风把书册取下来,点上了油灯,青蛇伸出尾巴尖,非常娴熟地翻开封面,横身压住了书册,脑袋竖起在书册的中线上。

    为了尊重这个世界的阅读习惯,子柏风编撰的《白蛇传》也是竖排反读的,这蛇的两只眼睛分在脑袋两边,它看书的方式也简单,稍稍歪歪脑袋,一只眼睛看右边,看完之后,再向另外一个方向歪脑袋,用另外一只眼睛看左边。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竖着脑袋累了,它就趴下了身子,把脑袋压在书册的中线上,一副歪头趴在桌子上看书的惫懒样子——还有一样好处,就连脑袋都不用转了,就是不知道蛇会不会近视眼。

    子柏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青蛇俨然一名勤奋学子,秉烛夜读,比他的许多人类学生还要用功,它看的不快,偶尔还要来回翻书,前后对照,不多时子柏风就等得不耐烦了,把后面几本白蛇传也放到了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先去睡……”

    躺在床上,看到青蛇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子柏风心中颇为感慨。平日讲道之时,子柏风从未注意过这只竹叶青,想来是它本身就藏身在某棵树上,反而不像是白狐那般只要出现,就被人注意到。

    而与之同时,那些草木、虫儿、鸟儿,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受惠于子柏风的养妖诀,之时这样子来自己的房里看书,若是被老爹看到了,又不知道老爹会怎么想了。

    只是一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偶尔睁开眼睛,看到那青蛇还在翻阅读书,细腿本来还如临大敌,后来也受不了,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了,子柏风才迷迷糊糊爬起来,侧头一看,青蛇已经不见了,左右看看,又低头看向了床下,就看到青蛇盘成一团窝在角落里,正在补眠。

    老爹正在院子里烤木料,为驴车做轮子,之前的平板车是用来拉木料的,虽然口中对儿子买驴不满,但事实上他心中还是很在乎儿子,所以一早就爬起来做新的驴车。

    子柏风伸了几个懒腰,走到了踏雪身边,揉了揉它的脖子,又施展养妖诀滋润了一番,却发现在旁边挂了一个鞍子。

    “咦,爹,那是谁的?”子柏风愣了一下。

    “是你柱子叔送过来的。”子坚笑道,柱子悄悄送来那鞍子,没多说就走了,子坚知道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的时候,他打过子柏风好几次,但最终他娘的病还是因为子柏风的原因而治好了。

    柱子是一个木讷的人,不会说感谢的话,所以就连夜做了一个驴鞍来。

    “柱子叔送来的啊……”子柏风心中颇为感慨,这个一直仇视自己的柱子,终于也算是对自己有点好感了。

    他微微凝神,伸手按在眉心,灵力流逝之中,眼前再次展开了下燕村的俯瞰图,柱子他们也都已经进山去了,子柏风给他们都标了名字,找到柱子的黑点一看,发现柱子那黑点再不是之前的小透明,而是变得漆黑如墨,这不但是有了好感度,甚至可以说是好感度爆棚了啊。看来,柱子娘在柱子叔的心中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连带着对子柏风的好感也爆棚了。

    再大致扫上一眼,整个下燕村,已经有一大半都对子柏风好感度爆棚,自己这个下燕村的村正当的还算是非常成功的,而正因为如此,子柏风更有责任保护他们。

    但是,除了柱子之外,其他还有许多人是不深不浅的颜色,显然这些人对子柏风还有所疑虑。

    不过,最让子柏风惊喜的,却不是这些黑点,而是一些光点。子柏风知道,这光点就是受他的养妖诀所滋润的妖怪,妖怪不受滋润也能成妖,只是太难太慢,但受到了滋润的妖怪,不但被铺就了一条坦途,更是子柏风建立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只要在子柏风的领地里,它们的一举一动,子柏风若是想要看,便都能看得到。

    而此时此刻,以青石那最大最亮,仿若皓月一般的亮点为中心,星星点点的光点散布在整个下燕村辖下的范围里,一时之间,竟然数也数不过来。

    而在这些光点旁边,那笼罩在天地之间的沉沉死气,竟然一点点被驱散开来,就像是有人拿着小滤网捞取水中的污物,即便是一勺一网,但那死气总是在消失的。

    只要死气在渐渐减少,便总能让人看到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景象,子柏风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让他更加地斗志昂扬。

    “爹,我再去一次蒙城。”子柏风心道,这个柱子还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刚刚子柏风还在发愁要怎么骑驴呢,他牵出了踏雪,把鞍子搭在了驴背上。

    “去蒙城?去做什么?”

    “马上书院考试的成绩要出来了,我去拜访一下先生,还有玉税的事,我也要找人商议一下。”子柏风道,他没敢说他打算去刺探一下非间子的情报,知己知彼这才能百战不殆。

    子坚有些担心,他想要劝阻,出口却是一句:“吃完早饭再走吧。”

    “不用了,有踏雪,到了城里再买些东西吃就好。”子柏风道,子坚想要再劝,却还是摇了摇头,走过来帮子柏风准备鞍恚Ы诺牛寻绊'在小毛驴的下腹部系紧了,又系上笼头。

    子柏风回到房间里,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装在一个书箱里,看到青蛇还在睡,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不在青蛇会伤人,也直接装了进去,担心一会儿青蛇醒了闹腾,直接又丢了两本白蛇传在里面,反正书箱是藤条编的,里面有空隙有光亮。

    子坚帮子柏风把书箱挂在驴背上,看子柏风摇摇晃晃骑上去,却又担心道:“若不然,我架上车陪你一起去。”

    “我要在蒙城呆上一两天,爹你还是看好家吧。”子柏风还真不愿意带着老爹去,到时候不好行事。

    把一根小马鞭递给子柏风,子坚在前面牵着驴走出柴门,子柏风从未骑过驴马,在驴身上摇摇晃晃了片刻,这才掌握了姿势。

    到了门外,小石头正抱着两只小狗在一颗大树下玩,看到子柏风骑驴,顿时叫起来:“我也要骑!我也要骑!”

    好说歹说把小石头劝住了,子柏风告别了子坚和婶儿,在两个人担忧的目光之下,骑着小毛驴嘚嘚得向村外走去。

    ……

    ……

    ……

    “唉,我的老腰啊……”

    远远看到了蒙城的大门,子柏风就赶快下了驴,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都快不会走路了,扶着腰扭搭扭搭走了一阵子,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走着来蒙城太累太慢,上次坐马车和驴车,被颠得差点散架,而这会儿骑驴,子柏风又觉得腰酸背痛,此时此刻,子柏风格外怀念前世那舒服的小汽车。

    不知道非间子的那云车是怎么来的,看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子柏风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踏雪不满地喷了几口气,它这个跑腿的还没说什么呢,骑在它背上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喊累?

    刚刚出了村,青蛇就在书箱里面闹腾了起来,指望这只小青蛇在书箱里面安心看书,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一些,子柏风不得不把它放出来,本打算让它自己离开,谁知道它死活赖着不走了,子柏风便只能随口讲些故事来安抚它。

    养妖诀第一诀“一元化”对这些智商颇高的生灵效果不太显著,不过运起养妖诀却也有一样好处,那边是可以和这些动物沟通,即便是刚刚买来没多久的驴子踏雪,也能够听懂子柏风的故事,这一路上走的是又快又稳,否则子柏风还要受更多的苦。这一路上行来,灵气消耗了不少,踏雪也几乎能够完全听懂人言了,让子柏风连连夸奖它是一只聪明的驴子。

    第四十二章:一壶浊酒荡肝肠

    “小哥儿,要不要把驴子寄放在我们这里?上好的草料,免费刷马,修马掌,专业按摩技术,保证让您的坐骑舒服得直哼哼,寄放一个时辰只需要一文钱,哎?别走啊,我们这里还有漂亮小母驴……”城门外的车马野店,小二正在娴熟地招徕顾客。

    “你还小呢,想啥小母驴啊,赶快走吧。”踏雪听到小母驴就不想走了,子柏风连忙劝道“到了蒙城府或者落千山那里,有免费的草料可以吃,而且还有高头大马给你看,说不定有漂亮小母马呢,母马不比母驴长得漂亮?”

    姜毕竟是老的辣,踏雪被忽悠了一番,顿时拽着子柏风向城里走去,子柏风只能紧紧拽着缰绳,不让这家伙脱缰狂奔而去。

    智力提高了,好奇心便旺盛了起来,踏雪进了城,看什么都好奇,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嗅嗅那个,好不容易进了城门,结果这驴子又被荷香大包子吸引了,伸着脖子就要拱人家的蒸笼,子柏风不得不花钱买了几个包子,荤素皆有,荤的自己吃,素的喂驴子。引来众人围观。

    子柏风偷空把青蛇藏到了袖子里,自己吃一些,就喂给青蛇一些,青蛇的胃口和人类似乎不太一样,吃了一些之后便不再吃了,子柏风瞧瞧把它放回了书箱里。

    对付完早餐也花了一刻钟时间,子柏风终于拖着自己的小驴来到了蒙城府门口,对门外站着的卫兵道:“千山呢?我来找他了!”

    “秀才爷。”现在蒙城府的士兵都认识子柏风,其中一个士兵连忙上前帮他拉住了驴子,摆出了凶恶的脸叱喝了踏雪几句,另外一个摆着笑脸,道:“落将军他今日并未来蒙城府。”

    “没来?”子柏风愣了一下,“那他去哪里了?”

    “落将军若没有任务离开蒙城,那十有**在军营里。”

    子柏风拖着踏雪出了东城门,走了两里地这才看到了一处军营,烽堠耸立,几个弓手在其上眺望警戒,距离很远,就弯弓对准了子柏风,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军机重地,闲人免进!”

    闲人免进?子柏风翻了翻白眼,就在军营门一侧,就有一面迎风招展的茶字旗,一个老头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喝茶,好不惬意。

    “我来找落千山。”子柏风大声道,“就说子柏风来找他!”

    不多时,落千山的那个小亲兵迎了出来,道:“秀才爷,将军正在操练军队,着我迎您进去。”

    跟着小亲兵进了军营,子柏风好奇地东张西望,几个负责警戒的士兵目露警惕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钢刀。

    “秀才爷,别四处张望,这里是军事重地……”小亲兵连忙提醒道,不过这种事情,哪里是不让看便不看的?

    子柏风四处看去,发现这些士兵年龄跨度很大,有像小亲兵这般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也有白发皓首看起来很老的,子柏风很好奇这些人还能不能上阵杀敌。还有一些人衣冠不整,坐在长凳上,掰着自己的脚丫子,指指点点的。

    “哪里军事,哪里重地了……”子柏风白了小亲兵一眼,亲兵赶快转移话题,嘿嘿一笑,道:“啊,这头小驴还听话吧。”

    “听话倒是听话……就是走得太慢了,这一路上可把我累坏了……”子柏风大倒苦水。

    “驴子的速度就是这样子啊……”这次轮到小亲兵无奈了。

    听到子柏风嫌弃自己,踏雪不满地哼哼了几声,转过头去。

    “看,这小家伙生气了呢,畜生要多夸夸才行……真是个好驴子……”小亲兵摸着驴子的耳朵,道。

    子柏风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看落千山骑在马上,挥舞着几个小旗,指挥着一群还算是健壮的士兵演练阵法,看起来就像是跳集体舞一般,一会儿圆圈,一会儿方块,倒是好看,真正的用处嘛,子柏风没有见过这种古代的战阵,所以完全不知晓威力,看到精彩处,子柏风连连鼓掌叫好。

    那边落千山正到变阵的紧要关头,听到那边看戏鼓掌的声音,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把手中的旗子交给了副手,没好气地打马到了场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子柏风,道:“你来做什么!”

    “好看,好看!”子柏风先热情地送上掌声,“怎么不继续了?我正看得高兴呢。”

    “好看个屁!”落千山顿时又有拔刀的冲动,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要那么看不起自己嘛,你们演得挺好的,去广场上表演个节目什么的,准能盆满钵满。”子柏风说着怪话,等到落千山翻身从马上下来了,便对小亲兵道:“你去帮我喂喂驴。”

    小亲兵看了一眼落千山,见落千山没反对,就牵着踏雪去了,踏雪在小亲兵手里倒是十足乖巧,目不斜视的,让子柏风心中腹诽。

    “你昨日刚走,怎么又回来了?”落千山正色问道。

    “还不是因为非间子的事。”子柏风皱眉道,“你如何打算的?”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落千山有些疑惑,显然不明白子柏风在想什么。

    “你真打算刺杀非间子?”子柏风却是惊到了。

    “是否刺杀非间子并非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落千山沉声道,“我只是一名士兵,所有的也只有一把武力,非间子威胁府君,为我所不喜,所以我向府君提出刺杀事宜,府君未准,但也未说不准,所以我便先做准备。什么时候刺杀,是否刺杀都是府君大人要去想的事,我无需想太多。”

    说完之后,落千山看子柏风神色略有憔悴,直言不讳道:“柏风,为何我觉得你比府君还要忧虑?听我一句话,你不过是一名村正,你所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尽力搜集玉石,安抚村民,若是真的无法搜集足够玉石,府君也定然会想办法,不让你为难。”

    子柏风苦笑,若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子柏风怎么告诉落千山,自己不但有说不出口的养妖诀,同时还有一份说不出口的激愤?

    “真羡慕你的这种心态……”子柏风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自己和落千山最大的不同吧,落千山他只是在做,至于为何做,要不要做,他都不曾考虑,也不必考虑。不过也并不奇怪,他是一名军人,古来今往,军人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为了执行命令,生死皆置之度外。

    但是和落千山比,他就不是这种简单直接的人,他需要考虑,需要犹豫的事情太多了。

    “是你想多了。”落千山冷冷一笑,“府君在这个位置上数年,遇到的种种磨难,还不都是化险为夷了?”

    “这次不同,这次是仙人……”子柏风不知道是在说府君,还是在说自己。

    和府君比起来,他还是太嫩了,种种心态方面,比之府君差了无数倍,这并不是说结合了两个世界的记忆便可以弥补的。

    “又有何不同?仙人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罢了。”落千山道,“正如你所说的,若是真的想要刺杀他,有的是办法。若说杀人,这仙人不见得比我更擅长。”

    这句话,落千山说的是杀气凛然,子柏风却还是摇摇头,他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同。

    “再说了,吉人自有天相,数月前府君为加税烦心,不也是有你子柏风跳出来张牙舞爪一番就解决了吗?”

    “你别说得我那么不堪好不好,什么叫做张牙舞爪,我可是差点累死。”子柏风无奈。

    “反正在我看来,就是张牙舞爪一番,我是完全不明白为何你能做到这种事情,所以,你看起来难以解决的问题,在别人看来,或许也只是小菜一碟。”落千山又拍了拍子柏风,“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烦心别人的事。”

    看子柏风在那里沉思片刻,落千山问道:“想明白没?”

    “哪有那么快!”子柏风真个想要张牙舞爪了。

    “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聪明人想东西不都很快吗?”轮到落千山不解了。

    “可是聪明人也会容易钻牛角尖啊……”至于聪明人这个称呼嘛,子柏风就生受了,总是要忍受聪明人的种种坏处,我真是太可怜了,唉……

    “钻牛角尖这种事情,我有好办法。”落千山伸手环住了子柏风的肩膀,不,应该说夹住了子柏风的脖子,道:“来得正好,我们营里的伙食师父做菜手艺一绝,绝对不输百蒙居,我上次从府君那里悄悄顺来了几瓶京师带来的好酒,还有极烈的烧刀子,今日你我来个不醉不归!”

    “等等,烧刀子?”子柏风顿觉压力山大,“我只会喝啤酒……”

    “啤酒是什么东西?日后倒要尝尝,我这里只有烈酒!”落千山拽着子柏风到了他们的饭堂,大声喊道:“老官?老官?”

    一个四五十岁,身上穿着兵丁的衣服,外面套了个油腻腻的围裙,长的慈眉善目的老兵从后面冲出来,对落千山一哈腰,道:“将军,您吃点什么?”

    “把我后面养的好东西选几样上来。”落千山道,“量要大点,这家伙就是一个吃货。”

    “好嘞,您稍等。”那被称为老官的火头军又是一哈腰,转身去了。

    “先把我珍藏的好酒拿上来,我们先喝上几杯!”落千山豪气干云。

    第四十三章:一醉壮我英雄胆

    豪气干云的落千山很快就豪气不起来了。

    “干,你干不干?”子柏风端着一杯酒,指着落千山,鄙视道,“不能喝就别喝,还跟我装蒜,给我干了!”

    你妹的,吓我一跳,还以为真是烧刀子呢,结果也就是十来度的低度酒,原来现在也还是没多少蒸馏酒,都是压榨酒。这些没喝过高度酒的可怜家伙,你看哥喝一箱啤酒都不皱眉头的!

    子柏风的酒量在前世只能算是尚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受到了太多的灵气滋润,对酒精的抗性大大增加,喝起酒来那真是吓死人,就连自诩整天泡在酒缸里的落千山,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我……我干了……”落千山摇摇晃晃端起酒杯,端起来就灌,灌进去的还没漏出来的多,老官在旁边伺候着,看着那好酒就这么浪费了,喉咙都在蠕动,这个心疼啊。

    “耍赖!给我好好喝!”子柏风上去,捏着落千山的嘴巴,就帮他向里灌,还没灌完,落千山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还有谁?还有没有人要喝酒?你喝不喝?你呢?”子柏风环视着四周,几个兵丁听说来了一个非常能喝酒的秀才,把他们的将军都喝趴下了,纷纷过来看热闹,看到子柏风醉眼朦胧,四处挑战,顿时一个个向后缩了缩,倒不是他们不想喝,关键是他们自知身份,还没资格和将军的客人喝酒。

    “你?”子柏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老官,老官连忙摆手。

    “你?”子柏风又对小亲兵勾了勾手:“你过来!”

    “我……我不会喝酒……”小亲兵都快哭出来了,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但是现在到底谁是秀才,谁是兵啊。

    “看你那胆子小的……呃……给我把我的座驾牵来,我的史诗级坐骑踏雪……”子柏风在小亲兵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上了踏雪——走之前,还没忘记把桌子上的一瓶好酒顺走了。

    “我的宝贝踏雪……来,咱们走了。”子柏风上了驴子,似乎随处都要掉下来——当然,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觉得自己坐的是又稳又威风,他一扬马鞭,道:“驾!”

    踏雪啊啊地叫了两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劝诫,到底拗不过子柏风,啊啊叫着走了。

    骑着驴一路招摇过市,子柏风又来到了蒙城府。

    “秀才爷……”门口的士兵换了岗,不过也都认识子柏风,看到子柏风顿时一愣,道:“秀才爷,您这是……”

    “让开让开。”酒气熏天的子柏风气场十足,一挥手道:“非间子,非间子呢?你给我出来!”

    蒙城府,一处**的小院,非间子正在为白鹤梳理羽毛。

    非间子犹记得自己当年刚刚上山时,正是贪玩随性的年纪,那时候整日缠着白鹤,让白鹤载着他在天上翱翔。整个鸟鼠观上到处都是他的笑声。

    而时至今日,白鹤已老,已经载不动他,就连拉着云车都力有未逮,但随着大限逼近,却依然没有跨越那个坎儿。

    三十年过去了,自己依然是往日的容颜,但是师兄们却也是越发的苍老了。

    鸟鼠观里的灵气,是越发的稀薄,师兄已经不再勤加修炼,而把大量的心力耗费在了维护聚灵大阵之上。

    登仙之道,师兄是彻底放下了,就连光耀宗门的执念,他也已经不再奢望,师兄为鸟鼠观付出了太多,却依然没有能够让鸟鼠观发扬光大,这天地的灵气愈发稀薄,但鸟鼠观总要继续走下去。

    希望,在自己身上。

    虽然师兄从未说过,但非间子却知道。

    师兄他们一个个都老了,师兄曾经说过,鸟鼠观的年轻子弟里,就只有他非间子或许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若是有朝一日,师兄们驾鹤西去,宗门便需要自己去支持,去努力,去奋斗了。在这之前,自己必须要做好收玉税这件事。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如何去面对师兄们的期待?

    非间子,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师兄们的期待啊!

    就在非间子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非间子,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那喧哗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非间子的房门之前,然后有人碰碰地拍门。

    非间子皱眉,走到门前,打开门便是一愣。

    子柏风。

    这个少年他记得清楚,那灵气四溢,似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灵气似乎更加浓厚了,几乎抓一把,就能捏出水来。他一手拎着瓶酒,口中喷着酒气,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站在门口,偶尔晃晃身子,似乎快歪倒了,旁边那头小驴就再把他拱起来。

    “何事?”看到子柏风,非间子顿时皱起了眉头,道:“大白天就喝酒,如此骄奢放逸,却是我看错你了。“

    “拽什么拽,以为你是花无缺啊……”看着丰神俊朗的非间子一身道袍站在大门前,子柏风莫名其妙就嫉妒了……“我还是小鱼儿呢!”

    非间子茫然片刻,目光却是落在了子柏风身边的踏雪身上。

    被子柏风的养妖诀滋润,踏雪身上也是灵气隐现,虽然看起来天差地远,但事实上非间子的白鹤也只是第二阶点顽石的阶段。要跨越这第二阶,进入第三阶吐灵气,才算是真正进了妖怪的门槛,之前无论如何,也只是凡兽。

    但毕竟是受到了养妖诀滋润的,其精气神和普通的驴子已经截然不同,非间子忍不住赞道:“好驴!”

    “你才好驴呢!”子柏风认为非间子在骂他,顿时大怒,道:“非间子,我可问你,你凭什么下山来收玉?”

    子柏风这一路招摇,引了很多人过来,就连府君都被惊动了,和主薄等人一起,站在暗处看着,看到子柏风酒气熏天,便摇了摇头,但看到子柏风醉酒之后竟然来质问非间子玉税的事,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无奈。

    “这个子柏风,书生气忒浓了些。”主薄摇头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讲道理,但有些事情是无法讲道理的。”

    子柏风据理力争,和扈才俊对簿公堂,这是因为朝堂官场有法有度,有理有据,子柏风只要据理力争,占据有利之地,便可以无往不利。

    而府君用同样的方式推掉了曲州府的加税,也是因为如此。

    但是仙人他们来收玉税,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和不讲理的人讲道理,这不是对牛弹琴,这是自讨苦吃。

    府君摇摇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否定主薄的意见,只是嘱咐身边人有眼力一点,若是看子柏风的做法过分了,赶快把他拉回来,如果子柏风有危险,也赶快护住他。

    “千山呢?”子柏风来了,落千山却没来,府君有些疑惑,这俩人虽然看起来水火不容,实际上关系还挺好,子柏风来了,落千山不应该陪着吗?

    “这个……落将军他喝醉了……刚刚子公子就是在和落将军喝酒。”

    “千山喝醉了,柏风他还醒着?”府君啧啧称奇。

    “他这哪里是醒着,这分明是醉得不能再醉了。”主薄摇头,在他看来,子柏风此举实在是疯了。

    “他不过是借酒装疯罢了。”府君轻轻摇头,他对子柏风的了解远超众人,所以此时,他也能够看得出来,子柏风来质问非间子,固然是借了一点酒力,但却是他的本意。

    只是有些话,醒着不如醉了说得透彻。

    “鸟鼠观庇护蒙城一方平安,蒙城供养鸟鼠观修行所需玉石,这本就是惯例。”

    “惯例?惯例是三十年一次玉税,十年前就已经交过了。”子柏风冷笑,“什么惯例要十年一次?今年若是交了,明年你再来,再要三千块,是不是也是惯例?”

    “事有反常,岂能一概而论!”非间子被子柏风说的哑口无言,这事情他确实是没道理,但是没道理也必须强词夺理。

    “刚才你说是惯例,现在又说不能一概而论,那什么时候一概而论?莫非合着都是你有理?”子柏风冷笑一声,“那好,我再问你,你说你鸟鼠观庇护蒙城一方平安,你且说说,你鸟鼠观护的哪方平安?别的且不说,从十年前交完玉税开始,十年之内,三年大旱,你鸟鼠观可曾开坛祈雨?两年大涝,你鸟鼠观可曾疏通河道?十年之间,盗贼横行,你鸟鼠观可曾飞剑做法,匡扶正义?”

    府君苦笑道:“他这不是在打非间子的脸,他这是在揭我的短啊。”

    听子柏风这样一总结,府君很是挫败,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别的不说,你非间子一剑西来,耍够了威风,你可知道炸掉的那巨石震塌、砸塌了多少民房?我告诉你,三十一座!碎石飞溅伤了多少人?我告诉你,三百余人!你非间子高贵冷艳逼格高超,如果你说到做到,真的庇护一方,我子柏风敬你三十里,双手乖乖把玉石奉上,可你曾去看过这些人一眼吗?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人?凡人而已,不过蝼蚁,是这样吧?你非间子又算得了什么?莫不以为,别人尊称你一声仙人,你就真是仙人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士罢了,你比谁高贵,你比谁伟大,你傲娇什么?你庇佑了谁?不过是自己在那里幻想罢了。”

    第四十四章:一怒敢拉仙下凡

    子柏风一连串的话,又急又快的,哪里有丝毫醉意?主薄神色古怪地看了府君一眼,府君对这个子柏风,竟然如此了解?

    听子柏风说完,非间子面色毫不动容,微微一笑,道:“大涝大旱都是天灾,身为修道之人上体天心,本应顺应天地而行。而盗贼横行是凡间俗事,你问错人了。我鸟鼠观庇护一方,降妖除魔,匡扶天道,这才是修行者本分。因我受伤的那些人,我自有歉意在心。”

    歉意在心?子柏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似乎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就算是耍赖,不承认,或者其他的什么,子柏风都不会如此生气,可非间子这一句歉意在心,却让子柏风火冒三丈,这算什么?果然高贵冷艳的回答啊!

    这一刻,怒火加上酒意,他的情绪终于完全无法控制。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言的**,他很想一拳砸在眼前这张微笑的脸上,直接把他的鼻子打进嘴里,把嘴打进肚子!

    他咧嘴一笑,就像是猛兽终于盯紧了猎物,瞳孔收缩,紧紧盯着非间子:“你刚才说,降妖除魔?你鸟鼠观的道士,何时降妖伏魔过?”

    非间子正色道:“十余年前,我师兄下山收取玉税之时,听说洋河之畔有蠃鱼作乱,一人一剑将其斩杀收服,免去了人间一场大灾祸,这难道不是庇护一方?”

    说到自己最尊敬的师兄,非间子心生向往,语气也格外地严肃。

    “哈……”子柏风却笑了,只笑了一声,就一转身,哇一声,吐了。

    真吐了,吃进肚子里的酒水肉菜,混着胃酸粘液,吐了一地,四下飞溅。

    非间子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皱起了眉头,道:“你喝醉了,我今日不怪罪你,若是你日后再敢对我师兄不敬,我便送你一剑。”

    眼前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依稀似乎往日的自己,所以他竟然没有立刻拔剑。

    “哈哈哈哈……”毫无形象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子柏风养天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你说十余年前,洋河畔,蠃鱼?”

    “没错,十余年前,洋河畔,蠃鱼。”非间子正色道,他已经快要忍无可忍。

    子柏风却突然不笑了。

    他站直了身子,再也不摇晃,紧紧盯着非间子:“非间子,你知道我姓什么?”

    “姓子?”非间子微微皱眉,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也亏得修士们修道要修心,所以养气功夫还不错。

    “没错,我姓子。”子柏风沉声道,“子本就不是大姓,附近千里之内,便只有一处有人姓子,洋河畔的子村,全村三百八十三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到了现在,附近千里内姓子的人,便已经不超过十个,其中一个,便是我子柏风。这全是拜贵师兄所赐啊。”

    子柏风抬起头,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后果,什么麻烦,他只想把自己胸中的一切说出来,这世间有几个人知道真相?

    “蠃鱼便出在我子村,那时我每日在洋河畔读书写字,蠃鱼每日与我相伴,听我诵读诗书。天旱时行云布雨,内涝时引水入河,与我子村村民和谐相处,但有一日,来了一名妖道,自称鸟鼠山的道士……”

    “住口!”非间子飞剑凌空,对准了子柏风,“你再说一个字,我便把你斩于剑下!”

    “快,把他拉回来!”府君大惊,立刻下令道。几个士兵虽然两股战战,却还是冲了上去。

    “都站住!”子柏风伸出一只手,阻止了打算过来的士兵,抬眼看着眼前的非间子。

    丰神俊朗的少年修士,此时面色狰狞,他真想直接杀了子柏风。

    “当日里那道士也像你现在这般,表面上冠冕堂皇,一肚子男盗女娼。”子柏风似乎生怕刺激的非间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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