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乐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大皇商

正文 大皇商第20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他跟程维哲办事痛快,铺子里打好的黄花梨堆满了一屋,他们很快便把卧室的家什都挑好了。www.83kxs.com

    一组四开门的大柜,一个要摆在窗边的软榻,两个最大号的衣箱,还有一组摆在主卧小客厅的茶桌茶凳与屏风。别看东西不多,但都摆进屋子也要讲究搭配的。

    定完了卧室,他们又订好了主屋一楼客厅的屏风、案几、圆桌与六组边桌椅子。最后,才是一楼的书房与茶室。这两个地方他们未来一段时间估计要常待,所以直接定的现成的成品。

    等这一堆家具都定完,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那木匠看他们两个这样痛快,心里也高兴,很爽快便把价格给压到了四百两。

    虽说价格是真不便宜,但是他们是亲眼见过实物,那手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就算是花了这么些钱,杨中元也十分高兴。

    程维哲自然也很高兴,他们这一路走来,终于能有自己的家了,现在花再多钱也抵不过家这个字的意义。

    主屋的都订好了,剩下的客房便都定的枣木家具,毕竟不是常住的地方,给周泉旭、韩世谦跟徐小天住的院子也不着急整理,所以家具也都不着急买。

    “师傅,这是我们急用的,有几件没成品的,十日之内能否做出来?”三人出了库房,直接去了铺子的雅间付钱定日子。

    “需要现做的都是小件,我们家小师傅有五位,肯定做得出来,您放心好了。”

    杨中元点点头,接过他盖了章子的货单,这才把二百两银票递给他:“师傅,我们是冲着您家的信誉来的,希望到时候没有问题。”

    “那是自然的,我家在这宝珠街百年多了,是信誉最好的老字号,您放心便是了。二位客官,别的不要定?”

    杨中元想了想,突然道:“等着家具都送到了,我们看看再说,您这如果件件都好,那我们开食楼的家具也找您打,如何?”

    食楼可大可小,但是能多做一笔生意,无论如何师傅也是愿意的,他听了便连连点头,意思是肯定能做到最好。

    杨中元跟程维哲自然十分满意,两个人相伴出了木匠铺子,便想在宝珠街先逛上一圈。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虽然正值下午,可宝珠街依旧人头攒动,这里不愧是大梁最繁华的所在,人人来了衢州,都要来宝珠街看上一看,那才叫不虚此行。

    杨中元正抬头望着别家的招牌样式,却不料程维哲突然在他耳边轻声问:“小元,高不高兴?你最喜欢哪件家具?”

    “高兴,我最喜欢那张床……”杨中元答他。

    程维哲醇厚的嗓音带着笑,他说:“我也喜欢。”

    ☆、100最好

    程维哲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一贯都是温柔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唯独在杨中元面前;偶尔会露出些许顽劣与不羁。

    街上车水马龙,他却浑不在意;这样低声在杨中元耳边说着戏言。

    杨中元一开始没有马上听懂,他这点水平,真的跟在街头巷混迹许多年的程维哲没法比;可也并不傻。

    等他明白过来;一张俊脸顿时微微泛红,他回头瞪了程维哲一眼,低声斥他:“你啊;这么大人了;说话这般不分轻重;街上这么多人……”

    程维哲紧紧握住他的手,偏过头去贴着他的脸颊轻声道:“那回家,就可以随便说了吗?”

    杨中元的脸顿时更红了,他使劲推了程维哲一把,怒道:“好了好了,快做正经事要紧,不要再胡说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回答程维哲问话。

    有些话,回家当然可以随便说,程维哲爱说,他就听着。可叫他大街上承认,那就有些难了。

    程维哲看着他高瘦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杨中元这个人,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又特别糊涂。他明明能八面玲珑什么场面话都说得出口,可又脸皮薄,经不得他戏弄。

    程维哲也一直都知道,他怕疼,怕受伤,也怕血。

    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却阴差阳错做了那么多年粗活,程维哲始终心疼他这些年来的遭遇,所以渐渐地,心里面许多事情便也不再坚持。

    他们成亲的日子早就算好,如今想来也没剩几个月了,到底谁上谁下,事到如今程维哲已然不在意了。

    只要杨中元高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因为伴侣是他,爱的人也是他,所以程维哲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与废话。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一个人妥协。

    这样想着,他也并不觉得委屈,却更坚定了些。

    “小元……”程维哲顿了顿,“小元,这里这么多铺子,我们把成亲要用的喜品也都买好吧。”

    他们定家具用的时间不长,所以这会儿还很早,因着在夏家临时暂住,杨中元连饭都不用做,所以便有大把时间把未来的所有事情一一先打点好。

    听到程维哲这么说,杨中元突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哎呀,咱们这一路光想着房子铺子的事情,成亲的事情还没仔细想呢。”

    程维哲笑着道:“可不是嘛,不过过一阵子等家里都翻修好了,泉叔跟师父肯定能闲下来,婚礼跟酒席交给他们便成了,可喜被喜服,总得我们自己挑挑吧?”

    “这……这就要去挑喜服……?”杨中元颇有些羞涩,他结结巴巴道。

    程维哲牵起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小元,你是不是没想过我们成亲以后要怎么过日子?我知道你对开食楼的事情异常上心,可我们开食楼是为的什么?为的是一家人越来越富足,生活越过越好,对不对?我们成亲,是因为我们相爱,想要在一起。在成亲前的这段日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忙碌事业,布置自己的家,我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要告诉我,相反,你有不好的地方,我也会给你提出来,我们慢慢磨合,好不好?”

    他嗓音醇厚,一番话说下来悠长又温存,杨中元被他说得心中翻涌不停,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事事都考虑周到,让他觉得舒心又幸福。

    “好,对不起,阿哲,我没有想那么多。其实不怕你笑话,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生活很自然,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以后还会在一起,我总觉得,我们没什么需要想的。”杨中元道。

    他虽然这样说,却也跟着程维哲的话想到许多事情。

    两个人促成一个新家,他们自然要考虑许多事情。这跟朋友和发小是不同的,他们一起长大,平时几乎不会吵架,他们心里爱着对方,关心彼此的生活,其实已经比许多伴侣都要好了。可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

    成亲之后,他们要一起面对很多问题,比如他们在家里的位置、角色还有事业上的各种决定,如果将来有了孩子,那他们势必要共同分担精力来好好把他养育长大。这样,才算一个完整的家。

    想到孩子,杨中元脸上顿时更红。以他年幼时的脾气,自然是不肯屈居人下、怀胎十月孕育子嗣的,可他成亲的对象是程维哲,这便不一样了。

    他眼里的程维哲,比自己要好得多,他少时聪慧,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手经商手腕也很厉害。他高大英俊性格温和,在杨中元心中,世间在无人能及得上程维哲半分。

    这样一个人,他真的可以心甘情愿放下所有的坚持。

    更何况,他早就吃了朱玉丸,两个人一起生活,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杨中元想到这里,顿时更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觉得把他吃过朱玉丸的事情告诉程维哲特别不好意思,于是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天。

    他小心翼翼看了程维哲一眼:“阿哲……你想过我们以后……”

    “什么?”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般配,就连一起发呆想的事情,都如出一辙。

    程维哲回答完,见杨中元好半天不说话,便自己主动开口。

    “小元,我有事对你讲。”

    “阿哲,我有事对你讲。”

    说完,两个人愣住了,又紧接着加了一句。

    “晚上回去再说。”

    “晚上回去再说。”

    这一次,他们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默默看了对方半响,而后相视一笑。

    无论对方说的是什么,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却真的很好。

    衢州是交通要道,这里每年的新夏大集都成为南来北往商贾相互交易的盛会。

    而衢州最繁荣的宝珠街,也成为临近几个郡府最好的一条商街。这里有全大梁最好的茶酒布瓷,有各种各样的吃食玩物。可以说,只要你有钱,在这里逛个十天半月都不会腻。因为这一片名为宝珠街的商街,实在太大了。

    这会儿虽然是冬日,可也抵挡不了各地游客的热情。偌大宽敞的一条街上也满满都是人。程维哲跟杨中元出来之前已经跟夏管家要了一份衢州各行各业比较有代表性的铺子名单,此刻再逛起来,自然就有些目的在里面。

    他们要开的是食楼茶肆,首先要看到自然是街上其他生意好的食楼。而剩下的,他们也要把瓷器,摆设,家具等都看看,心里有了谱,晚上回去没事干,还能多琢磨琢磨铺子的铺陈。

    不管卖什么,首先得弄得干净漂亮,让人有走进去的想法才成。

    他们这一次要开的,可不是丹洛那种街边到底小食摊,而是正正经经的大食楼,一道菜几百个铜板朝上说,也要让食客们吃了觉得不亏钱。

    这才是做生意的极致。

    这一下午,杨中元跟程维哲几乎把名单上的所有铺子都进去转了一圈,大多数十分出人意表,有的是百年的老铺子了,无论是跑堂的还是掌柜,都很老道。而有的是近几年新起来的,却也有自己最特殊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满大街都是商铺的地方,只有把握住自己的特色,才能慢慢生根壮大。

    这是跑了一天的程维哲跟杨中元,共同总结出来的结论。

    晚上回了家,他们陪着老小一起吃了饭,又听两位长辈说了说房子的事情,这才手牵着手在东厢的小花园散起步来。

    虽然跑了一天很累,可饭后这样一起走走,却也特别舒服。

    两个人先是默默走了好久,等到一圈都转完了,程维哲才开口道:“小元,我想了很久我们成亲以后的事情。”

    杨中元笑笑,仰头问他:“什么?”

    程维哲停下脚步,他定定看着杨中元,终于鼓起勇气道:“要不……要不朱玉丸,我来吃吧。”

    他说完,却看到杨中元呆愣住的脸庞。

    程维哲怕他误会自己,忙解释道:“小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打小身体就不好,还怕疼。我比你年长几个月,自然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我……我应当让你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而且我也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这一串话说下来,程维哲难得红了脸,索性天黑,虽有月光,但脸上的红晕却能被很巧妙地掩盖过去。

    他平时是调戏杨中元惯了,可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就算程维哲脸皮厚,他自己也有点扛不住了。

    然而他说完好半天,都没听到杨中元回答,程维哲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悄悄低头去看杨中元,却见他红着眼眶,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眼,仿佛道尽了生命力所有的苦难,却也透着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感动。

    他杨中元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伴侣,全心全意爱护他,时时刻刻为他着想。自从两个人标明心意以来,程维哲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异常感动。

    杨中元心里的最后一丝矜持与执念彻底被击碎,他走上前去,用力抱住程维哲的腰,让对方感受彼此的心跳。

    他微微扬起头,凑到程维哲耳畔低声道:“阿哲,我吃过朱玉丸,所以这辈子,只能我给你生孩子。”

    ☆、101交心

    大梁延续后代的方式残酷又温情;作为伴侣的两个人,只会有一个吃下朱玉丸,然后从此作为承受的一方孕育子嗣。大梁民风淳朴;而且生育孩子着实有些痛苦,所以大凡伴侣都很忠诚彼此;他们一起为了自己的小家而努力,把一生的爱都给了对方。

    因为知道来之不易,所以越发珍惜。

    杨中元说了这话之后,一直到他们回到东厢,程维哲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杨中元已经吃过朱玉丸了;毕竟在普通百姓的意识里,只有定了亲事或者已经成了亲的人才会去领朱玉丸。

    而杨中元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朱玉丸;他是什么时候吃的呢?

    此刻的东厢一共只有他们一家人住,两位长辈跟徐小天都已经歇下了,东厢卧房多,所以他们是一人住一间的,倒也方便。

    杨中元见程维哲一路都在发呆,不由笑着对他说:“怎么?我吃过那药,你这么惊讶?”

    程维哲默默坐到厅中的椅子上,抬头认真看着杨中元:“小元,你是因为进宫,才吃的吗?”

    听到他这么直白便问了出来,杨中元目光闪了闪,却还是点头承认:“宫里的所有人,都吃过那个药,只除了……除了圣上。”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程维哲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想明白了。

    为了保证皇家子嗣纯正,宫里的所有宫人都要吃朱玉丸,那是必然的。

    这么一想,程维哲突然觉得心口慢慢泛起疼来,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杨中元已经自己独自扛过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他从未见过别人吃朱玉丸,但是吃了以后到底有多痛苦,却是大梁每个人都知道的。

    想到这里,程维哲便觉得浑身难受起来,他看着杨中元,轻声道:“小元,过来。”

    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杨中元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太在意,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在意。

    “怎么了?”杨中元慢慢走到程维哲跟前,笑着问他。

    程维哲伸出双手,一把把他抱坐进自己怀里:“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

    杨中元笑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抱了很长时间,程维哲才问:“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杨中元却马上就懂了,他顿了顿,却还是轻声答:“是第一年。”

    第一年,也便是他离开丹洛,被带进京的第一年。那一年杨中元只有十岁。

    一个十岁的少年,孤身一人在深宫之中,默默吃下了朱玉丸。当疼痛袭来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单又彷徨。

    程维哲听了他的回答,抱他的双手更用力了,他恨不得把这人融入骨血之中,用尽全身力气维护他,保护他,叫他再也不受一丁点痛苦。

    “小元,那时候,疼吗?”程维哲哑着嗓子说。

    他觉得自己现在满嘴都是苦涩,眼睛潮潮的,就连指尖似乎都泛着疼痛。

    可他怀里的人却轻笑一声,修长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是很痛的。”

    他声音好轻,仿佛一缕青烟,淡淡飘在程维哲心中,却叫他越发心疼。

    那怎么会不疼呢?许多人二十弱冠之后才吃的朱玉丸,也会难过一整个日夜,才能渐渐缓过来,更何况是年仅十岁、忍痛能力并不强的孩童。

    程维哲把脸埋进杨中元的怀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他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以后都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杨中元最好最舒心的生活。

    杨中元软软坐在程维哲怀中,他们两个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心,也都随之温暖起来。

    那些苦,仿佛都已经过去,却又仿佛还在眼前。

    杨中元回忆起那一年仲夏时节,他跟睿嘉帝君两个人躺在锦梁宫旁边的狭窄偏房里,忍受着难以抑制的痛苦。那种改变身体的疼痛,真的非常难受。

    一开始的时候,他顾忌着屋里还有旁人,并不敢大声喊叫,可是后来,那疼简直直冲脑门,令他什么都在意不了了。

    仿佛一夜之间,两个少年便改变了。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只是锦梁宫最末等的小宫人,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扫擦洗御书房的所有东西,下午忙完了,还要来回穿梭于回廊之间,把那些精致的雕刻一点一点抹去根本就看不到的灰尘。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什么都不是,就连命也都不属于自己。

    开始的那两年,他的手总是很痛,因为要日日泡在水里,又没有药,冬日里染了冻疮,却也一日都不能休息,仍旧要沾水干活。

    而如今已经成为睿嘉帝君的沈奚靖,跟他做着一样的活计。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相识于微末。

    所以后来睿嘉帝君一步步熬出头来,最终成为睿帝最爱的帝君,杨中元也从来都不嫉妒他。为什么要嫉妒呢?沈奚靖多么不容易才获得如今的幸福,他心里想的,只有恭喜两个字。

    他当时觉得,睿帝跟睿嘉帝君,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两个人。

    而现在,杨中元紧紧抱住程维哲的肩膀,低声道:“阿哲,我现在觉得特别高兴,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们会一起努力更加幸福,对不对?”

    虽然程维哲不说,但杨中元却知道程维哲此时此刻,心里定然心疼他到了极点。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处处为他着想,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杨中元却始终感谢上苍,让他刚刚降生到这世上时,就同这个未来的爱人相识,然后一起熟悉长大。

    杨中元说完这一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仿佛过了许久,程维哲才哑着嗓子开口:“小元,我想亲亲你,好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呢?杨中元微微松开手,低下头去注视着程维哲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眸,到底隐藏了多少深情?

    杨中元被他蛊惑,慢慢低下头去,让两个人的嘴唇彼此贴近,然后交换了一个悠长的亲吻。

    八日之后,他们要住的主屋已经打理干净了。

    本来这栋主屋就是江家一直居住的,所以还是很周正的,只要重新上漆,修过横梁与屋檐瓦片,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以后,顿时变得跟新房子一般。

    因为时间紧,也照顾泥瓦匠,所以在刷墙上漆的时候屋里放了好几个火盆。虽然是冬日,但此刻走进一楼客厅,却并不觉得寒冷潮湿,反而干燥温暖。

    周泉旭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看着儿子们都忙着跑生意上的事情,便拉着韩世谦又对房子重新清理了一遍,这里也有段时间不曾住人,却还是要仔细打扫的。

    徐小天这段时间都是两个爷爷在带,所以跟他们越发亲近,等看到韩世谦十分自然地用洗干净抹布擦拭门柱,顿时有些呆了:“韩爷爷,原来你还会干活。”

    周泉旭刚好路过,听罢瞥了韩世谦一眼:“他凭什么就不应该干活。”

    徐小天想了想,道:“我总觉得韩爷爷比当时村里的教书先生还气派,看起来就很厉害很厉害,所以不应该干活。”

    周泉旭听了,哼一声,手里使劲搓着抹布。

    看他们一大一小这样子,韩世谦简直哭笑不得:“小天,爷爷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当然会干活呀。”

    徐小天听了,眼睛里的崇拜简直没法隐藏:“韩爷爷,你太厉害了!小天好佩服你。”

    虽然知道这臭小子特喜欢韩世谦,周泉旭听了却也不太高兴,他撇撇嘴,拿着干净的抹布站起来,走到另一根柱子旁,飞快擦拭起来。

    他年幼时便四处帮工,后来进了杨家,做的照样是打扫的粗活。他擦东西的手法特别干脆利落,擦完之后柱子上连个水印子都没有,干净铮亮的,一看就是老手了。

    “小天快来看看,爷爷擦的这才叫好。”周泉旭得意道。

    徐小天很聪明,虽然年纪小,但是相当会讲话,他凑上前去看了看,见真的干干净净的,便吃惊叫道:“爷爷,你也好厉害,小天也好佩服你。”

    周泉旭听罢,心里舒服多了,他往韩世谦的位置看过去,却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

    他笑容温和,青衣翩翩,温文而儒雅,是周泉旭此生见过最出众的人。

    韩世谦这个人,但凡旁人见到,都要赞一句清雅。他是世家出身,从小修习茶道,早年遭逢磨难,后又避世隐居。他身上自有一番安然祥和之气,这种难以模仿的气质,总是生生把别人都比到泥里头去。

    刚认识的时候,周泉旭并不是看不惯他犹豫墨迹,他是有些自卑了。

    他一个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的粗人,一辈子都在忙忙碌碌干活打扫,说实话,跟韩世谦根本没办法比。他心里头也欣赏韩世谦这样的人,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同他相处。

    所以他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坏脸孔,好保护自己仅剩的自尊。

    如今一路走来,他们两个熟悉了,他却也自卑中越发羞愧。这样对待韩世谦,并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可能,他也想同这个刚交上的朋友煮茶谈天,而不是这样针锋相对。

    周泉旭见韩世谦的目光那样清澈,仿佛什么都看穿一般,他顿时犹如炸了毛的猫,留下一句:“我上楼打扫去了,你们留在客厅好好干活。”就头也不回走了。

    徐小天茫然地看了韩世谦一眼:“爷爷怎么了?”

    韩世谦笑意更浓,他弯下腰去,用干净的手摸了摸徐小天的头发:“你爷爷哦,他在跟我们开玩笑呢。小天,爷爷对你这么好,以后要好好孝顺他,知道吗?”

    徐小天点点头:“恩,小天会听话的,会孝顺你们所有人!”

    ☆、102消息

    在翻新新家的这几日里;杨中元跟程维哲也没怎么跑;他们多半是坐在夏家东厢的卧室里;一遍遍讨论以后铺子的菜色以及茶品。

    茶品的问题程维哲已经跟韩世谦研究过许久了;就衢州一地而言,最有名的当属崇岭雪芽,可现在做崇岭雪芽最好的便是南茶顾家,他们有心要做自己的茶饼;便不能走前人的老路了。

    南茶顾家在衢州已有百年历史,如果不是御供有些断断续续,恐怕他们早就跟夏家齐名了。

    这个以儒商闻名的茶商世家;以后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对手。

    程维哲在来之前已经把顾家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顾家如今的家主名叫顾寒亭;顾家在他手里一直稳扎稳打;既没有没落下去,也没有一飞冲天,是个守成之人。

    韩世谦并没有见过他,却见过他父亲,他当时给程维哲的评语,只有“中庸之道”四个字。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而朱熹注曰:“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

    这个道理看似简单,却也着实最难,顾家老家主能得韩世谦这样高的评价,也当属难得。

    除去雪芽并不合适研制新的茶饼,那便只剩下岭南的薇露与绵香、淮安的银叶与淮绿,以及岭西的沙罗红。除了红茶,这几种茶都偏甜,如果做茶饼,反倒可以用黑茶或者红茶中和,均匀出别样的味道来。

    等家里和铺子的事情忙完,成亲的大小适宜也都打理妥帖,程维哲便要跟韩世谦一起,往周边的县镇寻找茶园了。

    光开个食楼,他们永远也没办法往上走。只有把自己的茶叶研制出来,才能去触碰皇商这张金灿灿的招牌。

    大梁那么多食楼茶肆,又有几个是皇商呢?只有这两个字,代表了最绝对的品质。

    等到家具都摆进主屋以后,岑志清才得了人牙的回复,说是有两处铺面要卖。

    杨中元和程维哲这才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起换了行头,带着岑志清一起去跟人牙碰面。

    衢州的面积几乎是丹洛的一倍,整个北城除了宝珠街,还有醉香街、晚山街、粉霞巷以及凤仙巷。因为临近鸣春江,所以北城还有风景秀丽的清芷园,以供城中百姓踏青寻思。

    而南城,则多半都是民居,当然也有商街,名曰捻红。南城的商街不如北城那样繁荣,大抵因为百姓比较多,所以生意也很不错,只是大多都比较平凡而已。

    约见人牙的地方,便直接选在他们新家的正堂里。

    这里还没翻修道,不过看起来还是比较新的,就是家具还没买,只用旧的凑活几日。

    人牙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笑眯眯的,似是个好脾气人。就算是江家易主这样大的事情,他丝毫不显的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他见程维哲跟杨中元年纪轻轻的,还是生面孔,也没上来便倚老卖来,只是笑着说:“两位东家,衢州的商铺看起来挺多,但九成都是用来租的,您又不要面积小的,我这挑了好几日,才终于挑到两处。”

    杨中元也笑:“有劳了。”

    人牙十分利索,他直接从袖中拿出两张卷轴,先甩开第一张:“二位请看,这一栋是面积最大的一处了,商铺一共有三层,以前是做酒楼的,一层的一半都是厨房,二楼是宽敞的大厅,三楼则都是雅间。后面还带了个后院与杂货房,无论是大小还是结构都相当好。”

    他说完,见杨中元和程维哲看着卷轴沉默不语,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二位要做别的营生,改起来也简单,泥瓦匠我能给找到不错的,包您满意。”

    他那张图画的是铺面的外观和里面的结构,看起来真的很大很阔气,但杨中元仔细想想,却觉得宝珠街上并没有类似的建筑。他跟程维哲好歹去那里连着逛了许多天,几乎能进的铺子都进了一遍,却真的没有这一家。

    程维哲看了杨中元一眼,立马便知 他在想些什么:“李老板,这铺子,不在宝珠街上吧。”

    人牙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二位真是火眼晶晶,光看图都能知道一二。对,这铺子并不在宝珠街上,不过也在衢州有名的商街。不知南城的捻红街二位有没有去过?”

    杨中元一听,当下便了然了:“我们只去了一趟,南边到底不如北边位置好。”

    人牙李点点头,立马把压在下面那张图抬到上面:“您可真是懂行。那不如看看这个铺面?这个便在宝珠街上了,面积只有刚才那个的六成,足足小了一圈。以前是做鞋袜店的,所以一楼都是柜台,二楼则是库房和伙计们做活的地方,三楼有些狭窄,只是个阁楼,一直空着。”

    这一次,他见杨中元跟程维哲看得十分认真,便多说了几句:“这铺子比刚才那个好一点的是后院十分宽敞,后面也有一排偏房,一共有三间。院中有井和露天的厨房,好住人的。”

    这么一听,像他跟程维哲这样要做食楼的,其实第一个最好,宽敞大气,还不用再改,直接粉饰一新搬了新桌椅便成,可位置却十分不理想。在衢州开铺子,谁不想开在宝珠街里面?他们大老远跑来这里,跑去捻红街开又有什么意思。

    杨中元跟程维哲对视片刻,两个人的目的其实一直的都很明确,他们就是要在宝珠街上从头开始,可捻红街这边的铺子,看起来也确实是非常好的。

    程维哲见杨中元有些为难,便问人牙李:“李老板,我想知道这两间铺面的价格。“

    李老板听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线装本本,翻开看了好半天,才道:“大一点的铺子,主家开价便是五千两,包括铺子里的厨具以及所有桌椅,他都不要了,无论你们用不用得上,这都是包含在铺子价格里面的。”

    五千两,都快赶上面积是铺面好几倍的他们新家的价格了,看来这衢州的铺面当真不便宜。

    “那这一个呢?”杨中元拿手点了点上面的那张图。

    李老板这会儿也不用看本子了,只是笑着说:“这个铺面,主家开价五千八百两,里面所有家什他都要搬走,所以,你们买到的是个空铺子。”

    这个面积更小的铺子,却比之前那个还要贵上八百两,要知道许多平头老百姓,就是一辈子劳作到老,兴许也赚不了这么多钱,更别提一口气便拿出来使。

    程维哲倒吸一口气,有些迟疑道:“怎么贵了那么多,明明这个铺面更小一些的。”

    李老板见他们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立马说道:“哎呦二位,您也知道,这宝珠街的铺子可是日进斗金呐,多的这八百两,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赚回来了,保准生意兴隆。您二位看看,这铺子位置也好,刚好就在左边靠近街心的地方,那里可是宝珠街最繁华的所在。”

    杨中元细细看那图,果然见这铺子的位置,刚好就在井字的正中左侧靠近中心口字旁,确实位置相当好了。可位置这样好,主家作何要卖掉?

    杨中元和程维哲心里都有些疑惑,自家住的宅院好买得很,只要结构和用料好便成了,可铺面却不同。它的各个方面,都能涉及到以后到底能不能赚钱。如果不能赚钱,他们花这么多银子买下来,便是赔了。

    “李老板,既然你说这铺子这般好,那前头主家为何要卖掉它?”杨中元索性问出声。

    李老板做了十几年人牙,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听罢便道:“您二位可问对人了,我老李虽然不是衢州最顶尖的人牙,可自问对整个衢州大街小巷的事情都很熟悉。这铺子原主,要说也有些倒霉。他们家一直只做鞋袜店的,可不料几年前旁边又开了一家褚氏布庄,这褚家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年年都是御供皇商,他们家的布自然是顶呱呱的。因着褚氏布庄开业,大凡客人都是先进他们家,一来二去的,这鞋袜店就没得生意做了,要死不活拖了这些年,终于决定还是卖掉换些真金白银为好。”

    杨中元听了摇了摇头:“这主家也太傻了,换一门营生,不是照样做吗?”

    这一次李老板没回答,倒是程维哲若有所思道:“兴许,他们不是不想换吧,毕竟是祖祖辈辈做下来的生意,头两年是想着还能勉强维持,到了后来想要改换门庭,却发现已经没有银钱了,伙计的工钱跟布料本钱都压在那里,他们不卖也不成了。”

    “哎呀这位老板,我是不懂做生意这些门道,只是打听了一下他们家为何要卖掉。如今你这么一说,我也茅塞顿开啊。”

    杨中元听了,也觉得程维哲说的有道理,他是个比较直接又不肯放弃的人。按照他的个性,如果铺子生意不好,他肯定要想尽办法改进改良,让自己慢慢寻找到新的出路,而不是这样拖过一日是一日,最后实在不行才卖掉。

    如果旁边是褚氏布庄的话,那其实位置应该是很好的。褚家已经做了将近三百年的皇商,几乎每一年都是他们跟宋家一起当选,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差错。他们选的铺面,从来都是最好的。

    杨中元慢慢回忆起褚家如今家主跟睿嘉帝君的关系,目光闪了闪,道:“我想知道,这两家旁边的铺子,都是什么?”

    ☆、103思量

    论说买铺面;那自然是一个家庭里最重要的事情了。人牙李见过许多来问好几天都下定不了决心的人;程维哲和杨中元这样简单明白直问重点的,虽也不少见;却也真的不多。

    他听了杨中元的话;忙道:“捻红街那家铺子;旁边一家是金铺;另一家则是米粮店。而宝珠街这一家的;隔壁自然是刚说过的褚氏布庄;而另一边则是悦安客栈在宝珠街的一个分店,铺面不大;只有十个天字房,十个地字房,生意好得没话说。”

    悦安客栈是南边最大的客栈;几乎所有郡府都有它的身影。在衢州这样一个地方,悦安客栈不仅在清芷园里面有一个主店,在宝珠街也有一个分店。虽然分店很小,客房也不多,但胜在位置好,因此来往住客络绎不绝。

    杨中元和程维哲一听,当下心里便有了谱,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明着说出来,杨中元是一脸犹豫,而程维哲则似乎特别为难。

    人牙李看他们那般纠结,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好问:“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一次,却是程维哲迟疑道:“李老板,我们可否直接去铺子里面瞧上一瞧,亲自跟主家谈谈?”

    他这个要求,人牙李听了也没有丝毫不满意。他们既然已经找得他来,那最终定价如何,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去谈。就算最后什么都没谈成,他的佣金也早就拿到手了,根本就不会做赔本买卖。

    “使得使得,我明个就去问问,两位想先去哪家?”人牙李笑着问。

    程维哲感想说话,却被杨中元打断:“价格也太高了些,我们先去便宜的吧。”

    人牙李眼珠那么一转,便知道这家里是这边这个个子矮一些的青年做主,因此便直接同他讲:“那好,等两边的时间我都问好,便回来请二位去面谈,不知家中可有人在?”

    杨中元跟程维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后天家里早上都是有人的。”

    人牙李得了确信,也不废话,直接离开了。

    等他走了,杨中元看了程维哲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次来到衢州,似乎把以前的运气都积攒起来,一口气用掉了。

    笑够了,杨中元这才说:“你中意哪个?”

    程维哲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虽然小了一点,但位置是真的挺好。”

    杨中元点点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是淮安的银针。银针味甜,煎煮之后有奇香,是非常宜人的一味茶。

    “其实,我觉得不算小了,我刚看过看,觉得可以把铺子的样式改一改。”对于食楼,杨中元已经在脑中想过无数次了,不过他真的没想到人牙李会拿着图纸过来,这样一看,顿时觉得十分通透。

    “改一改?说来听听。”

    杨中元眼中闪着光芒,他一边想着刚才那张图,一边道:“宝珠街这个铺面,其实后院的空地比捻红街得大了许多,原本人家铺子里面便没有厨房,我们不如也不改了,直接把后院划一半出来,重新盖个厨房。后院的三间偏房也原样不动,直接做小二和大厨们的住所,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把后厨整个搬出来放到院子里,不仅让一楼大厅更加宽敞,夏日里也不会那么燥热。因为整个大厅似乎都不用大改,他们只要重新盖一个两间的砖瓦房便是,泥瓦匠的工钱也相对便宜。厨房要讲究通风,有窗有烟筒,造起来可比正经房子简单得多,相必也不太贵。

    这么一想,程维哲更觉得这铺子适合他们:“小元真聪明,照你这么一说,我们说不定还能省点钱呢。而且其实三层的阁楼,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改改。”

    杨中元一听,扬起眉头笑着问:“哦?程老板快说说。”

    程维哲伸手弹了弹他额头,心里想着杨中元的性格终于渐渐活泼起来了。这是程维哲一直最心心念念的,如今看他真的一日好过一日,不再那么沉稳,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我刚才看,其实阁楼地方虽然不大,但刚好可以改成两间雅间,一个便做成茶室,而另一个仍旧做雅间。等以后我们生意好起来。这两间可供大客户提前预定酒席,我们可以派人上门谈菜色,菜谱上没有的如果会做,也能供出来,如何?”

    论说生意头脑,程维哲自然比杨中元厉害。

    他们这两个雅间,因为单独位于三层阁楼,所以其实是十分安静的,旁的食客不会随便上三楼,如果有其他商贾要在这里谈生意,那是最适合不过。他们提供最精致的佳肴与服务,不仅能让对方满意,也能交一个朋友。这对于初来乍到的他们来说,倒也一举两得。

    不过,杨中元却还要打击他一句:“想法是好的,可到底会不会有人定呢?”

    程维哲定定看着他,目光有着难以掩饰的自信:“我相信,就算你不亲自下厨,配出来的菜色也是最好的。等我们生意稳定,总会有人过来定酒席,到时候我们只要带人上去看上一眼,那事情便能十拿九稳。有一就有二,好东西总能口口相传,你说是不是?”

    他这自信样子,杨中元最是爱看,听了也笑笑:“好,你说的都好,那就这么定了?”

    程维哲点点头,语气笃定:“定了,杨老板,等着跟为夫一同去参观新酒楼吧。”

    或许是因为铺子的主家急于脱手,也或许是因为人牙李人脉了得,总之一天之后他便亲自上门,给杨中元跟程维哲带了准信:“二位,两家今日都是有空,说好在铺子里等着咱们。不知您们有没有得时间。”

    这会儿其实裁缝铺子来人给他们做吉服,杨中元和程维哲难得能走到今日,所以成亲的事情他们想办得最合心意,吉服定的是褚氏布庄最出名的两种布,内里的长衫用朱红梁染曲裾,而外面的罩衫则用吉祥纹雪纱。

    褚氏经营布庄两百多年,其质量与水平已经算是大梁顶尖,他们家的布庄不仅仅只卖布匹,还有手艺绝佳的绣工做成衣,杨中元跟程维哲要定的吉服就是成衣。反正还有将近三个月,以褚氏的水平,肯定能做得出来的。

    果然,昨日刚定下单子,今日便有裁缝上门,要给他们量尺寸。

    人牙李来的凑巧,那裁缝刚让小学徒记下尺寸,正收拾东西准备走呢。

    程维哲向人牙李点点头,起身去送裁缝出门。

    “二位,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是褚氏的裁缝大师傅吧。”人牙李笑着对杨中元道。

    吉服定好之后,杨中元这两天都很高兴,样式和绣纹都是他和程维哲最喜欢的,想着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成亲,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是啊,我们五月便要成亲了,到时候李老板如果有空,千万要来吃一杯喜酒。”

    人牙李会说话得很,听了忙道:“哎呀,恭喜恭喜,劳您看得起,到时候我就腆着脸,来蹭顿好的吃了。”

    杨中元笑笑,起身整了整衣服:“我们上午没得事,正巧可以去看看铺子,李老板,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

    人牙李常年走街串巷,带人看房子的事情天天都在做,自然服务特别到位:“我套了马车来的,二位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坐马车去?捻红街有些远,坐了马车比较省时间。”

    “李老板真是有心,那就劳烦你这一趟了。”杨中元点点头,同他一起走出正堂。

    程维哲刚送了裁缝回来,迎面就看到他们两个往大门走,便也站在原地等他们过去,才道:“师傅说四月底便能做好,到时候他亲自送来,我们试了有什么问题,好改的他当场就能给改好。”

    杨中元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十分高兴:“褚氏的服务当真了得,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缘分跟他们做邻居了,如果价格再便宜些,那是最好。”

    他这话是对着程维哲说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人牙李立马反应过来,心里盘算着当初给宝珠街铺子的估价。实际上,那间铺子的价格最低大概到五千两左右,最高不会超过六千两。他当时给报了一个折中偏高的价格,就是等着雇主自己再去商谈一番,如今想来,这新来的两位老板既然能用得起褚氏的吉服,那五千多两说不定他们真的能出得起,这单生意或许能成。

    人牙李这么一想,顿时安下心来,他稳稳驾着车拉着杨中元跟程维哲先行去了捻红街。

    杨中元跟程维哲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不过捻红街这铺子看起来也真的非常适合开食楼,他们认真里里外外都看了,跟老板也谈了一下价钱,赶在正午之前去了宝珠街。

    跟稍显得冷清的捻红街相比,宝珠街时时刻刻都人头攒动,马车费了好大劲才在褚氏布庄旁边的空楼前停下。

    程维哲先行跳下马车,回身把杨中元扶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铺子门口,抬头仔细看着这栋大气古朴的三层小楼。

    因为是临街的铺面,所以前面的大门很宽,整个大厅曰有八扇门扉,每一扇门上,都雕刻着十分精致的梅纹。在大门上面,便是一个装饰用的屋檐,屋檐之上,才是挂招牌的地方。

    因为三层做成了阁楼式样,所以从外面看上去屋顶尖尖的,层层青灰瓦片依次铺开,阳光下仿若锦鲤的鳞片。

    只一眼,杨中元跟程维哲便喜欢上这个地方。

    ☆、104落定

    因为刚刚打算要把铺子卖掉;所以现在看里面还有许多柜台摆设,杨中元掀起衣摆走入一层大厅中;抬眼便见一个年约不惑的中年男子站在后铺门旁;指使着小厮搬东西。

    他看到杨中元进来;愣了一下随即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关门了。”

    杨中元笑笑;态度很是随意:“老板,我正是来看你这铺子的啊。”

    那老板没有反应过来;转头一看人牙李从杨中元身后走来,立马拍了一下额头:“哎呀;瞧我这记性,小哥你是来买铺子的吧。”

    “先看看;买不买的;要看过才知道。”杨中元唇边带着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极淡。

    老板又是一愣,随即好脾气笑笑:“无妨,我带你们看看吧,这铺子我家经营好多年了,如今实在是无力维系,就算是卖了,也想找个好主家。”

    杨中元听了没搭腔,倒是程维哲接了话头:“您家铺子外面看起来还是很新,我粗粗看了,用料都挺好的。”

    老板虽然不做生意了,可对这铺子着实有些感情,只叹口气:“唉,其实我原本想租出去的,可欠着好些伙计的工钱,材料的成本也没付清,要是等租金实在是不好周转,这才迫不得已要卖了。”

    程维哲笑容十分温和,他给人感觉本就很温润平和,老板对着他也不自觉多说了两句。

    “如果您不卖,我们便也碰不到这样好的铺子了。说实话,李老板跟我们推荐的时候,我们并未想到您这铺子这样好的。里里外外都很干净整洁,装潢也十分细致,真是难得。”

    他这话真是说到老板心坎上了,听了直说:“哎呀小兄弟,有眼光,有眼光。”

    因着一楼大厅还堆着不少柜子,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所以老板直接带他们去了二楼。铺子二层原本是库房跟伙计们做活的地方,他们顺着墙边的楼梯上去,果然便见到靠墙位置有两间只有门的房间,旁边空旷的地方还放着许多桌凳,想必以前伙计们就是在这里缝制鞋袜。

    杨中元跟程维哲一边看,一边心里打着小九九。一楼去掉柜台,便可直接当做大厅来用,只要重新粉刷墙壁,摆上新的桌椅,门口再加一组柜台便是了。

    刚才杨中元已经仔细踩过,通向二楼的楼梯很稳当,也并不狭窄,可二人并肩而行,这一点倒是十分难得。

    只是二楼这里却要大改一番,先要把两个库房都拆掉,然后重新格成单间,二楼的面积跟一楼是一样的,这样粗粗看去,大约能格出四个小间四个大间,约莫也够用。

    说实话,买铺子买的就是位置跟大小,他们过来看看,不过是想心里安稳一些,毕竟铺子看起来越像样子,他们需要改的地方越少,能省点钱是点钱,就算杨中元他们手里还有余钱,却也得仔细着花。

    那老板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领了二人上得楼来,连介绍都没说,只叫他们自己看。

    程维哲随意四处看了看,然后回头看了杨中元一眼,这才问那老板:“不知我们可否上三楼看上一看?”

    老板指了指楼梯:“楼上什么都没有,地方还小,您二位要是不嫌弃,自己上去看吧。”

    杨中元礼貌点点头,直接爬上三楼。

    程维哲倒是没上去,留在楼下陪老板聊天。

    老板四十岁的人了,虽然生意做得不行,但是看人眼光还是挺厉害的,他见程维哲面上总是带着笑,便摇摇头道:“小老弟,你们家,是你那口子做主吧。”

    那口子这种词,程维哲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在杨中元身上,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半天才将将忍住,道:“是啊……他,个性比较强硬。”

    老板心有戚戚焉:“我看出来了,他跟我家那个一个脾气。哎呦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惯着,该说还得说,否则你就跟老哥我一样了。”

    程维哲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噗”的一声笑出来:“老板,您真逗趣。”

    老板抛给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垂头丧气道:“你们还年轻,熬到我这个年纪哦,你就知道苦了。我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家那个做主,就拿卖铺子这事,也是他最终拍的板。你可不知道啊……我平时上街多买一串糖葫芦被他瞅见,回家就不给吃饭了……”

    这也太逗了,程维哲笑得停不下来,最后终于在老板哀怨的目光里止住了笑,正色道:“我们家……那口子……其实还行,起码我吃糖葫芦,他不会管的。”

    他这句说完,便看到老板一副“你简直幸福极了”的表情,顿时啥都说不出来了。

    等到杨中元下得楼来,程维哲已经跟老板称兄道弟了,杨中元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老板碰到程维哲,简直觉得遇到了人生知己,趁机跟他小声嘀咕:“哎呀哎呀,他那个表情,跟我家那口子一样一样的,平时还不爱说话,真是的……”

    程维哲看杨中元背影一僵,心里简直笑翻了天,却还是跟老板道:“那您怎么就认了他呢?过不下去,和离不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个,老板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突然大声训斥他:“说什么呢?成亲便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家那个吃了朱玉丸,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对他好是应当的。你也不许动这歪心思听到没,两个人过一辈子,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只要有心,那日子总会好过的。”

    程维哲倒是没想到他打趣的一句话引得老板这样反驳,忙笑着道:“老大哥,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跟我们家那个一起长大,从小就认识了,要动那心思早就动了,还能等这个时候。哎呀大哥,您不搬走吧,不搬走等我跟他成亲的时候,请您来吃杯酒啊。”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够直爽,行,我家就在南城,你要是真买了我的铺子,你们成亲我一定去,可千万记得给我送喜帖。”

    程维哲点点头,麻利答应:“那是自然的。”

    因他们这一番攀扯,等到杨中元看完后院之后,老板直接痛快地给了五千三百两这个价,在衢州做生意,最小的人脉也是人脉,就算他们要做的完全不搭界,却不意味着他们不能交个朋友。

    杨中元跟程维哲也没有二话,当即拿了银票出来,直接跟铺子的主人张老板签了契约。

    人牙李倒是没想到他们转了一圈就把铺子定了,他在旁边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都不知道跑这一趟是干嘛来的。

    契约签完,老板便说他们这里还要再搬一日才能搬完,于是二人便跟他约定,等第三日便一起去户政所过户。

    所有事情都定完之后,杨中元跟程维哲又坐着人牙李的马车往回走。

    这一次,他们两个才有心思观赏起衢州的风光。

    作为南部最富饶的郡府,衢州府不仅交通便利富足繁荣,风景也十分秀丽。此刻虽然已是冬末,但仍有不怕寒冬的植物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一路行来,白墙青瓦红梅俏,亭台楼阁城门威,好一处江南风光。

    回到夏家,刚一进东厢,便见两位长辈正在教徐小天读书。说是一起教的,但其实周泉旭只在一边缝缝补补,他忙了一辈子,手里总是不得闲。

    韩世谦正在给徐小天讲论语,这本比较难了,周泉旭能识得几个字便不错了,对这本是压根看不懂的。韩世谦却也从来不嘲笑他,却每每在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越发耐心再讲一遍。

    虽然年纪大了,可周泉旭最近也总觉得闲来无事,跟着学学字也是挺好的,便也认真听了起来。

    一来二去,韩师父相当于又多了两个徒弟,一大一小,倒是刚刚好。

    周泉旭见儿子们满面春风走进来,不由上前道:“怎么样,定了没有?花了多少啊?”

    杨中元眼睛一转,突然道:“定了是定了,地方也是最好的,但……”

    “但什么?臭小子,别磨磨唧唧的。”周泉旭拍了拍他的头,急道。

    杨中元见爹爹难得这般火急火燎的,心里觉得颇为有趣,这才笑出声来,大声喊道:“但是原来的老板跟阿哲称兄道弟起来,直接给便宜了五百两银子!!又省一大笔钱,爹、师父、小天,明个我们一起去逛街去。”

    周泉旭还没等说话,倒是徐小天突然从椅子上蹦下来,跳着说:“好哦,我要去我要去!”

    见孩子这般开心,四个大人顿时觉得愧疚。来到衢州那么久了,他们不是在家商量铺子的事情,就是出外忙碌,还真的从来没带徐小天玩过。

    周泉旭特别喜欢徐小天,见他这般高兴心里一软,弯腰摸了摸他的头:“那明天我们玩一整天,玩到小天尽兴了再回家,好不好?”

    徐小天乖乖被长辈摸着头,大笑着回答:“爷爷说话算话,不许骗小天。”

    “好好,不骗小天,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徐小天低头想想,觉得确实如此,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爷爷最好了,小天最喜欢你了。”

    杨中元听了不干了:“那怎么成呢,小天昨天还说最喜欢元叔呢。”

    徐小天被杨中元这样逗弄一句,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程维哲。

    程维哲先向两位长辈都行了礼,这才抱起徐小天:“好了,你元叔逗你玩的,劳你们等了许久,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105过户

    在大梁;若要开办食楼,不仅要去户政所备案;还需要获得官府许可的酒票。也就是说,如果无法取得酒票,那么他们的食楼便不可以卖酒。

    虽然大梁的盐酒茶糖与铜铁金银并不收归官府管控,但商贾若要经营;却必须从官府获得许可;那薄薄的一张酒票;便是卖酒许可。

    两日之后,杨中元和程维哲一同去了衢州的户政所。衢州比丹洛繁荣得多,就连衢州的户政所也比丹洛的要大,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巳时正;偌大的户政所人还不少;并不像丹洛那般冷清。

    这会儿阳光明媚,虽然还未开春,却也并不是太冷,两人便随意站在户政所门口,等张老板来了直接进去过户。

    铺子过了户,才会真正属于他们,杨中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金乌,心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阿哲,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商铺了。”杨中元呢喃道。

    程维哲轻声笑笑,修长的手指从繁复的衣袖里找到杨中元的,紧紧握住:“是啊,我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铺子。”

    杨中元扭头看他一眼,程维哲的笑容总</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