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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大皇商

正文 大皇商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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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两个年轻人,一个痛心疾首,一个满面温和,谁都没搭腔。

    二毛被他们噎了一下,却还是声情并茂继续道:“我听到,那十三会的人说,二少爷杀人了!!”

    “什么?”这一下,总算全家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二毛身上。

    二毛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真的,他们说二少爷把军师杀了,所以按照他们帮会的规矩,人是能放回来,可也必须受点罪,所以他们挑断了二少爷的脚筋,让他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杨中元十分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程维哲,却见他满脸都是沉思。

    “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再说也从未习武,怎么能打得过有武艺在身的军师?”程维哲低声道。

    二毛摸摸鼻子,嘀咕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二老爷给了好多银子,才把那两个恶棍送走。”

    一时间屋里人都沉默起来,突然,杨中元抬头道:“军师受伤了,或许是因为这个?”

    程维哲一愣,想了想说:“我当时那一下砍得很使劲,但毕竟受了伤,所以也不知道他伤得如何。但维书却为何要跟他动手呢?还偏巧被十三会的人抓个正着,这也太……”

    他剩下的话都没有说了,军师既然已经死了,程维书也受到这样的重伤,无论经过如何,都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了。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伤好了,早早离开丹洛。

    两日之后,被韩世谦起名为岑志清的二毛,背上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启程离开了丹洛。

    他此次率先动身,是为了先行联络身在衢州的夏君然与尚泽,拜托他们帮忙找一所临时落脚的宅院居住。

    程家的二少爷残废了,这算是一件大事,一开始程家瞒得很严,可后来还是有那多嘴的小厮往外面讲,顿时让有关于程家的流言满天飞。

    这个年少有为的大好青年,曾经的程家继承者,一夕之间变成了残废,恐怕,他曾经得到过的东西,会一一失去。

    十日之后,白家的族长亲自拜访程家,用最强硬的态度退了程维书跟白佑夙的亲事。

    一直在家养伤和计划以后事情的程维哲听了,不由撇嘴道:“这还真是白家人的一贯作风,落井下石,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

    无论外面怎么说,也无论程家人到底怎么想,总之连番的几场闹剧给程家蒙上一层阴影,就在这个时候,程维哲爹爹的忌日终于要到了。

    这个时候程维哲身上那些瘀伤痕迹虽然只消下去些许,但伤却已经不疼了,程维哲这一次光明正大带着杨中元回了程家,他要亲眼看着程家那些人跪在他爹牌位前,一个个诵经念佛,不管虔诚不虔诚,就算是跪着,也要跪满七日。

    ☆、090报应

    宗祠里面供奉了程家所有的祖先;一个个牌位整齐摆在供桌之上;诉说着整个家族繁荣至今的历史。

    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位置;便是程维哲爹爹林少峰的。

    以前每一年的清明,程维哲都会进来;先是跪拜程家祖先;最后仔仔细细把林少峰的牌位擦干净。

    今年的清明也是一样的;然而只有八个月不到,他便又回到这间阴森森的宗祠里;跪在爹爹牌位面前。

    三年了,距离爹爹闭上双眼,已经过了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程维哲跪在蒲团上面;他双手合十;双眸紧闭,在心里默默把想说的话一一讲给爹爹听。

    爹,我现在过得很好,等七日过去,我便能带你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

    爹,小元又回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将来会一起供奉您。

    爹,儿子,想你了……

    温热的眼泪从他眼角慢慢滑落,程维哲没有去擦,他也不想去擦。

    爹,这些叫你不好过的人,现在跪在你面前了,你高不高兴?

    一阵冷风突然穿堂而过,牌位前面燃着的长生烛忽明忽灭,仿佛逝者无声的叹息。

    杨中元跪在程维哲身边,他倒是没有闭上眼睛,反而认真地盯着林少峰的牌位看。

    愿峰叔来世能一生顺遂,平平安安,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恩爱不休。

    相比他们两个的虔诚哀伤,另外三个一同跪在林少峰牌位前的中年人可就没这么淡然了。

    因为是专门为林少峰做忌日,所以他的牌位被单独摆放在一个方桌上,前面点着两根白色的长生烛,也燃着三根线香。

    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前面正中央的便是程赫,白笑竹跟程耀一左一右跪在他身旁,正低着头沉默不语。

    程维哲跟杨中元跪在他们身后,只要睁开眼睛,便能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的样子。

    在他们三个人里,程耀算是比较好的那一个,虽然因为长子的事情令他瞬间苍老了许多,可却还是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闭目不言不语。

    而最左侧的白笑竹,则是他们几个人里面看起来最糟糕的那一个。

    自从程维书腿断了之后,一直都是他这个做爹的忙前忙后照顾,伤在儿子身上,却痛在他心里。如今再看白笑竹,哪里还有当年那个风采卓绝的样子,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病秧子。

    他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一身长衫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仿佛身上只剩下骨头架子,一头原本漆黑的长发也枯黄凌乱,鬓间夹杂的白发已经怎么都掩盖不住,看起来就如卧床多年的老人一般。

    程维书是他的命,一旦他出事,白笑竹很快就撑不住了。

    跟他一比,做父亲的程耀要好得多,他毕竟是家主,一家子的事情都要让他操心,他要是垮了,那这个家就算完了。

    然而跟他们两个都不一样的,却是程赫,因为宗祠里好歹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他并不惧怕,面容里反而带着不耐与冰寒。

    他不想在这里面多待一刻,这里阴森森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那些人目光里慢慢都是嘲弄,嘲笑他到头来一无所有,落到这个下场。

    程赫几次想要起身,却被程耀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哥,宗祠之中,容不得你放肆。”

    程赫冷笑,他满不在乎回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儿子,突然说:“我就算跪在这里,又能怎么样?”

    程维哲并不理他,他一门心思悼念爹爹,对于程赫的挑衅完全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白笑竹突然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用嘶哑的声音恶狠狠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

    从小到大,就算那日在正屋被这几个人羞辱,程赫也从未挨过打,而白笑竹的这个巴掌,却仿佛最锋利的那把刀,直直刺入他的心坎里。

    整个人,他喜欢了整整三十年。年少时相识,后来阴差阳错,他们成了这样的关系。即便如此,程赫也依旧对他有求必应,觉得他是最好的那个人。

    可是到头来,白笑竹说翻脸就翻脸,他跟他那个好弟弟把他一个人关在竹园不闻不问,彻底让他对生活绝望。

    程赫眼睛里闪着怒火,他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把原本身体就不好的白笑竹直接打得躺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你活该,你看看你那个残废儿子,哈哈哈还想让他孝顺我,我呸,他以后路都不能走了,能孝顺谁啊!”

    “谁让你打他的!”程赫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耀提着领子一把拉起来。

    他年纪比程耀大,又是一身细皮嫩肉,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瘦得不成样子,轻而易举就被亲弟弟提起来。

    程耀最近烦心事太多,他以前一直压抑自己的脾气,现在,他也不用再压抑什么了。

    想到儿子痛苦的样子和断了的腿,转头看着自己的结发伴侣趴在地上瘦弱不堪,程耀心底里最后的那点忍耐彻底崩溃,他一拳狠狠打在程赫脸上,顿时把他打的眼冒金星。

    “你……你凭什么……唔!”程赫忍着脸上的剧痛伸手去抓他,可程耀一双手仿佛坚硬如铁,他根本挣脱不开。

    霎时间,原本寂静的宗祠里便传来拳头击打在身体上的钝痛声。

    程维哲终于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局面,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程家的列祖列宗都睁开眼睛瞧瞧吧,瞧瞧程家现在的掌权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程耀打了很久,直到程耀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了,这才松开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白笑竹爬到他身旁,挨着他沉默不语。

    下一秒钟,他们两口子就这样肩并着肩,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那哭声十分压抑,杨中元跟程维哲默默看着他们,心里也不知道是畅快还是茫然。是,程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程维哲是恨他们,可是现在无论他们怎么样,他爹却再也回不来了。

    杨中元伸手握住他的,低声道:“就让峰叔这样看着吧。他们自己作孽,怨不得别人。”

    第二日,他们早早又一同来到宗祠。这一次程赫被程耀用麻绳死死困住手脚,他嘴里塞了棉布,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得僵直着脊背看向林少峰的牌位。

    上午还好,可是等到了下午,程赫便一点一点,开始慢慢颤抖起来。

    他身上的伤虽然上了药,但程耀却毫不留情,打他的时候下了死手。他现在只能这样跪着,浑身上下的伤仿若火烧。

    程赫半垂着眼睛盯着林少峰的牌位看,仿佛依稀能见那个英朗的面容嘲弄般地笑话他:“程赫,你以为最亲的弟弟从来不把你当兄长看。你最爱的那个人,根本打心底里瞧不起你。怎么,你如今尝到了我当年的滋味,好受吗?”

    好受吗?

    当然不好受。

    程赫使劲挣扎起来,他嘴里塞着棉布无法出声,只能支支吾吾哼哼唧唧。

    程耀如今对他半分耐心都没有,他一巴掌打到程赫脸上:“老实一点。”

    然而程赫仿佛着了魔,他不停挣扎,最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他听到嘲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都在嘲笑他的无知无能,一个个阴森可怖的面孔从他眼前闪过,他仿佛已经看到拎着锁链的黑白无常在向他靠近,想要索取他的命。

    程赫浑身滚烫滚烫的,他摇摇晃晃跪在蒲团上,突然害怕地流出眼泪来。

    就算嘴里塞着棉布,在场的其他四个人也能听到他使劲的求饶。

    他在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是,没有人会来救他。他一无所有,亲情单薄,亲骨肉已经跟他脱离关系,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他自己。

    平生第一次,程赫绝望了。

    七日之后,面色惨白脚步虚浮的程耀与白笑竹走出祠堂。

    程维哲跟在他们身后,依约递上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他们跟程家定的契约,保证不会用人证去告程维书。

    白笑竹颤抖着接了过去,紧紧捂在怀中。

    “维哲……”程耀低声叫着侄儿的名字。

    程维哲抬头看他,阳光下青年人英俊的面容是那样耀眼,他面无表情道:“我说到做到。二叔,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今日之后,我便不是程家子嗣,您多多保重。”

    他说罢,牵起杨中元的手便要离开,在他们身后,一个小厮慌张跑来:“竹老爷,二少爷又寻死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杨中元的脚步顿了顿,但程维哲却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头也不回,离开了程家。

    当日,程维哲顺利离籍,他的名册同杨中元的迁在一起,真正成了一家人。而林少峰的名字也从程家族谱上划去,从此,程赫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当人都走之后,就只剩下程赫一个人留在宗祠里,外面大门紧锁,程耀现在要多恨他有多恨他,根本不会放他出去。

    一开始程赫还靠坐在门边念念有词,可是后来,他呆呆看着林少峰的牌位,突然开始害怕地大喊大叫。

    他说,林少峰来找他索命,放他出去,救救他。

    七日之后,程维哲最后一次回到程家取行李,特地在宗祠外面站了很久,他听着这个叫了二十几年父亲的人神神叨叨时而高声咒骂,时而低声求救,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真如冤鬼锁魂一般。

    可这世上哪里有鬼?

    要有,也只藏匿于人心之中罢了。

    他若没做过亏心事,怎么会这样怕,这样惧,这样癫疯。

    程维哲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二叔和瘦得不成人样的二叔父,转身离开了这个待了二十四年的家。

    他只留下两个字。

    报应。

    ☆、091离开

    杨中元跟周泉旭的东西并不多;他们原本就暂时住在雪塔巷中,如今要走了,只消半天便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跟他们比,程维哲东西要多得多;光是他爹那十二台压亲礼,就占了半间房。

    程维哲便把杨中元和韩世谦那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收拾到一起,找了他爹当年当过差的镖局,直接护送到衢州。

    正好岑志清来信写了夏府地址;先把东西送过去,程维哲没什么不放心的。

    岑志清先走了;剩下两老两大一小五口人;正好可以直接包一趟从丹洛至万溪的马车。临近年关;许多车马驿都歇下,程维哲使了一倍银子,才雇到车夫愿意跑这一趟。

    茶馆已经转手出去,杨中元也跟人牙陈说好,后续不租了,让他可以提前寻找租客。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一家人打算十二月二十的时候上路,这样赶上几天车程,刚好能在除夕的时候到达万溪。

    然而就在他们走的前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杨中元家里。

    那人进了铺子大门,第一句就冲程维哲道:“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程维哲默默看着面色惨白的白佑夙,一言不发。

    自从他跟程维书定亲之后,程维哲跟杨中元再也没有见过他,此刻再见,却发现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眼下有深深的暗影,显然许久都没睡好了。

    他看着程维哲的目光,也有着极大的怨恨。

    程维哲回头看了杨中元一眼,杨中元会意,领着徐小天回了后屋。

    白佑夙来的也算是时候,刚巧周泉旭帮着韩世谦回家收拾东西去了,要不然看他来,两位老人家说不得又要担心出了什么事。

    等到铺子里都没人了,程维哲才开口道:“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了,我们当然要离开。”

    白佑夙神情有些恍惚,可眼睛里的恨意却那样直白又刺骨:“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程维哲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冷笑道:“你们自己非要作孽,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并不是……”白佑夙晃了晃,一身白衣仿佛许久都没换,皱皱巴巴的,看着十分不像话。

    “如果你当时答应同我结为伴侣,那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白佑夙目光一寒,抬头死死盯着程维哲看。

    他这话说的,简直可笑。

    程维哲靠坐在椅背上,慢调自理叠着衣服:“白四少,其实我以前并不是很讨厌你,因为我同你压根就不熟,你对于我来说就相当于街坊邻居一样,或许还不如街坊能每日讲几句客套话。后来你非要……非要同我结亲,我也很认真跟你讲,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为何要勉强跟你在一起?为了满足你的掌控欲吗?”

    白佑夙根本不管他说什么,一味地念叨:“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程维哲简直觉得可笑,他冷声道:“你问我为何不喜欢你?这不是最明显不过的事情吗?”

    白佑夙愣住,只是呆呆看着他,没有说话。

    “喜不喜欢一个人,只看自己的心便懂了,这些年里,我没有一次见你觉得欣喜和开心,你不过就是叔父家里的小辈亲戚罢了,跟我也只算是点头之交。后来你同程维书定亲,我也是真心恭喜你们两个的。可是,你们自己不好好过日子,非要来搞得我们活不下去,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何不喜欢你?”

    “我不是……我和维书,只是想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可你看看维书得到了什么?他还那么年轻!这难道还不够吗?”白佑夙说着,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程维哲倒是真的没想到,他跟程维书倒是真有些感情的。

    然而他越是哭,程维哲却越发没有好态度。他面容十分清俊可爱,好一个翩翩优雅的文弱少年,可这与白笑竹相似的面容,却令程维哲越发厌恶,尤其哭泣来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他叔父面善心恶,他也不遑多让。

    “开玩笑?我要不要给你看看我身上至今没有好的伤?你们雇人把我们铺子也砸了,人也打伤了,如果不是当时有巡街的捕头赶到,我跟小元说不定会受更重的伤。我问问你,断了别人生计,伤了别人身体发肤,也算是开玩笑吗?”程维哲淡淡道,随即又说,“再说,你跟程维书的下场,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吗?如果你们不搞这一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自作自受罢了!”

    他说的太重了,白佑夙从小到大都没听人这样跟他讲过话,顿时心里扬起怒火,他愤怒地喊道:“不是,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那个杨中元,你会跟我在一起的……我就不会被人退亲。我看你就是喜欢那个什么杨中元,所以才不喜欢我的,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比?”

    白佑夙这段时间过得确实十分不如意,先是听说程维书腿断了,然后又被家人告知程家同他们退了亲,他过得恍恍惚惚,就连说话也都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他扯到杨中元,程维哲心里怒气更胜:“在我看来,小元哪里都比你强。没有家人关怀照顾,他自己一个人起早贪黑开个摊子,挣着辛苦钱赡养爹爹。换了是你,你行吗?在最起码的为人孝道上,你都及不上他半根指头,更何况别的了。”

    白佑夙听他夸杨中元就不高兴,他早先确实喜欢过程维哲,可后来跟程维书定亲,他也就渐渐不再把他当一回事。现在这般质问,只是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意了,他想破头,也都只觉得是程维哲的错。

    他低下头,突然想到自己为何而来:“好,好这些都不说,我也懒得说。只是你们太卑鄙了,逼着程家跟我们退亲,我们碍着你们什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逼着程家退亲了?”程维哲觉得好笑,他笑了两声,问他,“你也太会自作多情了,我们一家马上就走了,管你和程维书跟谁成亲,你们不成亲我们有什么好处?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白佑夙皱起眉头,他有些恍惚道:“我爹这么跟我说的,他从来不会骗我。”

    很显然,这段日子他都被家人关在家里,直到退亲之后才被放出来。而白家给他编的借口也甚是可笑,简直让程维哲哭笑不得。

    这样一家人,也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明明是他们嫌弃程维书是个瘸子,才拼着撕破脸也要退亲,退亲之后又把理由栽赃到程维哲头上,反正听说他就要走了,等白佑夙再放出来,他们早就离开,他根本无从对证。

    真是打的好算盘,可他们也不想想,当时事情闹那么大,紫馨巷家家户户都知道他们无信无义,难道别人就不会跟白佑夙说吗?

    “白四少,说你天真还是愚蠢?我跟小元已经与程家白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吃饱了撑的去管你们的破事。四少,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们白家嫌弃程维书是个残废,逼着程家退了亲。令堂也算是长辈,他的为人我不予置评。”

    “什么?”白佑夙这段时间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程维哲说的这一句,简直在他伤口撒盐。

    “为什么……维书就算不能走路,我也不嫌弃他。”

    程维哲笑笑,冷声道:“为什么?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你不嫌弃,并不代表白家不嫌弃。好了四少,我们事情多,也忙,您就请回吧。”

    他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讲了,对于他跟程维书曾经做过的一切,他不把他轰出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可程维哲的这番话却狠狠戳进白佑夙的心坎里,他曾经认为书香门第的家族,居然是这样无情无义,仅仅因为程维书断了双腿,就毫不犹豫退了亲事。

    而他的父亲爹爹,居然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话来骗他,让他傻傻从家里跑出来,这样丢人现眼质问程维哲。当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白佑夙只觉得脸颊都火辣辣的,疼得要命。

    然而,亲事是他自己家退的,他就算求了程维哲,也于事无补。

    到头来,他还是无法见到程维书一面。

    白佑夙低着头,整个人身上所有的神采都被抽走,他的信仰与笃定,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茫然无措。

    “我们不过就是开了一个玩笑,却变成了这样……”白佑夙低声呢喃。

    然而,无论他表现得什么样子,程维哲都不为所动。

    他最后给白佑夙留下一句话:“什么叫玩笑?对于你们是玩笑,对于我们并不是。因为你考虑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为了你们自己高兴,可以轻而易举毁了小元这几个月的心血,你知道心血二字到底是何意?”

    “心血二字,一为心,二为血,乃是心之所至骨血为生。那间你们谁都看不上眼的小小面铺子,就是我和小元的心血,你说不喜欢就毁了,你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就像你现在失去了程维书,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白四少,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请你离开吧。”程维哲最后淡淡道。

    白佑夙茫然看了他一眼,从生下来至今,他人生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到所有人都夸赞与表扬。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受不得半点挫败,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怪谁呢?他谁也怪不了,白佑夙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自我谴责的人。可时至今日,他心里焦急程维书的状况,难过两个人已经断了的姻缘,终于觉得,他们应该怪的,却是自己当初那个决定。

    他后悔了。

    白佑夙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维哲,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间被他和程维书弄得一无所有的铺子。

    天启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宜出行。

    杨家大大小小裹着暖和厚实的冬衣,一一登上已经堆满了包裹的马车,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等雇主们坐定了,这才笑着扬声道:“东家,走吗?”

    杨中元跟程维哲坐在坐外面,听罢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天上灿烂的朝阳,笑着大声道:“走吧,这就离开!”

    随着车夫的扬鞭声,马车宽厚的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咕噜咕噜”转动起来,点星跟在马车后面,也抬起蹄子,跟着一同走出雪塔巷口。

    年幼的徐小天掀起车帘,他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去。

    这一日天气极好,多云少风,阳光灿烂。

    一家人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不约而同心里默念一句。

    再见了,丹洛。

    ☆、092万溪

    大梁幅员辽阔;从丹洛而出;日夜赶路到万溪要十日之久。而从万溪去衢州府;要取道凉州;一前一后月余才能到达。

    因为要赶着在万溪休整几日过个新年;一家人大半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所幸官道平直;马车也不甚颠簸,两位老人家和小孩子也都不觉得太辛苦。

    终于;在除夕这一天;他们赶到了万溪。

    作为北地进京的要道;万溪城与丹洛相比更是热闹,南来北往的马车大多汇集于此,等待最终进入帝京。

    马车在万溪南市的一个普通的客栈门口停下,程维哲跟杨中元先跳下马车,把家人一一扶了下来。

    年关之时,家家户户都很热闹,只有客栈空空荡荡,没什么生意。这也倒方便了杨中元一家,他们直接租了三间上房,打算在这里好好过个年。

    车夫一路上跟他们同吃同住,也知这家人温和有礼,便也十分热心道:“杨小哥,万溪的车马驿初五才做生意,你们要是不赶着走,不如就在在这里待到初五再做打算。万溪百姓热情,初三还有灯会可观,不妨带着小天多玩几日。”

    他也是热情爽朗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杨中元承情,特地在客栈里请他吃了午饭,才目送他离开。

    等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又睡了一个午觉,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等到程维哲醒的时候,已经临近申时正,他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徐小天,轻轻起身披上夹袄。万溪这边比丹洛要暖和一些,但也更潮湿,杨中元在帝京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这边的气候,因此早早给一家人都准备好了厚实的披风。

    程维哲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锦缎披风,笑着拿起出了门。

    客栈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倒也十分清净。程维哲慢慢走下楼来,便看到杨中元坐在临街的凳子旁,一脸怀念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客栈对面是布坊,五彩斑斓的招幌随风飘荡,外面阳光很好,金灿灿洒在地面上,映得杨中元一张脸莹润如玉。

    他自幼便眉清目秀,笑起来更是仙童一样,那时候林少峰很喜欢他,说他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玉人。

    程维哲看着杨中元出神,心道爹爹说的话果然在理。

    “小元,没有休息吗?”程维哲下了楼来,坐到他对面。

    杨中元回过神来,见他正关切看着自己,便说:“其实有些累了,不过睡不着。阿哲,其实我来过两次万溪的。”

    程维哲知道他是想起以前的事来,便双手握住他的手,定定看着他。

    杨中元笑笑:“第一次来的时候年纪小,宫里的叔叔们哪里都不让我们去,只能全部都待在驿站里,等着大家规矩好一些,再上京。”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其实那些规矩都没什么,你知道我聪明,真是一学就会的。”

    “是,你很聪明,你比谁都好。”程维哲肯定道。

    刚才那句话,杨中元说得有些迟缓,程维哲心细,也十分了解他,知道实情肯定不如他讲的那般轻松。

    皇宫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主子又是什么人?一旦出了差错,那便不是打骂一顿了事。那里面的规矩,又怎么会简单的了呢?

    但显然的,杨中元并不是很想说,所以程维哲也不问。

    杨中元是个很坚强的人,他能一个人撑过这么多年,代表他自己可以战胜许多磨难。他们是伴侣,是朋友,是亲人,是伙伴,他关心他,爱护他,心疼他,却不能逼迫他。

    就比如现在,杨中元想说什么,程维哲只要笑着听就好了。

    他想知道那些过去吗?其实他特别想。他想把杨中元这些年经历的所有苦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后把他失去的都努力填补回去,他不想让他人生里有什么遗憾。

    可是,他也真的不想让杨中元自己再经历过一遍那些事情。

    过去已经过去,杨中元想要的,始终是和他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程维哲了解他,非常懂他,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尽力配合他。

    杨中元认真看着程维哲,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总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显得人看起来特别洒脱开朗,杨中元喜欢看他笑,觉得那样子实在很迷人。

    “后来我从宫里出来,也路过万溪,也就是六月的时候,那个时候万溪可热闹了,南来北往商客书生挤满了这座城,那个时候的这里,可谓车水马龙。”

    “这几天闲来无事,我们不如带小天好好玩一趟?只是可惜许多铺子都未开门,要不然,我们还能看看这边什么比较好卖。”程维哲道。

    果然,听他这么说,杨中元便被他带走了思绪:“你啊,大过年的,我们轻松些便是了。看来这段时间师父对你教导有方,难得见你这么正经。”

    程维哲见他高兴起来,便抓起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虽说这边没人,但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杨中元登时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程维哲笑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客栈老板过来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才双双从位置上起身。

    老板也是爽快人,他们一家就住在客栈的后院里,大过年的,小二和掌柜的都回家过年去了,老板就自己一家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位,怎么不多睡一下?实在抱歉,小二们都走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往后院招呼一声就行。反正就你们一家人,厨房的东西可以随意用,就自在些便是了。”

    杨中元笑道:“那便多谢老板了,我们自己会做饭,一日三餐就不用替我们准备了。对了老板,这个时候街上还有没有开着门的铺子?”

    老板想着他们一家人有老有小,想必是想出去玩几天,便说:“这大年节的,开门最多的也就只有巷子里的杂货铺子。不过这条街上,倒有一家从不关门,便是街角的天虹食府,他们家每年年初一中午都有迎新宴,价格贵了些,但是做的吃食都是顶好的,你们若是不想做饭,过去常常万溪的特色也是不错。”

    听到还有食楼开张,程维哲跟杨中元都是眼睛一亮。

    “多谢老板,我刚看你们后厨里有活鸡活鱼,不知可否借来做顿年饭?”杨中元道。

    老板爽快说:“用吧用吧,本来便是预留着给客人的。你们不来我们自己家也吃不完,这不还替我省了厨师钱。今个应该也不会再有客人来,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关了前门自在些就是了。”

    老板说完,便回了后院一家人过年去了。杨中元看了一眼程维哲,笑道:“走吧,咱们去准备年夜饭?”

    程维哲点头,牵起他的手,一路往后厨走去:“虽然不是在自己家里,但我还是觉得开心。”

    往年这个时候,他要在程家陪着那些人装模作样,大年夜从未真正高兴过。早些年他爹还在,所以也算开心。可是后来他爹走了,他便真的成孤家寡人一个。

    明明程家那么多人,觥筹交错钟鸣鼎食,可他却觉得异常孤单。

    好在,杨中元回来了。今年这个年节,他们一家人身在异乡,住在客栈里,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与满足。

    只要有亲人在,无论在哪里,都跟家中一样。

    无论是一直都在佛堂为儿子祈福的周泉旭,还是每年都自己对月怀念的韩世谦,家这个字,对他们重若千斤。

    客栈里的后厨没什么特别多的食材,但鸡鸭鱼肉却都有,杨中元跟程维哲商量了一下年夜饭的吃食,便动手开始做了起来。

    清蒸鲈鱼,梅菜烧肉,八宝鸡,红烧鸭块,醋溜白菜,拔丝地瓜,再加一个莲藕排骨汤,刚好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甜有鱼,口味十分丰富。

    程维哲在厨房帮了杨中元几个月,如今做起事情来十分麻利,两个人说干就干,他十分迅速找出梅菜泡上。又把栗子、糯米洗净,最后把土豆白菜地瓜和莲藕都放到盆子里泡上,迅速进入状态。

    杨中元在他旁边仔细洗着厨房里唯一的那一条鲈鱼,脸上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你啊,现在再看哪里还有那个年少有为的先生样子?”杨中元一边把那鲈鱼开膛破肚,一边感叹。

    程维哲搓着土豆上的皮,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面无表情一手血,也不由笑了:“你还不是一样?再说了先生也是人,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谁家不是这么过日子。我以前是用不着,现在我都是你家的人了,自然要把这些都学会,要不然你嫌弃我怎么办。”

    “恩,对,你得好好表现,我作为一家之主,可千万别惹我不高兴。”

    “好的,一家之主,莲藕是切大块吗?”

    “是是是,快去做。”

    厨房里两个人倒是忙碌又开心,厨房外面周泉旭正要掀起门帘,却被韩世谦拉住手:“算了,别进去了。”

    周泉旭瞥他一眼,回头往楼上走:“就你有眼色。”

    韩世谦坐在大堂里,看着他消瘦的背影上楼,这才笑着摇摇头。

    不多时,周泉旭领着已经醒了的徐小天下了楼:“小天,睡的好吗?”

    徐小天揉揉眼睛,点了点头:“恩,爷爷,新年快乐。”

    “哎呦小天,真乖,等明天爷爷给你包个大红包。”周泉旭岁数大了,已经抱不动徐小天,他弯腰在他头上揉了揉,想了想又说,“你元叔哲叔正准备年夜饭呢,小天要不要跟爷爷出去转转?”

    徐小天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听他这么说也有点兴奋,忙点头回答:“我要去,我要去。”

    周泉旭答应一声,领着他往门口走去,徐小天看到韩世谦,也跟他问好:“谦爷爷,新年好。”

    “小天真乖,你也新年好。”韩世谦悠然自得靠在窗边,笑着说。

    周泉旭领着徐小天一路出了大门,转身路过窗边的时候,冲韩世谦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出来走走。”

    韩世谦低声笑笑,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晚上的年夜饭自然是极丰盛的,有杨中元这个大厨操持,一家人吃得都十分开心。因为过年,程维哲还开了一坛竹叶青,这酒味淡后劲小,正适合老人家喝。

    杨中元这些年在宫中当差,过年其实是他最忙碌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要举办好几次的宫宴,首当其中自然就是御膳房。

    仔细算下来,他也十几年没在这几日这样悠闲过了。人一高兴,自然喝得就多了些。等到周泉旭和韩世谦都歇下,程维哲就跟杨中元靠坐在一起,温一壶热茶絮絮叨叨说话。

    或许是气氛太好,也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杨中元慢慢敞开心扉,跟程维哲说了好些话。

    他没有说宫里面主子有关的任何事情,说的多半都是后来御膳房里小宫人们的趣事。

    即使到这个时候,他也依旧知道有设么话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程维哲搂着他的腰,两个人靠坐在温着热茶的炉子旁,他有时候听杨中元说,有时候是自己讲那几年的事情,这个年节过得倒也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一个烟花嘭地打入半空中,紧随而来的,便是满城热烈的鞭炮声。

    程维哲拉着杨中元站到窗边,看着外面五颜灿烂的烟火。

    “阿哲,新年快乐。”

    程维哲低下头,烟火中,杨中元脸上的笑容灿若星辰。

    “小元,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番外之一:

    《最美不过夕阳红……社区广场舞争霸赛》

    夕阳红小区是个很大的综合性小区,广场舞的团队众多,流派各异,以其正规性、高端性、时尚型走在各小区前列,每到夜幕降临,小区的中心广场上总会有一片一片的方阵。

    专门跳潮流歌曲的火麒麟队领队是直爽精神的周泉旭周大爷。

    在争霸赛报名前夕,他特地领着心腹二毛小朋友,去视察传说中的劲敌乾坤八卦队。

    二毛滑着滑板,刺溜刺溜跟在快步走的周大爷身后,竟然没他速度快!

    周大爷头戴棒球帽,眼挂大墨镜,一身黑漆漆的汗衫大裤衩,在明亮的广场里看起来别提多诡异了。

    二毛吸着鼻涕,瓮声瓮气问他:“邹爷爷,你则个样子,好像坏人。”

    周大爷蹲在草丛后,一边打蚊子,一边念他:“你这个小子,平时叫你好好说话,就是不听。”

    “邹爷爷,快看,他们来啦!”

    随着二毛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花甲老者精神抖擞领着其他老人家走来。

    他一头花白头发整齐梳在头上,面容清俊慈祥,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一看就是个老学者。

    根本别提他还穿着一身黑色锦缎对襟唐装,那一身飒爽劲,别提多帅气了。

    “邹爷爷,拉个老爷爷好酷!”

    周泉旭满脸黑线瞪了二毛一眼,转头盯着那老头瞧。

    听说他是大学教授,专攻文物收藏的,听起来十分洋气。

    呵呵,有点本事啊。

    很快,悠扬的古琴声便响了起来。

    只见韩大爷一手太极剑舞得虎虎生风,随着音乐,高瘦飘逸的身形仿佛古代的侠客,惊呆了一广场的老太太们。

    周大爷咬碎一口假牙,一双眼睛透过墨镜死死盯着他,甭管你多帅,跟我争地盘,没门!

    终于,古韵悠扬的乐曲进入尾声,韩大爷摆了一个妙笔生花,最后把剑尖直直指向周大爷藏身的草丛:“朋友,来者是客,不出如来切磋一二?”

    ☆、093新年

    初一一大早;一家人就起身准备包饺子。

    杨中元看后厨里放了两缸积好的酸菜,便拿出一颗洗净泡上:“小天,喜不喜欢吃酸菜馅的?”

    他扯下一叶酸菜;递给徐小天尝。

    作为北方人;徐小天自然是吃过酸菜的;不过客栈的酸菜积得很好,闻起来就很酸;徐小天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舔了舔。

    顿时;一股酸酸的味道直冲喉咙,徐小天做了个鬼脸;小口小口咬起来:“好吃,就吃这个吧。”

    程维哲从后院拿来一块冻豆腐;问杨中元:“够吗?”

    杨中元手里剁肉馅的动作不停,他瞥了一眼,点头道:“就是个添头,一小块就够了。”

    程维哲点点头,又去剥花生,等到花生都剥干净,又被杨中元支使去烫铜钱。

    这是他们特地跟客栈老板要的新钱,每一枚都铮亮发光,看起来非常干净。不过杨中元不放心,还是要程维哲多烫几遍,这才罢休。

    等陷都和好,杨中元便领着徐小天跟他学包饺子。丹落旧有习俗,便是初一早上吃一顿饺子,里面不光有馅,还有额外准备的添头。

    比如花生,就是生生不息。比如豆腐,就是福气圆满。那么铜钱,自然就是财源广进了。

    这顿饺子不用包太多,一家人早起够吃就行,在开年的第一天热热闹闹品着吉祥,象征着新一年都顺利开心。

    徐小天跟杨中元学厨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倒是真的有天分。别看年纪小,但包起饺子来却特别有模有样,就连杨中元教他的几种很特殊的花样,也都能很快就学会。

    “小天真聪明,比你哲叔强多了。”杨中元一面指导徐小天,一面笑话程维哲。

    程维哲看他一眼,伸手就往他脸上抹了一把面粉,杨中元不甘示弱,伸手还击。

    刚坦白感情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忙着铺子里的生意,没什么时间谈情说爱。后来程家那些事情又很烦人,他们也没日日都腻歪在一起,如今可算是有了闲暇时光,两个第一次谈感情的青年,自然就有些黏黏糊糊。

    就连包个饺子,也要打打闹闹得往一块凑。

    等到他们两个都快贴到一起了,徐小天才终于冷静道:“哲叔,元叔,我有点饿了……”

    杨中元反应过来,发现自己都快坐到程维哲腿上去了,脸上一红,忙跳开白了一眼程维哲:“都是你,不好好包饺子,干嘛跟我闹。”

    程维哲好脾气笑笑,见盆里面也没剩多少馅了,便起身洗干净手,拿了干净毛巾过来给杨中元擦脸。

    一家三口打打闹闹,很快就包完了饺子,杨中元打发徐小天去叫两位长辈回来吃饭,转身跟程维哲说:“阿哲,你说我们以后的食楼要叫什么?”

    程维哲帮他添柴火煮饺子,闻言一愣:“这……我还真是没仔细想。”

    杨中元扫他一眼,道:“你看好多食楼茶馆都起特文雅的名,什么美味斋啦飘香楼啦之类的,我们也起个文雅点的,叫起来就觉得特别有文化。”

    噗。

    程维哲听了他的话,不小心笑出声来,杨中元踹了一脚他坐的板凳:“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你说的都对,不过我们要起名字,就要朗朗上口好记又好认,毕竟许多人都不识字,但饭总要吃的对不对?”程维哲笑着说道。

    “确实是在理,可我们也要卖茶,我看许多茶馆的名字大多富有意蕴。”

    程维哲摇摇头:“并不是啊小元,你看我以前的茶馆连招牌都没有,照样生意很好。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打自己的招牌,让百姓们记住就行。你觉得阳春白雪跟下里巴人比起来,百姓们容易记住哪个?”

    杨中元把饺子下入锅中,用长长的汤匙来回打着圈地搅拌:“唉,我这辈子没起过名,举人老爷,这事就拜托你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毕竟我们以后想要走的更远,就要有一个特别好的开始。”程维哲说着,叹了口气,“不过咱们的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加上程家跟杨家以前给的那些,应该能把宅院买下来,我之前打听过,衢州的大宅子,三进有花园的,怎么也要五千两起了。”

    杨中元有些吃惊他想那么远,只说:“我们买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先把铺子买个好地段才行吧?”

    程维哲听了摇摇头:“你啊,做饭是一把好手,这生意上的事情就不懂了。”

    杨中元确实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个,听他要长篇大论,忙提着耳朵听。

    “你看,我们此去衢州,是要去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对不对?但我们在衢州初来乍到,人家凭什么跟我们合作?我们面生,一家子人又少,也并不是外地生意做大了上衢州开个分店,我们是去那里从头开始的。这个情况下,我们就要首先把自己的家安置好,哪怕除了咱们住的地方其他都废着,也得买个大宅子住。”

    程维哲跟他说话向来实在,从来不玩虚的,这番话说得浅显易懂,杨中元忙点点头,表扬他:“还是你想得周到,以后家里的生意,可要你多担待了。”

    程维哲笑笑,见火烧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去取盘子:“做生意,讲究的就是门面。这也是我让二毛先去找宅院的原因。我们先把家里安置好,才能有底气去谈别的。其他人看到咱们,也知道咱们能买得起那么贵的宅子,肯定是不差钱的。有钱,一切都好办。”

    “你说的在理,不过啊,你也不用担心银子不够使。”杨中元迟疑一下,他先把饺子盛出来,然后才伸手在怀中摸了一把,拿出一张十分眼熟的票子来。

    程维哲接过,看了上面的数目,顿时有些吃惊:“小元,你这钱是哪里来的?”

    杨中元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为难:“这是……咱们走之前有人塞进门缝里送进来的,信封上,只写了一个杨字。”

    程维哲了悟,好半天才说:“你大哥,这次真是难得。你知道他在丹洛可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杨中元苦笑:“阿哲,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他突然这样好心,我却不想承情。生怕拿了他的钱,以后他再来找我麻烦,我真是怕了。”

    虽然程家的事情更复杂一些,但是杨家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两个世代为邻的人家,也渐渐把那些亲情消磨干净,只剩下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银。

    他那时离开杨家,虽然断的干干净净,杨中善也表达了悔过之情。可杨中元却再也没办法相信那家人了,如今他这白白五千两送给自己,杨中元拿着都不知道能不能花。

    饺子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来,程维哲深吸口气,肚子咕噜噜叫出声音。

    杨中元索性释然一笑:“阿哲,我们先出去吃饭吧,今日是初一,我们应当高高兴兴的,不想这些烦心事了。”

    程维哲点头,帮他把银票放好,端了两盘饺子往外走:“小元,我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是因为我们家闹得太大,你大哥……感同身受,才做了这一手吧。你别多想了,或许他只是简单想要补偿你。”

    杨中元点点头,端着热乎乎的饺子,一起去了大堂陪一家人吃早饭。

    他们本来就包的不多,里面有好东西的自然不少,徐小天兴许是饿坏了,夹起一个也不沾醋,直接就往嘴里塞。

    大人们第一个饺子还没吃到嘴里,就听他“哎呦”一声,一口吐出一个圆滚滚的铜板。

    “哎呀我们小天太厉害了,第一口就吃了财源广进,快喝口饺子汤,别磕坏了牙。”周泉旭忙给他盛了一碗饺子汤。

    徐小天呲牙咧嘴,差点哭出来。他吃的急,那一口不偏不正刚好咬在铜板上,牙不疼才怪呢。

    见他这样,旁边四个大人想笑又不能笑,只得憋着把自己的第一个饺子咽下去。

    或许是因为饺子里面有东西,也或许是因为大年初一高兴,总之一家人胃口好得不得了,早起包的一盖帘饺子全部都吃光了,就连饺子汤都只剩了锅底。

    酒足饭饱之后,周泉旭扯着韩世谦去厨房洗碗,让三个小的先去取了新外衫斗篷,准备出门逛街。

    一家人的披风都是杨中元买的,老人家的都是浅褐色,他跟程维哲的则是蓝色,只有徐小天的最可爱,是淡淡的朱砂色。他长得粉雕玉琢,再围上这样一个披风,简直可爱极了。

    客栈位于万溪最繁华的商街,他们从客栈出来,能顺着宽阔的青石板路看到栉比鳞次的各色店铺。五颜六色的招幌迎风招展,厚重闪耀的牌匾一个挨着一个,这里,彰显了整个万溪的繁荣。

    时间还早,街上几乎没有人烟,杨中元跟程维哲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起名字嘛,先看看这些都叫什么,取取经再说。

    徐小天这一段日子以来是越来越开朗,他披着小披风,撒欢一样跑在家人身边,精致的小脸上满满都是笑容。

    天启十六年的朝阳慢慢从云朵里爬出来,它闪着金光,带给大地暖意与活力。

    ☆、094年宴

    以地理位置而言;万溪自然是比不过衢州的。但它却临近帝京;是北方入京的最后一道门槛;因此;整个万溪的商事发展,跟衢州其实有些相似之处。

    客栈酒楼无数;车马驿站繁多;这里的商街繁华而悠长;从街角看去,一眼望不到头。

    杨中元一家老小住的这家客栈;刚好挨着车马驿,一直以来生意都很好。从这里往巷子深处走;即使是大年初一空无人烟;他们也好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走到街尾。

    说来也是幸运,虽说大过年的这条街上只得一家天虹食府做生意,可也有许多店家就住在铺子后屋。他们不开铺子,却总要开门走亲访友,便也给了程维哲跟杨中元方便,能窥见万溪这里铺子的装饰摆设。

    虽说是陪着老小逛街,但其实杨中元和程维哲却没闲着。

    他们不仅要看这些铺子的装潢与铺陈,也要认真研究人家的名头招牌,就算一条街都没得店铺开门,杨中元跟程维哲也还是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丹洛位于帝京以北,虽说离上虞还非常遥远,但建筑风格也偏于粗犷。而万溪临近帝京,所以整条商街看上去富丽堂皇,十分得精致细腻。

    杨中元跟程维哲都没有去过衢州,却也大约知道那里是大梁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南来北往的车辆都要在那里汇集,成就了衢州非常复杂的环境与风俗。

    他们之所以选择衢州落户,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衢州外地人众多,大凡有些能力的都会去那里闯荡,所以他们一家即使去了,也并不扎眼,很快就能融入进去。

    等他们一家把这条街都逛完了,又回到天虹食府门口,刚好到了午膳时分。

    门口的小二有眼力见得很,见到他们在食府门口站定,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过年好啊,里面请里面请。”

    程维哲笑着点点头,让两位长辈先行进了大堂里面,这才领着徐小天跟杨中元并肩而入。

    刚一走近屋里,便感到一阵暖意迎面拂来,程维哲四下打量,只见大堂四周放了好几个铜质暖炉,无味无烟的银丝碳正在里面安静地燃着。

    杨中元碰了碰程维哲的胳膊,示意他往桌子上看。天虹食府的大堂中央都是六人到八人的圆桌,四周临街的位置却都是四人方桌,时值寒冬,每一桌正中央都插着一支红梅,素白的梅瓶体态修长,显露出不一样的美丽与淡雅。

    程维哲点了点头,同杨中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了一个“妙”字。

    这天虹食府的当家,倒也算是用尽心思。

    他们来的早了些,此刻大厅里没多少人,杨中元粗粗看去,却也有些衣着普通的食客们拖家带口,围着圆桌满面笑意。

    想起客栈老板说这里年饭比较贵的话,杨中元便问那小二:“小二,我们是来万溪游玩的,请问你们家这年饭,是怎么个吃法?”

    那小二十分有眼色,杨中元一家人穿得都是锦缎,每个人的气派也很足,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人家,因此态度更客气了些。

    “这位客官,您可问对人啦。我们天虹食府的年饭分好几种包桌,最便宜的五两银子一桌,都只能在大厅这里吃,过年这几日后厨的师傅不够,所以坐满就算完,要是没有等到位置,明个得请早了。”

    这倒是有意思,包桌就意味着菜色是定好的,就算有的掌勺不在,也能把菜品很快做好呈上,店里定食材方便,大厨好做,上菜也快。食客们吃得高兴,自然也就早早离席,虽说年节时小二和大厨们的工钱比平时高,店家也是不少挣钱的。

    程维哲听了这个,顿时来了兴致,他很快便把这里面的门道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便接着问那小二:“那楼上呢?”

    小二听他们说要上二楼,顿时笑弯了眼睛:“二楼自然都是我们店的招牌菜了,二楼大厅的是十两银子一桌,而雅间里的,就要二十两了。不知几位客官意下如何?”

    程维哲跟杨中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就雅间吧。”

    吃一顿饭便要二十两银子,顶上许多人家一月的营生了。小二得了吩咐,高兴大喊一声:“二楼雅间五位,大吉大利好彩头。”

    他倒是会说话,徐小天被他逗笑,然后跟着长辈们一同上了二楼。

    如果说天虹食府的一楼看起来走的是素雅大方的路子,那二楼就十分精致典雅了。

    二楼临街前后都是雅间,中间大堂只摆了六个圆桌,每一个上面都铺着暗红的桌布,看起来十分华贵。

    因为有些暗,所以四周的暖炉上还摆着油灯,莹莹灯火把整个大堂点缀得灯火通明。

    这里的雅间都是用镂空木雕做骨,白娟做面,对开八扇门扉格成小小的单间,看起来倒有几分别致。

    小二领着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雅间,刚一推开门,里面便马上迎出来一个略有些年长的侍者:“几位,新年好,我是天字三号的小二,快里边请坐,小的刚烧好了热水,不知要喝什么茶?”

    这间雅间刚好是六人座的,他们一家人坐正合适,等到程维哲他们都坐定了,杨中元这才道:“不知你家食府有什么特别的茶品?”

    这小二年纪略微大一些,已经算是个青年了,他面容看起来干干净净,态度也不过分巴结,却麻利得恰到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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