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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楼传说第5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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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害怕吗?”一道好听的男声突然传来,像溪水泠泠流过光滑的卵石。

    她惊得下意识要摇头,忽又想起训导嬷嬷说的话,立刻又不敢动了。

    盖头被挑了起来。猛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的下颌被人轻轻抬起,她不敢睁眼,紧张地微微发抖,交握的手指打成十个白玉小结。

    “不要害怕。”那个好听的男声温柔地对她说。

    她慢慢抬起眼帘,惶惶然惊起的一层薄泪氤氲在杏眼里,朦朦胧胧地看见那声音的主人。

    他也还是未长成的孩子,白皙的面庞上隐约还有少年青嫩的痕迹,晶亮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对剑眉轩然入鬓。

    “不要害怕。”他这样说道。一根修长的手指抹去她眼角滑出的泪。

    乐昌的颤抖渐渐平静下来。她觉得这个哥哥真好,于是她对他展颜一笑。

    他皱了皱眉,拿出帕子给她擦擦脸,厚厚的白粉被擦去,露出里面干净的小脸。“这样才好看。”他笑着说。

    乐昌羞涩地红了脸。

    “累了吧?”他温和地问道,“快些休息吧。”

    乐昌点点头,脱下了凤冠,自己给自己解衣服。突然停了手,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伸手先给夫君解衣带。

    他有点惊吓到,忙摆脱了她的手。

    她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不要哭……我自己来……”他毕竟还未完全接受她,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女孩——而这个女孩突然还成了他的妻子——解衣带,他不由撇开她的手。

    “嬷嬷说……”埋下头,她紧张地摆弄自己的衣角,发出小猫儿一般细小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来。”他觉得有点别扭。

    可是他到底没有自己做过这些事,弄了半天也没把礼服全部脱下。

    乐昌不做声,伸过手来帮他解。

    她低着头,黑鸦鸦的发下藏着一张红通通的脸。

    龙凤喜烛一晃一晃,终于灭了。新房里静悄悄地,只有呼吸声一点一点。

    乐昌睁大了眼,静静地盯着头上雕龙画凤的床顶。

    乐昌一夜没睡,却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见到娘亲,娘站在远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一直奔跑着,要冲过去抱住娘,狠狠大哭一场。然而不管她怎么跑,就是够不着娘,她大哭着,大喊着,可是为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呢?脸上冰凉凉,蜿蜒着的是天上的雨还是眼里的泪?突然又失却了娘的踪影,慌张张左顾右盼,什么也看不到,雾蒙蒙看不见前途。她痛哭失声,张着嘴喊:“娘……”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啊!

    “娘啊……”她尖叫一声惊坐起来。张大了红红的眼寻找娘,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陈设远比原来的家精致,红样喜色间着耀目明黄,明晃晃得让她害怕。她拥着被,缩进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这是哪里?娘在哪里?为什么只有秀儿一个人?

    几乎就在她尖叫的时候,一行穿着鲜亮的宫女捧着洗漱用具进来,当头是两个女官。其中一个是燕宫的尚服女官,行礼笑道:“皇后娘娘金安,您现在要起了吗?”仿佛没有听见刚才乐昌的尖叫,也没有见到现在乐昌瑟瑟发抖的模样。

    乐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另一个是随她来燕宫的秦国女官,装着满面笑,一双眼不着痕迹地死盯了她一眼,却用柔软的声线和她说话:“娘娘怕是新婚尚未习惯,想念故国有些魇着了。”

    乐昌十分怕她,忙点头,其实什么也没听清。待她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好了,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新嫁娘了。虽是个孩子,但也知道害羞,羞答答地低了头不敢说话,任由尚衣女官领着到中宫正殿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见。尚衣女官说一句,她就说一句,生怕说错一个字惹了别人笑话。看见满殿珠翠环绕,她紧张得几次打了结巴,小脑袋低得只恨不得埋到地下去,即使尚衣女官几次提醒要她正面应对命妇们的恭贺,她也没敢抬起头来。

    由于命妇们人数多,她又没胆子让人退下,尚衣女官也不敢在没有皇后允许的情况下请贵妇们离开,于是乐昌饿着肚子从早晨接见到下午。她拼命压抑着饥饿感,叮嘱自己千万别发出难堪的声音。好在她从前也没有几次吃饱过,倒也耐得住饿,只是她胆子小,看到这么多人盯着她,一颗心跳得把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于是,当燕凛来到中宫的时候,从大门外看见一堆擦脂抹粉的命妇们围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整个人都埋进座椅里了,一张小脸低得只能看见红通通的耳,只留了一双小脚够不着地面悬在半空。他只觉怜惜,示意内监通传。进了门后,他很爽利地命所有人退下。所有人都识趣地告退,走在最后的尚衣女官也带着殿外的宫人离开。

    燕凛全未顾及那些人会怎么说他,只想着既做了人家的丈夫就要好好照顾她,结果才第一天就把小姑娘吓成这样。他轻叹,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后胆子可以和兔子相比了。

    乐昌听见他来了后才悄悄抬了头偷看,冷不丁与他的视线撞到一起,立刻把头又埋下去,这次连耳轮也看不见了。突然她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悬空了,吓得她立刻抱住了他。乐昌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的笑声在胸腔里回荡,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她羞红了脸,挣扎着要下来。

    燕凛觉得这个小妻子实在可爱,将她放下来后,她一动不敢动,不由让他又轻笑出声。“累了吗?”燕国皇帝柔声问道。

    乐昌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

    “饿了吗?”她的夫君声音温柔得快要融化了她。

    她这次记得了,摇头,可是肚子不合时宜发出的声音马上就背叛了她。她的脸更红了。

    燕凛笑着拉着她的手到里屋,牵着她,一起坐在桌边,扬声道:“朕饿了,把晚膳送到中宫吧。”屋外有人恭敬地应了声,随即响起一片脚步声。

    很快,晚膳送了上来,琳琅满目,全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式。她偷偷地瞧着,新鲜极了,觉得这个像花朵儿,那个像小鸭子。

    燕凛担心她怕生,让所以服侍的人都下去,只留夫妻两个在一起吃饭。

    乐昌舍不得吃了这么好看的菜,就扒着碗里的饭,眼里看着造型奇特颜色鲜丽的菜肴,感到很满足。

    燕凛看她只顾吃饭却不肯吃菜,一双眼睛却东看西看,不觉好笑,于是顺着她的视线为她夹菜。不料她满脸的痛惜,又不敢说什么,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再也不敢往满桌的菜肴上瞧。

    “不好吃吗?”燕凛轻声问道。

    乐昌忙咽下口中的饭,低低地回答:“好吃。”

    燕凛奇怪了,又问道:“那么是吃不惯燕国的饭菜?”心里想着要不要去请几个秦国的名厨来。

    乐昌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吃得惯。”

    燕凛更加奇怪:“不喜欢这些?”

    乐昌忙道:“喜欢!”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很好吃。”

    燕凛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不吃呢?”

    乐昌嚅嗫着:“太好看了。”

    燕凛听了又想笑:“好看所以舍不得吗?”

    乐昌点点头:“是。”

    燕国皇帝再一次大笑起来:“好,以后朕让御膳房别弄这些花样。不过,今天你只好舍得一次了,来,好好吃。”说罢又给她夹菜,但注意着尽量不破坏菜肴的大体样子。

    乐昌不好意思地点头,扭捏着吃了。

    燕凛自己没怎么动筷,看着乐昌吃就感到奇妙的满足,忽然想起从前,容相也曾照顾过幼小的自己吃饭,顿时又生了一股感伤。他不敢再回想,只怕更伤心。“梓童,慢些吃。”他柔声道,却不觉他此时的语气与当年容相对他的一样。

    乐昌不明白他叫什么人,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大哥哥,你叫谁?”

    燕凛一愣,道:“叫你啊,梓童。”

    乐昌“啊”了一声,表示她完全不明白。也难怪她,她被教导了两余月,但教的都是些大体的行为举止,哪里能像正经公主那样通晓宫廷礼仪。

    燕凛没有想到这个秦国公主连帝后之间的称呼都不知道,愣了半晌,方道:“那朕该叫你什么?乐昌吗?”

    “秀儿,娘亲就是这么叫我的。”被燕凛的温柔所感染,她渐渐也不紧张了,“我叫秀娘,娘起的名字,乐昌是父皇赐的名字。”考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说:“我喜欢秀娘这个名字,大哥哥叫我秀儿吧。”

    “秀儿啊……”燕凛觉得这个孩子越发可爱了,也把自己的称呼也换了,“我叫燕凛,那秀儿叫我凛哥哥吧。”

    “嗯,凛哥哥。”乐昌笑眯眯地脆声答道。

    夜晚,皇帝宿在中宫。小皇后却让皇帝等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寝宫。

    这晚,乐昌终于可以一落枕就睡着了。

    乐昌是个敏感的孩子,相处几天下来,发现原来自己的皇帝夫君并不像父皇那样威严难以亲近,面上的笑便渐渐多了起来。她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虽然夫君不能长久地陪她,她大半时间只能守在华丽却空荡荡的宫殿里发呆,虽然从秦国来的女官仍旧对她没有好脸色,私底下对她依旧冷嘲热讽,但是小乐昌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

    这日,燕凛在中宫与乐昌共进晚膳,刚动玉筯,就有太监传报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燕凛立刻丢下筷子奔了出去,留下乐昌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

    中宫立刻安静下来。内侍与宫女在门外不敢进来,因为没有皇帝的吩咐,帝后进膳的时候不许一个人进来伺候。乐昌清晰地听到殿门外宫人的窃窃私语,但是那些话语只从她耳边轻轻扫过,没有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一点印象。她呆着,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退去,指尖冰凉冰凉。他来了,便带来了光和热;他走了,这中宫就只是沉重而冰冷的壳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在晚膳的时候能够看到他,说笑一阵后,就要入寝,他白日里辛苦,不多时便睡了过去。他的睡眠一向浅,稍有个动静便会醒来,于是她不敢乱动,莫说翻身了,只恨不得连呼吸都不要发出一点声响。她睡前一点水也不敢喝,只怕晚上起夜惊动了他。她就那样,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半蜷着身子,睁着亮晶晶的杏眸,好奇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她白日里不敢仔细看他,夜里也不敢用手触摸他,她所敢的只有在他睡着以后用视线描绘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她喜欢看他蝶翼一般的长睫栖息在白净清秀的面庞上,掩去了那双仿佛能把人看透的明亮的眸子;她喜欢看他微微翕动的鼻翼,安静平和得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她喜欢看他略薄的唇,稍稍上翘的唇角总使得他纵使发怒也像在笑。她喜欢看他的一切,偷偷地掩着嘴笑。

    然而他总是忙碌的,即使是在他和她相聚的这样短的时间里,也时常会有各种事务打断他们的相处。也许他到最后也没有来,也许才刚说了句话就要分开,也许只是刚打了照面连话也说不上就得转身离开。然后她只好在沉重冰冷的壳子里枯等这一夜的过去,第二日白昼的过去,在晚膳前欣欣然地等待他的到来。

    他是皇帝,他有很多事要忙的,不能老惦记着小妻子。她是皇后,她得帮助他处理好后宫的事,嗯,虽然她什么都不会,但是她至少能不拖累他。秀儿是好孩子,娘说秀儿最乖了,秀儿就乖乖地等凛哥哥回来吧。

    乐昌压下心底一点点不舒服,重新换上甜美的笑容,拿起玉筯自己吃饭。玉筯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乐昌觉得这声音真大,吵得自己都掉泪了。她扒了两口饭,吃不下了,呆坐着,胸口里闷闷的,不知道做什么好。想了想,起身拿了几个白玉水晶糕,用干净的帕子包了起来,袖在袖子里。

    门外的内监轻声问道:“娘娘用好了吗?”

    乐昌猫儿一般地细声答道:“好了。”

    于是内监们鱼贯而入,收拾了饭桌,又出去了。

    乐昌怕糕冷了,不敢出门,捂着袖子回了寝宫。她只说是累了,将宫女都打发出去。宫女们乐得不在皇后面前摆架势,都找相识的姐妹玩去了。

    燕凛处理完军务,贴身太监问他晚上是在哪歇下。www.kmwx.net燕凛看看天色,虽然晚了些,但赶过去还来得及,便答道回中宫。

    初春的夜寒气料峭,后宫里除了皇后外再无其他妃嫔,大部分宫殿都上了锁,整个后宫冷冷清清。当看到中宫里隐隐的灯光,燕凛不由微笑起来。他让内监不要通传,自己悄悄地走到中宫的寝殿。他轻轻地推开宫门,忽然听到一点细细的歌声。他轻轻地关上门,悄悄地走到房门外,驻足静静地听。

    乐昌等得无聊,又不想早早去睡,便将娘亲从前教的曲子歌儿一一回想起来,自己哼唱给自己听,好似娘亲在眼前,又像从前那样一边听一边笑。她用脚尖点着拍子,细嫩地哼唱:“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捏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来,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唱毕,窃窃地笑,羞羞地乐,再不觉时间难耐。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在地上打着转,摆着腰肢,又拣了一首唱:“月儿高,望不见我的乖亲到。猛望见窗儿外,花枝影乱摇,低声似指我名儿叫。双手推窗看,原来是狂风摆花梢。喜变做羞来,羞又变做恼。”她又笑了一阵,然后愣愣地站住,轻轻地叹了一声,转身坐回凳子上,闷闷地发着呆。

    燕凛在房门外听着,初时还觉好笑,这般粗俚的山野民曲他从未听过,倒是新鲜,可是听到后一首,他不由呆住,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涌上来,到了嘴里只有涩涩的味道。本来要推开房门的手也放了下来。他站了良久,转身走到殿门边,大力地打开门。厚重的殿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

    乐昌跳起来,跑着过去开了房门,抬眼立刻看见凛哥哥温柔的笑。她不自觉红了脸,吃吃艾艾地道:“凛哥哥,你回来啦?”

    燕凛笑吟吟地答道:“回来了。”

    乐昌羞答答地问:“凛哥哥晚上没有用膳,饿了吗?”

    燕凛笑道:“真饿了。”

    乐昌喜滋滋地掏出袖子里的白玉水晶糕,献宝一般地捧到他面前:“绣儿给你留了糕。”

    燕凛接了过来。雪白的帕子上还留着她暖暖的体温,揭开帕子,白玉水晶糕一块一块的完好无损,颤悠悠地在灯光里反射着淡黄的光。“很好吃。”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道。

    乐昌满心欢喜,仰着红彤彤的小脸看他。

    “很好吃。”燕凛又咬了一口,说道。他慢慢吃完了所有的糕点,虽然他其实一点也不饿,虽然他其实不喜欢吃甜的,但是他学着容相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长寿面的样子,从始至终保持了满面的笑意。

    乐昌突然觉得,这个中宫原来可以这么温暖的呀。

    3。2日更新内容:

    燕凛对乐昌每晚都要躲进内屋一会儿,每每出来都是红着眼睛感到十分好奇,于是这一日他悄悄地随在她身后。这间内屋很小,收拾得十分整洁,只摆放了一个香案,香案上除了一个镂空着亭台楼阁图案的香炉再无一物,不知用来何用。却见乐昌往香炉里投了两片檀香,跪下,磕头,双手合十,喃喃着:“娘亲,绣儿过得很好,凛哥哥对绣儿很好,您放心。您在天上过得好么?想绣儿了么?……”说着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燕凛悄不做声,慢慢退了回来。

    他先上了床,闭眼假寐,忽听得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知道是乐昌回来了。乐昌蹑手蹑脚地爬上来,从他的脚下慢慢爬到床内,缩着身子离他远远地睡下。燕凛转身面向她,睁开眼,笑道:“绣儿去哪里了?”

    乐昌初时还以为他先睡了,被他这么一问吓了一跳,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但她倒是没有隐瞒,细声道:“绣儿和娘亲说了一会话。”

    燕凛见她没有排斥他的问话,便接着问道:“绣儿和娘亲说了什么?”

    乐昌顿时红了一张小脸,羞答答地答道:“绣儿说凛哥哥对我很好呢,让娘亲别担心。”

    燕凛喜欢看她红着小脸说话,又有心让她忘了由于思念娘亲带来的愁绪,便开始逗她说话。乐昌已经将他当作贴心的人儿,难得有人愿意听她说娘亲,就把娘亲和自己的事都告诉了他。燕凛实在没有想到她的身世竟这般可怜,父亲不知她的存在,有他没他是一样的,唯一比自己好些的就是还有个母亲,可又在母亲去世当天被当作联姻的替身从母亲的身边带走,带着热孝嫁到异国他乡,从此再无机会回到故乡。而他还在襁褓的时候父皇就已经去世,尚未完全懂事的时候母后也离开人世,太妃们身份低微不能抚养他,叔王们只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除了幼时容相曾对他分为体贴,他竟是半分亲情也没有得到。想到此,他不禁对她心生同病相怜之感。不同于面对容相时的任性倔强,也不同于面对史靖园的肝胆相照,更不同于面对臣工的高高在上。他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而不是一直以来的故作成熟。容相是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挡雨的师长,靖园是和他并肩作战共同进退的伙伴,而乐昌却是一个怯弱的需要他保护的孩子,只能站在他的身后,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于是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背,温声道:“以后凛哥哥会照顾你的,不让你娘亲在天上为你担心。”

    乐昌羞涩地点点头,泪水盈动,撇过头拭去,笑颜展,宛如花开。

    燕凛微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一夜无话。

    天尚未亮,燕凛小心翼翼、不惊动她地起身,自己上早朝去了。他却不料乐昌其实在他动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装着还在睡的样子。待他出去了,她才睁眼。看着尚留着他轮廓的枕被,她满心温暖,一丝笑意悄悄染上嘴角。伸出手,触碰他的痕迹,指尖还有他的余温。一颗心暖洋洋得要融化做一片一片,却又有股酸涩萦绕在心头,甜也是酸,酸也是甜。玉颜泛红晕,樱唇启檀口:“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一遍又一遍,唱得她泪水涟涟,偏又止不住笑意盈然。幼时听得娘亲唱给她听,她却不能理解其中的意味,直至今日,乐昌才知世间果真有这样的情,即使海枯石烂也不变心。此前未知相思意,从今便得相思苦。郎君呵,休忘昨夜言,待奴奴长大,做得鸳鸯一对,羡煞旁人也。

    却未料,在朝堂上,她的郎君接到了几位大臣的奏折,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如遭了狂风一般,偏了她期望的轨道。

    长乐宫里,燕凛和史靖园正说着朝堂上的事,史靖园为皇上遴选淑媛,讨论着哪个边疆大臣的妹子哪个世家官宦的女儿要纳。燕凛只对需要安抚哪些臣工细细和靖园讨论,对他特别提及那些大家闺秀的德容才艺不置一词。史靖园以为至交好友因喜爱新婚妻子,不忍新婚蜜月之时便商讨纳妃之事,便劝说他要以国事为重,迎娶秦国公主只是为了暂时稳定与秦国的关系,纳妃则更重要,毕竟幼帝初掌政,拉拢重臣是重中之重。燕凛只低头不语。恰这时,乐昌来瞧皇帝。靖园听到内监的通传,忙要急避出去。燕凛道:“你与他人不同,与我共同长大,像我的兄弟一般,兄弟见嫂嫂避什么?”靖园只得答应。

    乐昌进来,看见生人,羞得要离开。燕凛笑道:“绣儿来。”她只好鼓起勇气走过去,向皇上行礼,又接受了靖园的大礼。燕凛坐在御座上,让人给皇后设座。可座椅来了,小乐昌反而发了愁——她身量小,座椅却高,坐上去倒是没有问题,可是要端庄淑雅地坐上去实在不能。燕凛见她左右为难,不禁发笑,起身走到她面前,温声道:“靖园不是外人,不必紧张。”居然当着臣子的面抱起皇后,放到座椅上。乐昌只觉热气上涌,一张小脸红得仿佛熟透的虾子。靖园也倍觉尴尬,站在那里垂着手不敢动弹,眼睛只盯着地面,好像要把那平整的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燕凛笑问:“绣儿怎么想到来我这里?”

    乐昌声音细小如同幼猫:“绣儿在宫里逛逛,走到这里,听说凛哥哥在这里就进来看看。”

    燕凛笑了笑,又对靖园道:“靖园也坐吧,不必拘束。”

    靖园答应一声,半挨着椅子坐下。

    燕凛倒是兴头很高,一会儿和乐昌说说话,一会儿又和靖园说笑一阵。只是乐昌和靖园都觉得不自在。乐昌生性胆小,有生人在,很想离开,可看到凛哥哥兴致好,不想打断他,耐着性子听他说。靖园在回皇上的话时,眼角余风扫到怯弱的皇后,只见她缩着肩膀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一双小脚够不着地面悬着,丹凤朝阳的绣鞋从裙角中露出一点尖尖,她竭力要把绣鞋都隐在裙子里,一副娇弱弱的样子,哪里像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若是在别人家,这样的年纪,还只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他有些明白燕凛的心情。燕凛对乐昌充满怜惜之情,就像容相当年对幼小的他一样。他的行为和当年容相一模一样。但是,燕凛对容相的心意……靖园心下一叹。他原希望容相走后皇上能在新婚中得到安慰和补偿,但是看到这样的燕凛,他又思念起从前那个任意妄为的小皇上。一时纠结在那里,没有听到燕凛的话,直到燕凛唤了他好几声,靖园才缓过神来。燕凛轻叹,看到乐昌也十分不自在,便让乐昌先行回去:“我和靖园还有事要商量。”乐昌点头,行礼后便离开了。

    靖园恭送皇后离开后,忽听见皇上背对着他说道:“就让靖州太守李长行的女儿年后进宫吧。”靖园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感情,答道:“是。”皇后坐过的座椅还放在原地,靖园瞥了一眼,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小皇后羞涩地低着头的样子,他垂眸,向皇帝告退。燕凛挥挥手,靖园躬身离开,留下皇帝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

    乐昌第一次和母亲以外的人过新年,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向她祝贺,第一次过这么奢华的新年,第一次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在做梦,可梦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美好。她不住地笑,哪怕在梦中也常常欢喜得流出泪来。她夜夜向娘亲诉说自己的欢喜,要与娘亲分享自己的快乐。

    可是,才过完年,她的凛哥哥对她说:“我要纳妃了。”

    于是,天变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还是月牙儿一般,脸上的红晕霎时退尽,晶亮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至于凛哥哥怎么纳妃,纳妃的场面有多热闹,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把自己锁在中宫,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但是,作为皇后的她必须出席一些场面,她也由得宫女们摆弄。

    宫女们说:“娘娘,穿这个。”她就穿这个。

    宫女们说:“娘娘,戴那个。”她就戴那个。

    宫女们说:“娘娘,大喜的日子,您要笑。”她就扯起嘴角。

    宫女们说:“娘娘,您要对新贵人教导宫规。”她就一字一句地照背她们教的话。

    宫女们说:“娘娘,您要向皇上恭贺。”她启口了,却说不出一句,只是呆呆望着他。

    然后她被宫女们扶下,回到中宫。

    那个晚上,她的凛哥哥不是她的,是别人的。一个美丽的,高傲的,真正的大家闺秀。

    那晚,她是怎么过的呢?

    她呆呆地坐在床角里,拥着被子,靠着墙,倚着柱。龙凤红烛高照,映得宫室一片喜气洋洋。桌上喜酒菜肴满满当当地摆着。隐隐传来外面的歌舞笙箫,到这里来已经残落不成声。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龙凤红烛渐渐消融,那对龙凤流下滚滚热泪,终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喜酒菜肴渐渐冷却,结了薄薄一层冰。外面的歌舞笙箫也渐渐消了声,万籁俱静,只留得风吹灯笼的声音断断续续。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听心跳一声一声,仿佛在等待它消失的那一刻。手指冰凉,那股冰凉慢慢渗入手臂里,胸口里,心里,然后全身都是冰凉的。她一动也不愿动,直至化作了冰雕。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红烛熄灭,宫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一寸一寸地将她湮没;之后朝阳新升,宫室里慢慢盈满亮光,一寸一寸地将她重新照亮。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终于,眉眼黯淡成了灰。

    他,没有回来。

    正文 初恋集:血冷(狄九)作者 荫荫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33 本章字数:1326

    初恋集:血冷(狄九)作者 荫荫     玄衣人站在沙岩之上,冷冷看向沙坑中跪着的少年:“你知错了吗?”

    “是。”回答的声音有些低微,却极清晰,单听这声音,任谁也想不到,这少年已跪在这沙漠中三天三夜,非但不饮不食不眠,更是满身伤痕,最严重的一道甚至从右肩处直穿透胸,差着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就要刺透他的心脏了。

    狄九的伤,玄衣人自然看见,却也视而不见——这伤固然重,但在影卫的训练中又算得什么?不单如此,这三天里,狄九若因这伤而失去意识,也都只有被扔在这里等死的份了。

    “狄九知错了。”他的手狠狠撑在粗糙的沙砾上,前倾的身子,跪的笔直。

    从来神教布设的温柔陷井皆看的破,纵佳人羞花闭月也从不肯有半分怜惜,如何竟会迷了心窍,折在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上?

    从来时刻警醒,便独处时也是一夜三惊,如何竟敢昏了神智,将后背放心交与他人?

    从来以天王教主为愿,诸般艰险苦痛不肯放弃,如何竟能失了本心,信他说二人一体,只觉若是他做了教主也是无妨?

    “狄九该死。”他的头低着,脸上全无半分表情。

    他确是该死!

    明明是地狱中打滚的恶鬼,却这般天真可笑,竟信了那人是一片真心!

    荒沙冷月,为有那人在旁,竟只觉温暖适意。

    冷剑穿胸,却鄂然失措,竟全然不知反抗。

    胜负已定,偏情难自抑,竟忍不住拼死一击。

    如此荒唐行事,岂不该死之至?

    “以后必不再犯。”他平心静气,心中褪去最后一丝怨恨。

    这件事,原是怪不得别人。

    这世上,从无凭空的好意。所有的关怀爱护,皆不过是利害相关。这样的道理,他早该明白。

    会被骗、被利用,只怪自己修为不够!

    记那伤心仇恨何用?有这闲暇,只该让自己变强!

    强到,再也不必受任何伤害……

    “你既知错了便好。”

    说来狄九之错,也不过是在比武结束,胜负已宣后还偷袭出手,杀了胜者罢了,这等手段在教中原算不得大事,便是这三天的惩戒,也只为的端肃教中规矩。

    “走吧。”

    丢下一句话,玄衣人转身先行。

    “是。”

    狄九起身跟随而行,数行血顺着他的腿落在黄沙上,留下一路殷红。若回头向后看去,一路点点滴滴,便如那遥远的南国的初春枝上,待人采撷的红豆。

    只是,狄九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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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小楼群命题文之初恋系列之一。

    荫: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冰块不是一天冻成的,反正……小九筒子还有的磨呢,这不能怪我是后妈做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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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初恋集:这不是爱(1 9 汉) by素幽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33 本章字数:3349

    初恋集:这不是爱(1;9;汉) by素幽     小楼群故事会,幽同学荣誉出品!

    结束了一场云雨後,狄九从傅汉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周围巡视的弟子们早已对天王如此频繁地出入教主的房间的行为习惯了。再加上大家都明了现在那两人的关系,所以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甚至各走个的装作没看见狄九这麽大个人。

    当然这要是放在平时,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魔教上下等级严明,有严令要求下等弟子见到比自己等级高的较重是要行礼的。更何况是地位与诸王相当,只比教主低了那麽一点的天王狄九。

    不过这种时候,识相的人都知道不该在天王面前现身,光是狄九身周那骇人的低气压,就够吓人的了。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所以即使是教主的贴身侍卫狄一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待狄九走远後,狄一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端著铜盆和布巾进了阿汉的房间。

    看到床上躺著的那个人,他皱了皱眉头,随後又叹了口气才上前清理教主大人的身体。

    从阿汉身体的惨烈程度上来看,这位教主大人今天还真是把狄九给惹火了,要不然平日里在床事上一贯作风温柔的他也不会在把阿汉虐待了一翻後就扬长而去。

    傅汉卿睁著眼看著狄一的动作,眼神是平静而安详的。

    狄一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抬头道:“你要累了就睡,别老看著我。”即使戴著个面具他也受不了傅汉卿这样“热烈”的眼神。

    阿汉愣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不过眼睛虽然是闭上了,人却依然是清醒的。

    不知怎的,今天他就是睡不著。即使身体再疲倦也没有丝毫睡意。这在平时是十分少有的。

    要知道他平时就算是坐著听人说话也能睡著了,可现在即使把眼睛闭上了,大脑还一片清醒,对於除了睡觉以外几乎没有什麽兴趣的阿汉来说,这样子十分苦恼。

    可惜他不会说出来,要是问了狄一自己睡不著该怎麽办,绝对是会被他笑死的。

    狄大侍卫虽然是他的贴身护卫,不过在不侵犯教主权利和教主性命的情况下,折腾傅汉卿的事儿是一件也没少干。更何况狄一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热闹。

    而阿汉经过了那麽多教训总算是长了见识,知道为自己留点面子了。虽然他不认为面子的多少会对自己有什麽影响,但在诸王“教主的面子关系到全教上下的命运”这样的教育下,多少还是稍微在乎了点。

    教主房间里的狄一和阿汉还在折腾,这边的狄九已经回到了他办事的书房。

    这书房可算得上是除了傅汉卿的房间以外,他最经常来的地方了。

    平时只要一坐下来,就能工作得忘乎所以,连吃饭睡觉什麽的都不在乎。

    可现在他却无法静下心来,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就赶到恼火,好似有一把火烧灼著心脏一样难受。

    也就是这件事,才导致了他方才的失控,对傅汉卿的“爱护”也没有往日温柔,甚至是粗鲁的,想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想要对他施以惩罚。

    其实白天的事说来也不算什麽,应该说以阿汉的性格来看,只要是他遇到了,就绝对会插手的一件事。

    魔教与诸国的合作关系刚刚起步,虽然有高层的多条规则压下来规范教众的行为,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心服口服地去遵从。

    今天遇到的便是这麽一件情况。

    在傅汉卿和狄九出行视察总教内的情况的时候,好巧不巧的让阿汉看到了一个中层教众在虐待自己的男宠。

    养男宠这没什麽,任何人都有权利找个人来发泄自己的生理欲望。

    可是虐待他人在阿汉眼里就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以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虐待他人是不对的!”

    而那位教众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教主和天王,依旧沈浸在自己的怒火,或者说是一种虐待欲里,一下又一下的把皮鞭抽在地上那个男宠已经满是伤痕的身上。

    其实他选的这个地方已经够隐蔽了,事先又用布巾把男宠的嘴塞住不让他呼救,能让教主看见自己的犯罪现场只能说他时运不济。

    阿汉看著那个男宠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痴痴地想要获得别人的爱的自己,不由地喊了声“不要!”就扑了过去。

    那个教众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教主也吓了一跳,只是手上的鞭子没能停住,依旧向阿汉身上抽了过去。

    突然,那人感觉手上一紧,就看到狄九出现在自己身後,手上拽著的正是自己的鞭梢。

    而阿汉还扑在那男宠的身上,犹自喊著:“你别打他!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狄九扯著鞭子扔了出去,一阵剧痛袭来,他很适时地晕了过去。开玩笑!他就算有再打的胆子也不敢朝教主下手。

    阿汉等了半天还没等到鞭子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他不由地抬头,却看到了一脸阴云的狄九。

    “狄九。”阿汉看他那模样赶紧起身,点头哈腰地道歉,心里却在嘀咕著不知自己怎麽惹著他了那麽生气。

    狄九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麽,拉过他的手就要走。岂有此理!要不是他反应快,傅汉卿那笨蛋肯定得捱上一鞭子。

    没想到阿汉挣脱了他的手,把地上那吓得差点没失禁的男宠嘴里的布巾和手上的麻绳都解了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他的怀里:“你拿著银子快走,这些钱够当本钱做点小生意了。你以後好好营生,别再干这些糟践自己的活。”

    那少年愣了愣,随即一揖到底,拿著钱一瘸一拐地离开。

    阿汉看他的模样,刚想喊住他留下来做点包扎什麽的,想了想还是算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得伺候呢。

    狄九脸上阴云不减,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黑,扯著阿汉就往回走。阿汉虽然想提醒他教内的巡视还没做完,不过还是犹豫著没有出口,毕竟自己的性命还是不能开玩笑的。

    於是阿汉就被狄九扯回房粗鲁地“教训”了番,一直教训到华灯初上才放过他。

    阿汉还庆幸好在被压的是自己,要是换了其他的没有他这麽强内力,或者技巧不佳的男宠来,说不定会被做得少去半条命。

    狄九正在书房里踱步,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突然地就想起刚才傅汉卿的表现,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那呆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却在那件事上十分地配合他,即使被粗鲁对待了也没有半分怨言。

    一想到他那温暖的身体,以及温暖的那里,狄九甚至有点怀疑,莫非那从来不知爱为何物的那人竟爱上了自己?否则又为什麽对他这麽温柔?

    他的食指抚上自己的嘴唇,想起先前的触感。

    在以前虽然和许多男子或女子行过房事,但却甚少让人亲吻自己的嘴,更何况是自己主动亲吻别人了。

    但和傅汉卿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不但让他亲吻,甚至还会觉得十分舒服而反吻上去。

    这一瞬间,嘴上似乎还有著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他不由地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爱吗?

    下一秒,他立刻摇了摇头。要是这时有其他人在书房里肯定会为了明王这样人性化的表情而惊讶。

    定了定神,狄九终於冷静下来,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精明的天王。

    这不会是爱,是的。像他这样的人,早就抛弃了时间一切不必要的感情,他不会爱上别人,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傅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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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初恋集:念容(凛容)by:梦凝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34 本章字数:3585

    初恋集:念容(凛容)by:梦凝     小楼群故事会,梦凝同学荣誉出品!

    三年的光阴匆匆而过,三年之中,燕凛一直要求自己做一个好皇帝,一个为国家负责的皇帝。他勤政爱民,办事一丝不苟,处理朝政决断果敢,燕国慢慢地强大起来,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国家敢小看这个年轻的皇帝。又是忙略的一个月了,身体的劳累并不重要,可心灵的空虚与疲惫却是要排解的,否则,他撑不下去。燕凛望了望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深深叹口气:容相,你要燕凛做一个快活的人,我也想,可我还是做不到,至今都无法做到,缺少了你的议政大厅,给我的感觉只有冷,彻骨的冰冷。容相,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快乐。

    史靖园匆匆走进大殿,面对忧郁的皇帝,他内心深处的叹息更重,快四年了,自从容相离开后,皇帝就完全变了,没有少年人应有的任性,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活泼,他心细的如同一个历经了无数风霜的老臣,他果敢的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国家是一天天地强盛,人民是那么爱戴自己的皇帝,可只有他,这个从小和燕凛一起长大,共同经历了那些变故的他,才能深深感受到燕凛内心的孤独与痛苦。看到这样的皇帝,史靖园对那个“可恶”的容相又腹诽几句,是死是活,到底给一个音信呀!

    燕凛早就在史靖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史靖园脸上的表情没有逃过他的眼光,史靖园想的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光,将眼睛从史靖园的身上移开,他苦笑了一下,死?活?快四年了,撒下无数的人,大海里都能捞针了,可就是没有心中人的影子,到底是自己疏忽了什么,还是那人已经……心中突然一痛,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已经是他的习惯,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到容谦可能不在了,他就阻止自己想下去。他活着,一定活着,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我还要找下去,永久地找下去,终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面前。

    “该去了,皇上。”史靖园站在燕凛面前,轻声提醒。自从三年前的一天,他们偶尔走到城外的一处小茶肆后,燕凛突然喜欢上了那里,他喜欢听过往的人摆谈世间的人和事,诉说各国、各家的趣事,也喜欢通过那些来往的茶客倾听百姓的心声。这是燕凛告诉史靖园每个月都要微服去一次茶肆的原因。这个原因是那样的堂而皇之又合情合理。包括史靖园在内,却没人知道燕凛要去的原因却是他只有在那里,才能感到安心。每次坐在茶肆里,品着远远不如皇宫里的茶的茶水,他感到异常的温馨,异常的安宁,那个小茶肆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他前往,茶肆的主人,那个村姑的微笑是那样的让人安心,看着那个相貌很一般甚至有点丑的村姑,他却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容谦,那个宠爱他的容相。

    “燕弟弟来啦,快坐吧,今天新到的安神茶,你尝尝。”青姑笑嘻嘻地将他让进他的“专座”。这是一格略显独立的位置,在茶肆的里面,背靠茶肆的水棚,面向外面的路人。史靖园自觉地坐在外面,那个位置在众人之间,却是护卫燕凛的最近位置。青姑早已习惯了燕凛的到来,自从燕凛将一锭金子给她后,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就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后来,燕凛告诉她,他姓燕,于是,青姑便叫他燕弟弟,燕凛也没反对这样的叫法,默许了。燕弟弟每个月都来一次,每次在这里坐两个时辰,有时间默默地喝茶,有时候又会喃喃自语地说上一会儿话。每到这个时候,青姑就静静地在旁边为他续水,听他说那些自己不懂的话,她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所以,她采取了最好的办法,只听不说,只有当燕凛眼中涌起潮雾的时候,她才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这个手法是容谦教给她的,那是容大哥第一次看到流泪的燕凛时,教给她的,容大哥说,这样拍拍燕弟弟,会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青姐姐,又劳累你了。”燕凛与往常一样,说了这句客气话后,就坐下默默地喝茶。外面的路人不多,今日的茶肆有点安静,燕凛很快就陷入到自己的思路中去了:“青姐姐,你知道吗,前日下大雨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兄长,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被雨淋到,他身体不好,受过很重的伤,我听御医说,身体受伤很重的人,在下雨天,身上会很痛。唉,我想他,不想他痛,如果找到他,我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在屋里升起火盆,不让他受寒,这样,他就不会痛了。我会把他抱进我的怀里,把我的体温传给他,不让他感觉寒冷,那样,他就不会痛了,一点也不会痛了。小时候,是他把我抱在怀里,现在我长大了,可以把他抱进怀里了。”

    燕凛只是喃喃自语,没有想过让别人倾听,他知道,青姑也不会听,这个并不美丽的姑娘却像大姐姐一样给他最大的安心,在她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弱,自己的痛苦。青姑没有听他的喃喃自语,却在给他掺上一杯定神的茶水后,如同安慰自己的小弟弟一样,轻轻拍打燕凛的后背,很轻很轻。燕凛在这样的拍打下,慢慢地,习惯地沉浸到自己的思路中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能站在我面前吗?一定能的,绝对能的,我一定能找到他。等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一定……一定怎么样,他也没有答案,是扑到容谦的怀里大哭,还是把容谦那副被他伤害的身体抱进自己的怀里,还是淡然地看着他的容相……想到这里,燕凛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右臂,这么多年了,他真能淡然面对那具被他如此伤害过的身体吗?不能,他做不到,那具自小就习惯了的身体上已经缺少了右臂,是自己命令下失去的右臂。这么多年了,那只只剩下白骨的右手一直保存在自己身边,失去它的时候,一定很痛吧,虽然,他好像是那么不在乎地扭下它仍在了一边,就如他毫不在乎地为自己设计了一切,包括对他自己的毁灭一样,可是,我知道,那样的设计也一定很痛很痛。容相,你知道吗,我不想你痛,一点也不想,我喜欢你怀里的味道,喜欢你对我的微笑,从小到大,我为了你的微笑可以不惜一切,如今,你用微笑一直注视的我长大了,我变强了,不再任性,不再胡闹了。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回来吧,我至亲的人,回到我的身边,我发誓,会用一生好好地爱你,好好地保护你,将你受尽伤害的身躯护在我的怀里,让你不再痛,任何痛也不会再有……(以下省略5000字,偶不会写)

    沉浸在自己遐想幸福中的燕凛,没有看到身后不远处茶寮背后的容谦,此时的容谦是一脸的恼怒和不甘,燕凛喃喃自语的话别人听不到,容谦却能听到,谁叫他内力如此深厚,注意力如此集中,靠的又是这么近,想不听到都不行。从第一次看到燕凛,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看到燕凛,容谦在母鸡护犊的心理驱动下,每次都悄悄躲在距离燕凛最近的地方,看着燕凛,倾听他的喃喃自语。听到燕凛的苦,他也苦,看到燕凛的泪,他也难受,多少次忍不住想出去,却又强行忍住,渐渐地,他发现燕凛对他的依恋不仅没有减弱半分,反而随着时间的延长日益强烈起来。这样的燕凛让他经常忍不住翻白眼,却又有一丝满足和得意。就在他得意的时候。今天却突然听到燕凛的这份独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燕凛脸上露出白痴一般的幸福,容谦的牙都咬紧了,这个小混蛋,居然,居然想把我搂进怀里好好疼爱,这种思想,这种思想哪是我容谦的教育,分明是张大魔女的言传身教呀!天哪,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教育失败呀,教育失败。哼哼,就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坚决不出来,打死也不出现你面前,我让你想,我让你念…………(咬牙切齿地发誓,我要报复)

    容谦正在咬牙切齿的时候,青姑进来倒水,看到容谦几乎变形的脸,吓了一大跳,不由惊呼起来:“容大哥,你怎么啦?可是不舒服?”

    青姑的呼喊把容谦神游的思路拉了回来,他马上就感到大事不好,急忙冲青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人也急速离开茶寮向后就走。被青姑大声呼喊惊动的不止容谦,还有深思中的燕凛和外面护卫的史靖园,史靖园担心燕凛,故此在听到这声大喊,还没有意识到内容的时候,就冲了过来,正好与跑出茶寮的容谦对面撞上,相见之下,史靖园顿时惊呆了,手指着容谦一句话也说不出。此时燕凛也冲了过来,就在呆立的两个人面前停下了前冲的身形,脸色瞬间苍白。

    燕凛的反应慢了一下,他被那声容大哥给惊呆了,容大哥,容……他几乎下意识地就将容大哥与容谦联系上了,联系上后,他腾地起身就冲了过来。三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起,旁边是一脸莫名其妙的青姑。

    相隔四年的他们就这样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面了………………(后面是纳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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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初恋集:魇(燕凛)by:笑鱼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34 本章字数:1489

    初恋集:魇(燕凛)by:笑鱼     小楼群故事会,笑鱼同学荣誉出品!

    夜幕低垂,宫灯一盏盏亮起,仿佛想把无边黑暗驱散。

    大殿上,舞妓妖娆,丝竹缠绵,仿佛想把一室寂寞遮掩。

    我恍若未闻、未见,只是痴痴地望着右手下方案几旁的绯衣人在自斟自饮。

    明亮而又斑驳的烛影下,只见他从容而优雅地端起酒樽,放到鼻端轻轻一嗅,眉眼间的快乐就如同一汪清泉,满满地溢了出来。随后,酒樽被移至唇边。好看的唇不像平日那样严厉地抿着,反而如菱角似的微翘,然后轻启,琥珀光就顺着这个小缝消失在在唇红齿白间。

    看得出来,容相的心情很好。又一杯美酒下肚之后,他脸颊旁的红晕更浓。往日冷静的杏仁眼稍稍眯起,黑若琉璃灿若水晶的瞳仁上,仿若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还泛着点点水光,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我痴痴地看。

    有多久了,有多久我没有看到这熟悉的眉眼?

    为什么,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它们是这般好看?

    从何时起,我开始沉迷于那个人怀抱里的温暖?

    从何时起,我开始企盼那双温柔而又严厉眼眸的注视和赞叹?

    从何时起,我开始耿耿于怀那个人若即若离的疏远?

    又是从何时起,我开始愤恨于那人的轻视、冷落和欺瞒?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轻易地就被蒙蔽了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保护我令我明白真相之后又潇洒走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离开后仍然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现在方才明白,你是我的老师我的长辈我的亲人我的爱恋!

    我颤抖着端起杯子,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好苦!为什么容相看上去喝的怡然自得,到我这里却是酸涩难咽。

    他仿佛被我的一脸苦瓜逗乐了。眼角弯弯,起身,虽然有点步履蹒跚,但仍然稳稳将酒樽递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然后看到一双白骨……

    啊!!!!!!!!!!!!!!!!!

    我坐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夜,仍然如往日般沉寂黑暗。

    冷,依旧如往日般透骨纠缠。

    我瑟缩着,在空旷的龙床上犹如受伤的小动物般蜷成一团。

    容相,回来吧!

    我知道凌迟时你很痛,

    我的心现在比凌迟更痛;

    虽然你曾经打的我很痛,

    但是我宁愿再被你痛打,

    也想要保护你让你以后不再痛。

    回来吧,我的幸福,我的快乐,我的爱……

    (某鱼奸笑:小豹子说了,他以后宁愿自己痛也不让小容痛……)

    ps:情节设定是小容离开小豹子后的两年。豹子多年后方才慢慢领悟到自己对小容的渴求和爱恋,也就是想要表现他“多少年后方才知那断肠毒药明叫相思苦”。有亲看出来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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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初恋集:凤凰于飞(轻尘 霓凰)by 天使

    更新时间:2008…7…23 14:31:34 本章字数:3214

    初恋集:凤凰于飞(轻尘;霓凰)by 天使     我穿着繁复华丽的一身明黄,跪拜在地,仰着头,静静等着母皇将皇冠戴在我的头上,玉冕下垂的珍珠微晃,有些挡着我的视线,然,我依然清楚看见母皇眼中泪光晶莹。

    在礼官的礼成声中,我缓缓起身,扬起脸庞,顾盼间,不意外众人眼中的惊艳与臣服。

    满殿华彩,寂然无声,母皇给我了一个鼓励的微笑,缓缓退下,留我一人骄傲地伫立在高高的殿上。

    这一刻起,我是整个大庆国最耀眼的太阳,所有的大臣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我,越发衬得我光彩夺目,慑人心魄。

    母皇总是叹息着说:“凤皇儿长大了,已是一国之君,却不立王夫不选侍君。凤凰非梧桐不栖,吾儿的梧桐安在?”

    我大笑着回答:“萧韶九成,凤皇来仪,母皇偏爱杞人忧天!”

    我叫霓凰,母皇一直唤我“凤皇儿”!

    我有理由取笑母皇的杞人忧天。

    身为大庆国的皇长女,三岁能吟诗,六岁上马背,十岁会挽雕弓射满月,天之娇女,惊才绝艳,名满天下,就连坊间小儿亦能唱:“凤凰于飞,栖我庆都!凤凰于飞,绝艳风华!”

    不是我不愿栖息,只是我冷眼旁观满朝上下,竟无一人是我命中梧桐。

    我大庆国的女子英姿飒爽,勇冠天下,偏偏男子文弱,难见豪侠之气。

    大臣们献上的侍君人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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