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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养妖记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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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年龄也实在是太大了,估计没有几天好活了,我的老伴她也快瞎了,再不陪陪她,她就看不到我了……”子柏风被这样一只干瘦的手握着,心中很是不舒服,只是点头。

    “这种时候,我也该退位让贤了。”老乡正咧嘴笑了笑,“我就是再来看看府君大人,日后怕是见不到了……”

    伸出另一只手,在子柏风的手背上又拍了一拍,老乡正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扈宝乡的文书就递交到了子柏风的案上,老乡正请辞,扈才俊自荐为扈宝乡乡正。

    子柏风拿着文书看了片刻,就批了“已阅,允。”三个大字,然后拿出了印章,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扈宝乡本就是扈氏的自留地,历任乡正本就是他们自己推举出来的,即便子柏风是蒙城府君,也不能扭转宗族的力量。

    既然扭转不了,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何必枉做小人呢?

    这边刚刚处理完了公务,子柏风刚刚走出书房,就看到夏俊国正使甄云鹤正大步走过来。

    而在他的身边,却是扈才俊。

    扈才俊换了一身新衣,半弓着身子,脸上笑得全是褶子,三角眼也变成了月牙状,点头哈腰的,活像一只皱皮虾。

    谈判已经正式启动了,最可悲的是,身为蒙城的府君,子柏风竟然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蒙城是他的地界,只要他想,双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昨天他便看到,扈才俊竟然跟着甄云鹤一起进了议事厅,看起来俨然是甄云鹤的幕僚。

    子柏风也假装自己没看到,反正这几日的谈判,只是在磨嘴皮子,双方还在简单的试探阶段,子柏风所作的,就是当好东道主,把两边的人马都接待好了,其他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只是觉得有些惋惜,看来他和扈才俊的蜜月期算是结束了。

    九燕乡的改造工程前些日子已经结束,扈宝乡的乡民也在前些日子回去忙春耕去了,扈才俊趁机让扈宝乡的老乡正让贤,他知道子柏风会同意他提任乡正的。

    扈才俊了解子柏风,知道子柏风是一个重感情,明赏罚的人。扈才俊确实为他子柏风立下功劳,所以他会奖赏扈才俊。

    同样的,子柏风也了解扈才俊,两个人从最初的结怨,到近来的蜜月期,再到现在再次分道扬镳,扈才俊从未变过,他只是冷静地审时度势,设定目标,然后不择手段地去做。

    显然,这一次,他把自己的宝押在了夏俊国使团的身上。

    不错的判断。

    理智上,子柏风也知道,就连府君都不得不回去西京活动,情势显然不容乐观。身为战败国,且因为死亡沙漠阻隔,觉得蒙城乃至整个曲州府都是累赘的颛而国,所作的最后挣扎,就只是派出了夏书杰这个不怎么靠谱的钦差罢了。

    而一旦蒙城易主,届时他这个蒙城府君估计也做到头了,夏俊国毕然会换帅的。

    前些日子,扈才俊以夏俊国幕僚的身份参与谈判,这两日又回过头来向子柏风讨要乡正的身份,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些资历,以便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接替府君的地位。

    子柏风明知道这点,但还是给了他乡正的职位。

    扈才俊便是如此,他虽然无所不用其极,却是阳谋多过阴谋。

    当初收税是如此,现在当乡正也是如此。

    子柏风对蒙城有着很深的感情,如果他自己不能去做府君,他会怎么办?

    正如前任府君所做的那样,把府君交给一个自己能够放心的人。

    前任府君所选择的是子柏风,而现在子柏风脑袋里数来数去,能够放心的人,竟然只有一个。

    扈才俊。

    这家伙就是一个枭雄,能屈能伸,能黑能白,难得的是,他的心中还有百姓。

    甄云鹤享受着扈才俊的马屁,一下下拍在屁股上,轻轻柔柔,温温暖暖,让人舒服之极。

    他刚刚从议事厅出来,谈判的双方还在玩前戏,似乎都不急着进入实质性的阶段,没有太多的火药味,却是有些无聊,现在被扈才俊一拍,他立刻变得轻飘飘,昏昏欲睡起来。

    但是看到了子柏风的一刹那,他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向子柏风的方向走了过去。

    距离很远,他就拱手道:“府君大人。”

    扈才俊跟在子柏风的身后,微微眯起眼睛。

    若是一年前,恐怕他早就愤怒不堪了。但这一年,若说他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两点。第一,不小看任何人;第二,控制自己的愤怒。

    不是第一次和子柏风打交道了,也大概知道子柏风拥有什么样的能耐,但是扈才俊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甄云鹤竟然会对子柏风这样一个小小的蒙城府君率先施礼,热情得有些殷勤。

    “正使大人。”子柏风也不明白为什么甄云鹤那么热情,他确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蒙城府君而已。

    “刚巧,我正好想要找府君大人。”甄云鹤上前,握住了子柏风的手,和子柏风攀谈起来。

    主薄陪着夏书杰从议事厅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大难临头,劳燕分飞。钦差大臣和夏俊国使团的到来,让蒙城的官员们不由自主地开始站队,主薄一开始就上了钦差大臣的船,后来却是下不来了,就只能忙前忙后跟着伺候着了。

    其实主薄打得主意也很好,蒙城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的,就算是蒙城划归了夏俊国,只要能够得到这位年轻的四品大员的欢心,提携自己一把,去当个京官或者去曲州府谋个差使,不比在蒙城府这种地方好上百倍?

    所以这些日子里,他倒是来不及和子柏风作对了,全部精力都用来巴结夏书杰了,把夏书杰伺候得比自己老爹还好。

    眼下舒缓的局势很能麻痹人,不论是夏书杰还是甄云鹤的心情似乎都不错,至少从议事厅里走出来时,都是带着笑的。主薄以和扈才俊仿佛的姿势跟在夏书杰身后,正在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夏书杰猛然停下了脚步,主薄差点碰到夏书杰身上,这才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夏书杰的面色立刻就变得很不好了。

    虽然没有列席的资格,可这位蒙城府君似乎有着奇怪的吸引力,不论是是夏俊国的正使还是副使,都对这位年轻的蒙城府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前几日他看到这位蒙城府君和夏俊国的副使桀荀在酒楼里喝酒,而现在,就连夏俊国的正使都开始和这位蒙城府君暗通曲款了吗?

    自己在蒙城,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盟友?除了只知道阿谀奉承的废物之外,难道就没有可用之人?难道除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大头兵,就完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吗?

    甄云鹤并未和子柏风多谈,说了几句之后,夏书杰就看到甄云鹤握住了子柏风的手,使劲晃了晃,俨然是:“这一切都靠你了”的架势,夏书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179章 :一个故事醉全场 (文字)

    179。

    子柏风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向夏书杰走过来,一拱手道:“钦差大人。”

    “嗯。”夏书杰对子柏风微微一点头,很是疏离的样子。

    主薄在后面咧着嘴笑,活像偷嘴成功的老鼠,显然他现在很满意。

    子柏风心中无奈,他知道这位钦差大臣定然是误会了,只能开口解释道:“正使大人对我们蒙城的那颗神树很好奇,想要去看看,我只是告诉他,我会安排。”

    看夏书杰面色不豫,子柏风正色道:“钦差大人,我现在便是蒙城府君。”

    夏书杰一扬眉,子柏风的言下之意他很明白,他本就是蒙城府君,就算是投给对方,最多也不过是当个蒙城府君而已,他何必倒向对方呢?还会多出许多的变数。

    但反过来说,反正他现在都是蒙城府君了,自己这边再怎么经营作用也不大,还不如多经营一下夏俊国的方面。难说对方不会允诺什么他出不起的价码。

    子柏风无奈,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主薄大人在后面挥挥手,一副走好不送的架势。

    夏书杰站了许久,等到子柏风的身影快要走出花园了,却抬脚追了上去,道:“我对子府君辖下的神树也很好奇,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主薄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这些大人物折节下交?

    子柏风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转身去了。

    这几日,子柏风才真正体会到了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的感觉。

    之前不论是当村正时,还是做乡正时,有府君在上面帮自己顶着,子柏风是毫无顾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现在他身为府君了,而恰好蒙城又在风暴中心,事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许多。他自问自己在蒙城的归属之上,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力,但是别人却不这么看。

    桀荀别有用心的接近和示好,对子柏风来说是一种负担,他只能谨言慎行,一切依照礼节,即便是和桀荀一起出去,也会带上自己的文书和随从避嫌。但是对夏书杰来说,桀荀这位副使对子柏风的曲意奉承,却代表着子柏风有着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价值。

    或许是因为子柏风身为修士的原因?或许他是某个势力的代表?

    此时,子柏风刚刚从蒙城府里走出来,桀荀就迎面走过来,哈哈大笑道:“子兄,我已经在蒙城酒楼备下酒席,就等你了,来来,我们莫谈国事,把酒言欢!”

    子柏风挣扎不过,就被拉走了。

    甄云鹤、夏书杰各自站在一个路口,目送着子柏风半推半就地被拖走,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情比他们更复杂的,是站在他们身后的扈才俊和主薄两人。

    他们拼命去争取的,却是子柏风弃之如敝履的,这种差距真的是让人很不爽。

    扈才俊在甄云鹤的楼下站了许久了,甄云鹤的心情显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扈才俊自命还算聪明,此时却看不透眼下的情况,不论是大局还是小局,都是一团迷蒙,他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夏俊国的两名使者,彼此之间并不对路,似乎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势力。

    扈才俊并不是押完了宝就不再变心的人,所以他也在细心观察。

    此时他寻了一个缘由等在此处,就是心中隐约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许久之后,他就看到甄云鹤招了一名使团成员进入了房内。

    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窗户打开,一只黑色的小鸟从房内飞了出来。

    片刻之后,甄云鹤从房内走出来,身后却没了那位使团成员的影子。

    扈才俊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

    酒楼里,一群人推杯就盏,正喝得痛快。

    两名夏俊国的歌舞姬正在载歌载舞,身上轻纱之下,诱惑之处若隐若现,跟着子柏风来的几个年轻士子不多时就看的呆了。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多时这几个士子就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子柏风却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作为一名阅片无数的新时代大学生,对打码了的东西,天生无甚好感,更不要说这软绵绵的歌舞也不怎么符合他的审美观,实在是看腻了。

    再说了,若说诱惑力,这些凡间俗物和小狐狸比起来,却天差地别,自家的那个小狐狸,这些日子来是越来越诱惑了,子柏风又正是血气方刚,经常被这个可恶的小狐狸撩拨得火气冲天。

    诱惑人,正是狐狸精的本职,小狐狸这还没完全成精呢,就拿子柏风先练上手了。

    桀荀扯着他,还在东拉西扯,酒一杯一杯灌下肚,子柏风也有了三分酒意,被桀荀刨根问底问得多了,他也开始烦了,干脆把杯底的酒水一甩,站起来道:“不如咱们玩个游戏。”

    “好啊,什么游戏?”桀荀拍手道。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我的故事讲完之前,谁若是插言,就自罚一杯。”

    “好啊,什么故事?”桀荀没当回事,正所谓言多必失,子柏风讲的故事,总也会透露出来什么吧,不插言这还不简单?再说了,一个故事能多长?

    于是子柏风就开始讲三国了。

    这才讲到三英战吕布,桌上就已经没有一个醒着的人了。

    就连两个歌舞姬都醉的不省人事。

    “切。”子柏风不屑地撇撇嘴,浪费老子我的嘴皮子。我灌不死你,还讲不死你?

    他踢了踢桀荀,看桀荀真的是不省人事了,这才拍拍手,唤来了外面伺候的店家,道:“派人去通知使团,让他们来接副使大人回去。”

    然后子柏风自己也离开了酒楼,装作醉酒的样子,一步三晃地走了。

    桀荀是许久之后才清醒过来的,醒过来许久,都还没回味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隐约记起自己是被子柏风灌醉了,想到子柏风从未透露过什么有用的讯息,再想到自己喝醉了,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乱说话,桀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www.kmwx.net”桀荀愤愤不已,许久不见成效,他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或许是时候撕破脸,用点其他手段了。

    桀荀招了一人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那人领命而去。

    翌日,子柏风驾了云舟来接三位大人一起去观赏丹木神树。

    夏俊国两名副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子柏风的云舟,甄云鹤低头看着两只摇头摆尾的锦鲤,久久不曾抬头。

    两只锦鲤有事驾舟渡江,无事畅游湖海,随着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活动半径也越来越大,从濛河到洋水,都是它们的地盘。此时两只锦鲤越发神俊,全身鳞片宛若朱漆,体型渐长,真的像是传说中的鲤鱼化龙,似乎突破某个极限,就可以长出双角四爪来了。

    “我很喜欢你这云舟,我拿十名胡姬,八匹宝马和你换如何?”桀荀也是喜爱非常,伸手抚摸着栏杆,对锦鲤云舟也是喜不自胜。

    子柏风只是笑着摇头。

    想当初这锦鲤云舟只是因为买不起马匹,建不起驿站的权宜之计,谁想到到了现在,竟然可以换十名胡姬,八匹宝马了。放到前世,也算是价值数千万的座驾了吧。

    只可惜,就算是八十匹宝马,一百名胡姬,他也不打算去换。

    “有眼不识金镶玉。”甄云鹤却是呲笑一声,夏俊国两名使者彼此之间的矛盾,似乎从来不曾掩藏过,甄云鹤抬起头来,看着子柏风,道:“府君大人这两只鱼驾,都有真龙血统,只要一直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化作两条神龙,届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依我看,蒙城地界,若论奇珍,这两只锦鲤当属其首。”

    桀荀趴在栏杆上,看着两只锦鲤,越看越是喜爱,再看看子柏风的冷淡,听着甄云鹤嘲讽的话语,心中却是冷笑。等到我的任务达成,子柏风什么的,一刀杀了,这锦鲤云舟还不是我的?

    只有夏书杰算得上是个雅人,看着子柏风手书的楹联,赞叹道:“府君大人好字。”

    主薄和扈才俊两个人也在船上,只是他们却没有说话的份儿,端茶倒水,忙个不停,偶尔停下来,对望一眼,苦笑一声,难兄难弟,半斤八两。

    “若说奇珍,我九燕乡的神树才算得上奇珍。”子柏风指向了前方,“小小的锦鲤云舟,却是算不得什么。”

    这锦鲤云舟,除了代步方便点之外,确实算不上什么奇珍,子柏风家有两宝,青石神君,丹木神树,这两大宝贝现在是子柏风的两大主力。特别是丹木神树,此时虽然陷入了沉眠之中,灵力却顺着它的树根传遍整个蒙城地界,虽然地界比之九燕乡大了数倍,但是整个蒙城的死气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蒙城归属,是多方角力的结果,子柏风掌控不了。他唯一能够掌控的,就是把蒙城的死气祛除,届时就算是没有了蒙城府君的印信,他也已经掌控了这一方天地。

    子柏风陪着两方的三名使者前往丹木神树时,十信道人已经到了鸟鼠观的山门之前。

    第180章 :一屋藏书三人抢 (文字)

    180。

    距离子柏风杀上鸟鼠观,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虽然鸟鼠观的聚灵大阵依然处于停滞状态,但鸟鼠观里却早就已经恢复了灵气的充裕,比之以往还犹有过之。

    三只小鹤长大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三只没毛长腿大公鸡,而且性格也和大公鸡差不多,极为好斗,只要凑在一起,准会打得难分难解,羽毛乱飞。偶尔不打架的时候,就会像是装了马达的战斗鸡,满地撒野狂奔,跑着跑着,就会扑腾着翅膀跌跌撞撞飞上几十米。

    两只鸡妈累瘦了好几圈了,这三个精力太旺盛的小家伙实在是难以看管,特别是整个鸟鼠观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折腾。

    至于红羽这个甩手老爹,所做的就是保证这三个小家伙不跑出鸟鼠观的范围,其他的一概不管,大多时间都呆在鸟鼠观门外的那颗大树的鸟巢里晒太阳睡觉。

    在鸟鼠观呆着的这些日子,实在是他所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不用每日东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偶尔拉个车子——尼玛,那我和被其他的门派抓走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每日要被抓去拉车,红羽就义愤填膺,不过子柏风也说了,如果不愿意,请立刻离开蒙城地界,他绝不阻拦。

    又他娘的废话啊,如果老子舍得离开蒙城地界,又何必整天被压榨,当做普通的坐骑啊。

    红羽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为自己的自由,为自己的未来还有过去……

    反而是子柏风最近的苦恼,红羽觉得他完全是在自找麻烦。

    安心当个鸟鼠观的观主不好吗?何必去当什么府君,自找麻烦。

    身为修士,当超脱物外,盘坐在高高在上的云端之上,修仙悟道,何必把自己深陷泥淖之中?

    不过也无所谓,如果啥时候混不下去了,回到鸟鼠山上,把山门一闭,躲进小楼成一统,有青石坐镇,有众妖傍身,即便是把下燕村的那些村民们都带到鸟鼠观上,这里也养得起。

    这样想着,红羽就越发觉得子柏风实为不智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时间去开导开导他,人啊,总是看不清自己想要做什么,总是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苦苦挣扎,人生苦短,何苦来哉?

    这样想着,红羽翻了一个身,开始继续晒太阳。

    红羽栖身的那颗大树的树荫下,四狗搬了一个躺椅,正躺在那里午睡,这些日子里,不论是柱子还是燕老五,都不怎么愿意跑到山上来,就只有四狗,很是安贫乐道的样子,每日无所事事地晃荡来晃荡去,反正到了饭点,三只小鹤就会衔着自己抓获的各色鱼类、小动物来到树下,让四狗去做饭。

    好吃懒做这四个字对四狗来说还不算贴切,因为虽然好吃,但如果是做饭的话,他向来不懒,弄一杯山下带来的小酒,偶尔让红羽去抓点动物打打牙祭,这生活,怎么一个幸福了得。

    十信道人到了鸟鼠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鸟鼠观留守的力量,几乎没丝毫警觉心,他从山门外绕了小半个圈子,潜到一处房屋后面,小心翼翼呆了半晌,这才慢慢向中间的藏经阁挺近,一路上小心万分,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不容易找到了藏经阁,抬头一看,一把大锁横亘其上,黄澄澄的黄铜大锁,估计是刚从集市上买来没多久,还带着刚刚打造出来的云纹,连点铜锈都没有。

    十信道人自然不知道,子柏风早就把这处藏经阁当做自己的禁脔了,他和落千山一人霸占了一处,不准别人进来。

    特别是山上多了几只破坏力惊人的小鹤之后,他更是连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正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子柏风的这门锁其实挡不住任何人,不过十信道人郁闷地发现,自己绝对没可能在不破坏这门锁的情况下,进入藏经阁里。

    罢了,反正只要自己把该拿走的典籍都拿走了,就算是任务完成了,至于后续的,管它作甚?

    这么一想,十信道人立刻伸手一扭,铜锁顷刻间变形落入他的手中。

    然后十信道人轻轻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一排排书架上纤尘不染,显然不久之前有人来打扫过。窗前摆着一处书桌,书桌上还有几本书堆在那里。

    十信道人目光扫了一遍,大概确认了一处区域,快步走了过去。

    子柏风麾下,修士众多,妖类也很难对付,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等到有人过来,恐怕就危险了。他虽然已经来了,但他却不想真的把自己折在这里,他十信道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不是来做死士的。

    突然之间,十信道人觉得眼前阳光一闪,他后退一步,抬起头来。

    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钻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穴,洞穴的周围如同融化了一般,呈现出黏着状。

    不对!

    十信道人突然心生警兆,他猛然一个铁板桥,身体直直倒了下去,还没落地,就翻身而起。

    一剑出,剑光炽烈,由下而上斩出,直斩那突然袭来的黑影。

    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空中蜿蜒折返,让过了十信道人满是灼热火光的一剑,口中发出了呱呱两声怪响,即便如此,十信道人依然觉得剑尖轻轻一滞,似乎斩到了什么东西。

    十信道人目光追向了那黑鸟,满脸警惕。

    子柏风不愧是诡计多端,竟然在这里埋伏了一只妖鸟当做守卫!

    不过你子柏风就算是再诡计多端,只凭一只妖鸟,就打算拦住我吗?

    黑鸟落在一侧书架上,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十信道人,嘴部弯曲的弧度,似乎是在嘲笑十信道人。

    两片羽毛从空中飘飞,慢慢飘落下来。

    眼看就要飘落到十信道人的肩部,谁想十信道人手中长剑猛然暴起,把两只羽毛劈开。

    羽毛落地,便如同强酸泼地,发出了吱吱的声音,青石铺木的地面,被那两片羽毛腐蚀出了两个大坑。

    十信道人总算是知道这只黑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头顶上那碗口大的洞穴,就是这黑鸟钻出来的。

    “毒鸩?”十信道人沉声道,“没想到事件还存有这种凶鸟,今日道爷便为天地除此一害!”

    毒鸩乃是传说中的毒鸟,它喜食毒蛇毒虫,身上的羽毛是世间奇毒,入水即溶,传说中曾有毒鸩在河边饮水,羽毛落入河中,河水所经之处人兽皆亡的事情发生。

    这等毒鸟镇守此处,可见此地的重要性,十信道人知道自己怕是来对了地方。

    毒鸩当然不发一言,它扬起尖喙,挑衅地看着十信道人。

    十信道人虽然口中很是自信,但事实上却也万分小心,这等绝世毒鸟,中者无可救药,他可不想尝试一下全身化作脓水的样子。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黑衣裹身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十信道人猛然回头,心中大惊。

    他们的战斗,竟然已经惊动了别人!十信道人不由分说,手中飞剑突然一分为二,分袭两方,口中低叫道:“好家伙,竟然还有帮手!”

    他心中有些惶急,面对一支无处下手的毒鸩鸟,就已经让他疲于应付,再来一人,怕是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无论如何,已经闯入了进来,就不能空手而归。

    十信道人已经存了退走的心思,他指挥飞剑率先抢攻,目光却在书架之上逡巡,突然,他眼角光芒一闪,就看到一本书静静躺在书架一角,上面写着“夺灵xx”的字样,一时间也顾不上仔细去看,一个虎扑,扑了上去。

    “咚!”谁想那黑衣裹身的人影看他突然扑向书架,让过飞剑,也向前扑去。

    说到飞扑,人怎么可能比得过飞鸟,毒鸩后发先至,一双爪子抓向那书册,口中发出了低低的鸣叫声,显然是在说,这书是我的了!

    “咚!”十信道人眼看书就要被抢走,顿时飞起一脚,踹在了书架上。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到了第一张牌,数十个书架哗啦啦啦全倒了下来,各种书册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刚刚找到的那本书,顿时被掩盖在了书海之下。

    那一瞬间,毒鸩、十信道人和黑衣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彼此对望。

    “你娘!”黑衣人口中恨恨地骂道。

    “嘎!”毒鸩也在怒骂,它从空中飞下,抓起一本书,谁想翅膀不小心碰到了另外一本书,那本书立刻融化成了一滩溶液,腐蚀进了地面之下。

    “嘎!”毒鸩顿时不敢乱动了,它嘎嘎叫着,飞上了书架的一角,低头看着下方。

    下方两个人对望一眼,同时后退几步,然后猛然拿脚把地上的书挑了起来。

    书籍乱飞,两人目光左右闪动,书架之上,毒鸩的脑袋也摆来摆去,它占了一点优势,就是双眼长在脑袋两侧,视野却是比十信道人两人更广。

    只是书籍飞散的方式千姿百态,角度各有不同,视野再广阔,也不可能看到刚才那本书在什么地方。

    十信道人和黑衣人在飘散的书页之中突然暴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攻向了衣柜上的毒鸩。

    毫不意外,相对于同为人类的对方,他们对毒鸩更忌惮一些。

    第181章 :一剑出鞘天地惊 (文字)

    181。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蒙城到丹木神树有接近三十里的水路,几分钟的行程,却已经展现出了诸般的变化。

    往日里,颓废枯黄的山峦已经展现出了薄薄的生机,薄雾缭绕,绿树生发。待到水路回转之处,前方的山峦掩映薄雾之中,便如同一名懒妇粗描眉,深深浅浅,粗细不一。

    没有经历过去年的严冬酷寒,就绝对不会感动于今年的繁花似锦。

    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也压抑了太久,谁人懂?谁人怜?

    子柏风微笑着抬着头,看着那重峦叠嶂,一只豹子蹲在一颗突出的古树之上,美丽的花斑豹纹如同缎子一般光滑,几只野山羊攀爬在峭壁之上,舔舐着裸露的岩石,只是为了那粗粝的盐粒。几条游蛇懒懒得从草丛中爬出,昂起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一只尾巴分叉的怪猫蹲在倒垂水面的树枝上,尾巴伸入水中,轻轻搅动着,钓起一只鲤鱼,三两口吞进肚子里。

    这哪里还是当初穷山恶水,山穷水尽之处?现在已经是一片世外桃源,一片肥沃富土。

    但是谁懂得它,谁会去爱它?

    我,子柏风。

    穿越而来,本是此地过客。

    天地枯竭,却阻不了我的逍遥自在。

    我为何为五斗米折腰,为何穷尽心里。

    只为苍生?

    只为天地?

    我何尝不是在为我自己。

    在这片客居之所求一处安身之处,求一个心灵的港湾。

    此刻起,不再是游子,而是此地的主人。

    每日的冥思苦想,似乎都只是为了这一刻,江山美景,尽入眼帘。

    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够看到这等美景?

    高高在上的天仙不能,自认高人一等的钦差特使不能。

    只有我,我子柏风。

    子柏风站在船头,背负双手,风拂袍袖,灵气从袍袖之下洒下,随着船后的博朗荡漾开去,就像是碧绿色的颜料从江水中化开,浮萍开花,枯树生芽。

    此时此刻,子柏风似乎就要从船首羽化登仙,飞天而去。

    “府君大人好修为。”甄云鹤目光一闪,笑道。

    子柏风转过头去,看向了甄云鹤。

    他发现自己之前有些忽略了甄云鹤了。

    甄云鹤身上的灵气,乍一看和夏书杰、桀荀差不多,都是普通的入门弟子的程度,但是此时子柏风才发现,甄云鹤的灵气和别人似乎有着奇特的不同,这种差别,似乎不是量上的差别,而是质上的差别。

    子柏风深深看了甄云鹤一眼,心中有些忌惮起来,同时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思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丹木神树感兴趣?就算是感兴趣,为什么又要拉着自己和他一起来?

    子柏风发现,自己之前对甄云鹤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被拿去关注桀荀了,难道其实这是烟雾弹?

    不知道为什么,子柏风觉得有些不妙……

    桀荀和夏书杰之间,到底是真的关系不好,还是故意装出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甄云鹤相对桀荀的低调,是因为知道自己弱势,还是故意低调而方便行动?

    他回过头去,看到夏书杰和桀荀却是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举动,都在船舷上指指点点。

    倒是扈才俊和主薄两个人都听到了甄云鹤的话,情不自禁地对望一眼。

    子柏风之所以能够受到这些人的重视,能够和双方特使平起平坐,是因为子柏风除了是蒙城的府君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子柏风很是重视,譬如夏书杰和桀荀,他们两人对子柏风的另外一重身份,其实也并不怎么看在眼里。

    船到丹木神树之下,他们就抬着脑袋去看丹木神树去了,哪里还知道这边子柏风和甄云鹤彼此之间一句话中所蕴含的机锋。

    子柏风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燕翼镇的港口,子柏风的船到了,早就有人扯过绳索固定好船只,然后搭上木板,供府君与贵客上下。

    燕翼镇距离丹木神树的树干还有几里路程,子柏风已经在此地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起前往丹木神树的下方。

    夏俊国的使者们来到蒙城之后,还真没到过九燕乡地界,此时一眼看过去,顿时有些傻眼。

    入目所见,人群之中,有着数量可观的妖怪混迹其中,有些妖怪化形成了人形,有些妖怪则依然是原形。

    柱子正带着细腿在巡逻,细腿突然缩到了柱子的另外一边,紧紧靠在他的大腿旁,柱子也发现桀荀的一名随从正盯着细腿看,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刚刚巡逻到此处的燕氏天兵双目如炬,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似乎随时都打算出手,看到子柏风微微摆手,这才骑着奔马石溜达到了一边。

    “府君大人治下,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甄云鹤深深看了子柏风一眼,意有所指。

    子柏风虽然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却还是微笑道:“过奖了。”

    他的治下确实如此,又何必忌讳?

    桀荀目光四处转悠了一会儿,目光一亮,道:“咦……看那边!”

    说完,就拔腿跑了过去。

    众人顺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头比普通老虎大上好几倍的白虎正奋力拉着一辆巨大的马车,马车上装着一些已经加工处理好了的木材。

    “好孩子,好小仔,乖孩子,再加把劲,马上就到了。”子坚走在大车的一侧,一边安抚着小仔,一边把持着方向,“好,停!小仔真乖!”

    小仔口中发出了一阵阵的呼噜声,然后趴在地上,把大脑袋放在前爪上,任由子坚卸车。

    子坚上前,使劲揉了揉小仔的大脑袋,小仔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在子坚的胸口蹭了蹭。

    自从小仔经常跑来青石这边听讲道开始,就经常被抓壮丁,不是被子柏风当坐骑,就是被子坚抓来拉车。小仔虽然长得凶悍,心智却没有健全,只要拿点好吃的诱惑一下,干完活再帮它挠一会儿下巴,就能让它高兴得乐颠颠的。

    而且它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一次可以拉很大的一车货物,就被子坚当做来回运送木材的廉价劳动力了,这些日子里,一天里倒有半天在干苦力。至于鸟鼠山里曾经如火如荼的四大妖王争霸,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只大猫真是太威风了……”桀荀问子坚,“这大猫是你的吗?卖不卖?”

    子坚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是儿子带着来的,知道应该是大人物,抱着不愿给儿子添麻烦的想法,赔笑道:“抱歉了,大人,小仔不是我养的。”

    听到了子坚拒绝的声音,桀荀立刻就习惯性地向前一摆手,示意身后两个随从搞定这事,自己走到了小仔的前面,伸出手想要摸摸小仔,谁想小仔却不是谁都能够亲近的,它张口就咬,差点把桀荀的手掌咬下来。

    “你这该死的畜生!”桀荀顿时大怒,伸手就要到腰间拔剑,那边子坚大叫一声:“大人,不可!”闪身拦在桀荀的面前。

    “这该死的刁民,给我一块砍了!”桀荀哪里把一个小小的刁民放在眼里,他在出使之前就已经作威作福惯了,这几日对子柏风曲意奉承,也让他憋屈不已,此时自然少爷脾气暴发。

    他的两个下属也是跟他一起的时间长了,飞扬跋扈惯了,听到这么说,顿时就拔剑准备出手。

    谁想剑还没拔出一半,就觉得一道寒光从面前掠过,然后就再也不知道了。

    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委顿在地,他们的身上毫无痕迹,就像是突然被死神收走了灵魂一般。

    只有眼力极好的人,才能看到刚刚两道光芒划过,斩断了两个人的脖子。只是这把杀死两人的剑,太快,太诡异,所以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杀死两个人的。

    而这把剑,现在正握在子柏风的手中。

    这把剑,现在正抵在桀荀的脖子上。

    子柏风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贵属下不懂规矩,我就暂且逾越一下,帮副使大人教训一番,副使大人不会责怪吧。”

    子柏风的心中,完全不像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他的心中,如同怒浪滔天,那惊天的煞气,不是平淡的表情所能掩盖,就像是愤怒的火山,在大地之下咆哮。

    天地震动,一声声宛若龙吟的怒吼声从天际,从地底滚动着,四下回转着,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就连夏书杰和甄云鹤都愣住了。

    他们绝对没想过,子柏风竟然说拔剑就拔剑。

    这世界上,若说子柏风还有哪怕一块逆鳞,那定然就是他的家人。

    子柏风可以为自己的家人灭鸟鼠观满门,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家人,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人斩杀在自己的剑下。

    若非子柏风极力克制自己,怕是现在桀荀也已经死了。

    桀荀心中满是后悔。

    一直以来,子柏风和他虚与委蛇,对他的态度时柔时刚,让他难以把握,他只是打算试探一下子柏风,却从没想过子柏风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夏书杰也在吃惊,他吃惊的是子柏风的剑法。

    一动天地惊,现在大地的震颤还没有消去。

    似乎子柏风就是这天,就是这地,就是这世界。

    第182章 :一封书信西京来 (文字)

    182。

    原本令人期待的参观之旅,似乎变得不怎么可亲了。

    这场谈判,似乎是一场对所有人都无所谓的旅行,无论胜负,大家都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

    子柏风的一剑,把一切和之前那种暧昧而拖沓的氛围完全斩断,让一切都变得肃杀了起来。

    这是否也代表子柏风的态度的转变?

    夏书杰心中凛然而惊,他并未把子柏风修士的身份放在眼里,盖因为在官场之中,很多人其实身负绝技,却依然遵循官场规矩。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边疆荒芜之地,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第一次意识到,子柏风是一名可以一剑将他斩于剑下的修士中的高手。

    他敢吗?不敢吗?

    夏书杰噤若寒蝉。

    悄悄夹起尾巴,把自己刚才在心中徘徊的诸多想法都丢在脑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夏书杰假装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幕,突然对一只木桶发生了兴趣,非常认真地看着。

    但是同样的一幕,有人看到了子柏风的强大,却也同样有人看到了子柏风的弱点。

    “这位是……”甄云鹤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夏俊国副使的觉悟,似乎被斩杀了的并不是自己使团中的成员,而是什么完全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路人乙。

    他的注意力完全都落在了子坚的身上。

    “这是我父亲。”子柏风道。

    甄云鹤和子坚见礼寒暄,子坚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不卑不亢,礼数周到。

    只是,甄云鹤的眼中所闪烁的光芒,却是子柏风所不曾注意到的。

    一直以来,甄云鹤都在认真观察着子柏风。

    这位年轻的蒙城府君本身修为不可测——并非深不可测,而是真的很难看穿。在子柏风出剑之前,他真的不曾发现子柏风拥有这种可怕的剑法。

    他行事稳健,所作所为有规有矩,但却正因为如此,让人很难了解他。

    关于他的传说,实在是太多,却又大多自相矛盾。

    有的说他是迂腐文人,可他却是修士;有的人说他是神仙,可他却又学富五车。

    这个人到底如何?

    甄云鹤摸不到脉搏,所以他也没有轻举妄动。

    而现在,甄云鹤觉得自己摸到了子柏风的脉搏了,通过其他人的手腕。

    “吼……”甄云鹤上前一步,想要和子坚亲热亲热,小仔却猛然向前一步,虎吼一声,挡在了他的面前。

    野兽的直觉,让小仔觉得这个人非常危险,它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把子坚挤在身后。不让甄云鹤靠近一步。

    “这孩子有点怕生。”子坚笑着抚摸着小仔的脑袋,对甄云鹤解释道。

    甄云鹤后退了几步,似乎完全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转身去钻研其他的东西去了。

    子柏风带着众人在丹木神树的附近转了一圈,就有些意兴阑珊地回来了。

    ……

    子柏风坐在书房中,正在处理文书,上午的一次友好和平的参观,最终变成了败兴而归,桀荀压根没有上船,直接离开了九燕乡。

    房门被人敲响,一位文书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子柏风是吃人的老虎。

    “说。”子柏风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蒙城的事务非常繁杂,子柏风现在能够分心处理自己事务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禀大人,西京来了一位使者,他说想要见府君大人您。”

    “嗯。”子柏风嗯了一声,没有说准还是不准,文书小心提醒道:“这位使者带着前任府君的信物。”

    “嗯?”子柏风抬起头来,“让他进来。”

    文书转身出去传达去了,不多时,门口一暗,一名灰衣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面上满布风尘之色,眼中满是红丝,走动之时,却是龙行虎步,很是矫健。

    这是一名行伍中人,不但如此,他还算是修行中人。

    “阁下是?”子柏风站起来,伸手让座。

    “鄙人楚三,是奉我家三少爷的命令前来,将一封书信送与大人,请大人过目。”灰衣汉子仔细打量了子柏风片刻,这才取出一封信来。

    府君大人竟然送信回来?

    子柏风知道府君大人其实在西京有着很深的根基,算是大户人家,却不知道此次府君大人送信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子柏风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柏风,见字如面,一别数月,近来无恙乎?”

    看到府君大人熟悉的字迹,子柏风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府君的笑容。

    自己略显潦草,似乎急匆匆写就,就派人送了过来。

    “数月奔波,前功尽弃,非是为,而是大势不可为。故修书一封,送与柏风。”

    “我望氏一族,虽非皇族,却也是西京名门,想我当初年少气盛,负气出走,而如今深知人力有时尽,天命不可违。今日我身归望氏,却不曾对蒙城有片刻遗忘。蒙城沦陷,人力难当,柏风你却无需和蒙城共存亡,今日我在西京虚位以待,柏风你但有所愿,皆可提出,我定当竭尽全力。以你柏风大才,不日便可加官进爵,你我互为股肱,何愁不能一展抱负。蒙城终究乃弹丸之地,岂能终老于斯。”

    子柏风心中长长一叹。

    府君去西京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妥协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在那潦草的笔迹之中,他却可以看出些许寂寥,些许无奈。

    那些允诺之外,是难言的失意。

    子柏风早就知道府君出身名门,但他不知道望氏在西京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只是从府君的信中来看,似乎他子柏风提出什么来,府君都可以帮他办到。

    “柏风你是天降奇才,千山亦是良将之才,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与千山,若是前来西京,定然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名垂青史。蒙城现在实乃漩涡之中,泥淖之地,不已深陷,趁早脱身为上。”

    子柏风抬起头,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退路,府君竟然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和落千山准备了这样的退路。

    但正是因为退路已经摆在面前了,他才真的犹豫了。

    就这样抽身离去吗?

    带上家人,就此背井离乡,从此和蒙城再无干系。

    管它是夏俊国还是颛而国,管它夏俊特使,颛而钦差,管它鸟鼠观丹木宗,管它巡查仙人四大妖王。

    抛下一切,放下所有重担,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前往那西京花花世界,享受大都市生活的快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就这样结束吗?放弃之前所坚持的一切,放弃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抛弃信任自己的子民,抛弃那些自己一手养大的妖怪?

    可若不是如此,又能怎么样?

    我能做到什么?

    子柏风深吸了一口气,把拿信折起,吩咐门外听候差遣的文书道:“去把落将军叫来。”

    一刻钟之后,落千山已经推门而入。

    “柏风……”看到有外人在,他连忙一抱拳,道:“府君大人。”

    “千山你来得正好。”子柏风把那封信递给了他。

    落千山大字还是识得不少的,拿粗手指比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这信上的潜台词。

    “府君让我们去?”千山喜出望外。

    对他来说,府君就像是他的父亲,他对府君的感情,就像是子柏风对子坚。

    能够重新回到府君的身边,对他来说,便是一种难言的幸福了。

    就像是游子总是盼望着回到家乡的。

    “是的,千山,你和这位使者一起走吧,我让红羽驾着云车送你们一程。”子柏风笑道。

    “柏风,你不走吗?”落千山瞪大了眼睛。

    “我家人比较多,而且蒙城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过一阵子再出发。千山你若是没事,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对外我便说派你出去执行一项任务。”子柏风道。

    落千山狐疑地看了子柏风一眼,皱眉道:“要走一起走,你这家伙莫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子柏风笑了,“你别忘了,我有青石呢,瞬息之间,就追上你了。”

    “那倒也是。”落千山是见识过大青石的厉害的,瞬息万里,他一拍巴掌,道:“那我赶快去,我可告诉你,我的兵器你不准乱动,鸟鼠观的东西给我留着,等我日后回来……”

    子柏风点头应是,落千山毕竟只是一名武人,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欢天喜地地走了,不多时就拎了一个包裹回来。

    临近出发了,落千山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抓住了子柏风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

    子柏风知道,如果此时他说一句不想要让落千山离开的话,落千山一定会留下来。

    落千山不是不担心子柏风,但是府君那边更具有诱惑力,而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柏风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柏风很快就会追上来,说不定我到了西京,他已经在和府君喝酒了。

    落千山这样说服自己。

    “柏风,我走了。”落千山等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握了握拳头,紧了紧腰间的长刀,再抬起头来,这个铁铮铮的汉子,眼角有些泛红。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是互相扶持的兄弟。

    无数次,他们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舍身相救。

    从相互敌视,到相互了解,再到相互依靠。

    这世界上,依然有这样的友情,让人莫名感动。

    “一路顺风。”子柏风微笑着,目送落千山大步离开。灰衣汉子也跟在落千山身后,在走出门之前,他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子柏风一眼。

    落千山走了,子柏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屋檐下。

    一对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屋檐下做了巢,乳燕从燕窝里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叫着。

    那一刻,深沉如同墨水一般的孤寂,浸润了子柏风的整颗心。

    第183章 :一声令下肃蒙城 (文字)

    183。

    小仔在深山中游荡着,像一只寻找骨头的小狗,东嗅嗅,西嗅嗅。

    它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外面的世界寻找阿姊的,但是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去做。

    因为阿姊的气息,只存在在他的记忆里,他真担心时间过得太长,就把阿姊的记忆给忘记了。

    子坚和小石头也跟在小仔的身边,四处张望,小石头不时欢叫一声,又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和小仔接触久了,子坚就越来越喜欢小仔了。

    在他看来,小仔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它在自己身边挨挨擦擦的时候,那动作轻柔得能让人心儿都化了。而面对危险的时候,它又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常在家中的这几个小妖怪,子坚都把他们当做了家中的一员。他知道自己有一个独特的儿子,那么自己就要做一个独特的父亲。

    帮小仔寻找阿姊,是子柏风答应了的,只是子柏风一直都太忙了,子坚就把这事担了下来。前段时间他寻访了许多老木匠,让他们来九燕乡工作,再加上二黑基本上已经出师了,又有斧锯刨凿四兄弟在家,他就放心地出来了。

    其实除了帮小仔寻找阿姊,他还有另外一些想法。这想法在很久之前就有,但在和红鼓娘重逢之后,他才真正做出了决定。

    既然红鼓娘还活着,那么其他的子氏族人也可能还活着,只是他们流落大地,不知身在何乡。子坚想要为自己的家乡做些什么,死去的人编传立志,在家族原址立一个碑林。活着的人找到他们,看看他们生活的如何。

    所以,每天清晨,天没亮时,子坚都会由小仔载着,以山林为路,穿行数百公里,来到他处,一边帮小仔寻访阿姊,一边寻找当初子氏族人的信息。

    按照小仔的说法,它的阿姊是一只身躯庞大无比的猛虎,这样的存在,若是出现了,定然会让很多人记得。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没人见到过它。

    而寻找族人的计划,因为已经时隔十多年,有用的信息也非常的少。

    ……

    子柏风从那堆已经耽搁数日的文书上,拿下了一张。

    “某月某日某时,夏俊国使团成员某某某在某地欺凌民众……”

    子柏风在后面宣判道:“收押大牢候审。”

    “某月某日某时,颛而国钦差护卫在某某酒楼吃霸王餐……”

    子柏风也是毫不手软,批曰:“收押……”

    “某月某日某时,夏俊国使者……”

    “斩立决……”

    整个蒙城都动了起来,曾经因为颛而国和夏俊国的钦差特使到来而变得混乱了的秩序,又在子柏风的铁腕手段之下,重新恢复了秩序。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引渡条约,没有什么联合管理条例,更没有什么外交豁免权。在子柏风的地盘上,你还嚣张,他不办你也就罢了,一旦打算办你,那你就别想再嚣张。

    虽然落千山不在了,但是子柏风对蒙城军队的控制力,却依然丝毫不减,除了落千山之外,蒙城军队之中其他的几个头目,大多有子柏风赠与的飞剑傍身,他们倒是想不听子柏风的话,但要问问手中的飞剑同不同意。

    非常清楚这一点的士兵们,执行起子柏风的命令来,一点也不含糊,他们分头出动,到处抓人。“奉府君令”的声音四处响起。

    这段时间以来,蒙城的人早就被这些钦差特使扰得苦不堪言,此时看子柏风如此强硬,一个个拍手叫好。

    子柏风坐在书房中,却以瓷片观天下。

    让子柏风惊讶的是,这政令一出,四处清明之时,那些代表蒙城居民的墨点,渐渐变得黑了,看着那渐渐变黑的黑点,子柏风恍惚看到,那一个个居民都伸出大拇指:“府君你牛逼,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脑残粉了!”

    就连使团使者中,都有一些变成了外圈乌黑的模样。这代表子柏风用自己强硬的手段,让这些人变得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在这渐渐变黑的一个个墨点中,却又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子柏风的注意力,他猛然一惊,发现在鸟鼠观竟然有几个红点!

    确切说,三个!

    ……

    十信道人、黑衣人、毒鸩在这小小的书房里,已经僵持了一天一夜。

    对修道人来说,一天一夜不过是打个坐的时间,但是在这书房里,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就像是有人拿绳子拽住了指针,不让它挪动一般。

    茫茫书海,只要有任何一个人伸出手去,想要拿地上的书,其他人都会出手阻挠,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对比着,排除着。

    刚才那本书的样子,三个人都曾看到过,靛蓝色的封面,书脊上略有些毛刺,不怎么厚。

    书房中的每本书,大多封面是靛蓝色的,但是颜色又有些偏差,这些人此时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专门用来检查色域的亮度色度仪,辨识色差如探囊取物。

    每隔一两刻钟,就会有人发现一个比较近似的目标,然后以各种方式去找,去阻挠,去抢夺。直到确认那本书并不是自己所要寻找的。

    周而复始,令人难熬的僵持。

    十信道人渐渐有些懈怠了,黑衣人也是如此,反而是毒鸩,丝毫没有懈怠。

    这是先天上的差距,人类现在的生活状态,早就不是当初茹毛饮血时,时时面对危机和生死的状态,人类的集中力和注意力早就随着安逸的生活而退化了。反而是鸟兽之类,每每为了追踪一只猎物,连续数日,集中力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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