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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室家

正文 室家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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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着,一个衣着绚丽的花花公子哥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到了林耀岩面前。

    “林六儿,怎么今儿个自己在这儿喝闷酒?可是哪个姑娘甩了你不成?”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手臂放到了林耀岩的臂膀上,“今晚兄弟陪你去藏娇楼,你这家伙总也不肯去……”

    “滚!”林耀岩红着眼睛望着他,手里的酒壶重重落在了桌子上。

    公子哥儿一颤,刚要嘲讽一句抬头就看着他怒狂了的眼睛,连忙把视线移向别处,嘴里不住的嘟囔着,“真是会拿乔儿,真以为我怕你啊,不过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虽是这么说着,身子却已经离开了座位,像飞一样的往后退。

    林耀岩直接忽视了他,自己拿起酒壶来直接往嗓子里咕咚咕咚的灌着。

    书生望着他闪烁了一下神色,重新又往楼梯口走。

    “看戏不收钱啊!”林耀岩重重的嗓音在他后面响起,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几个文人在旁边对诗,那些人一直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会往这边看一眼,只会在事后询问店小二。

    而望着这边,离这边近的不能再近的,只有自己。

    他后悔的啐了一声,也只得笑呵呵的回过身去。

    脑子却是想着千万不能惹恼了面前人,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大不了到时候多赔上几副药钱。

    打不死就成。

    他想着佯装沉稳的走了过去,弯腰作了一揖,“在下真定孙如归,见过林六公子。”

    “呵,”林耀岩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我又不是稀罕人物儿,你哪用得着给我作揖啊!”语气间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名唤孙如归的书生垂了垂眼睑,没有再接话。

    “马上给我滚,再不滚以后见一次打一次!”面前人还是拿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水顺着脖颈滴到了胸前。青色的锦袍变成了藏青色。

    书生连忙又作了一揖。像大赦般的急不可耐的跑下了楼,中间还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差点摔个狗吃屎。

    林耀岩在楼上猖狂的大笑着,连几个明哲保身的文人也悄悄往那边瞅了几眼。

    书生跑下楼梯后连喘了几口粗气。掏出洗的发白的瘪荷包向掌柜付了几文酒菜钱,拿着那荷包也没再往怀里放,摇着甩着的离开了酒馆。

    “大爷,行行好吧,我都饿了七八天了!”一个身着邋遢破烂的男孩子拽住了他的裤角,脸上一片菜色。

    书生摇着荷包的手停了下来,望着乞儿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一看就是才饿了三天的,我说的对不对?我当年也行过这把戏。可我是当真饿了七八天。”他蹲下身子望着乞儿,举着手里发白的瘪荷包,“那滋味儿,比死还难受。”说着站起来哈哈大笑,转身继续甩着荷包往前走。

    “阿哥。我这里刚求来了一个热包子,你尝尝看。”一个清亮中带些虚弱的女童声音忽的响起,让前面摇着荷包的书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乞儿还有些蒙,听到小女孩儿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你吃吧,阿哥不饿,今早刚啃了口馍馍。”

    书生又重新转过了身去,看到小女孩手里正捧着一个希巴碎的素馅包子,脸上还有一个红肿了的脚印,头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马蜂窝,上面还粘着两片树叶。

    他恍惚了一阵,慢慢走了过去。

    乞儿望着他重新走了回来,连忙把女孩儿手里的素馅包子往女孩儿嘴里塞,待看到女孩儿鼓得不能再鼓的腮后,才舔了舔手上没有的油渍,将女孩儿护在了身后,一副警惕的神情望着他。

    书生望着这副场景有些动容,伸手从手里的瘪荷包里掏出来几个铜板放到了小女孩面前,露出干净的牙齿笑了笑,又转身将荷包放到了怀里,嗅了嗅鼻子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小女孩愣愣的望着面前的铜板,还是小男孩反应快,马上把铜板拾起来放到了小女孩怀里,“改天买白馒头吃。”

    书生听着身后稚气的话语,微微扯了扯嘴角,手中却不知何时紧紧握起了拳头。

    他穿街绕巷的到了一条土胚房的巷子里,巷口还摆放着一些发黑的玉米秸,一看就是下雨没来的急收,被雨水给腐了。

    “孙秀才回来啦。”巷子里走出一人,背上还挑着两个大箩筐。

    书生点了点头,问道:“杨叔怎么现在才去?”

    “小儿发病了,好不容易才褪下烧来,唉,希望现在还有人吧!”唤作杨叔的挑夫摇头叹了口气,又挑着两箩筐的白菜往集市那边去了。

    书生径直走到了一家院子门前,推开不知有多少年了槐树门板,吱嘎一声走了进去。

    院子不是很大,只有几间正房和两间偏房,院子来有个男人正在锯木头,沙沙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里烦躁。

    “回来啦。”锯木头的男人头也没抬的应承了声,也不管他回没回话,继续大声音的锯着木头。

    孙如归点了点头,径直推开破旧的木门进了西偏房。

    里面一个妇人正在给躺在床上的老人喂药,见门响忙往那边看了一眼,见是孙如归,忙站了起来,把药碗放到了床头,“孙秀才,这药可不多了。”

    “谢谢夏婶儿!”孙如归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妇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个合租的院子,里面住着三四口人家,都是外地来的,倒也相处的愉快。这夏婶儿就是看他们父子可怜,答应每日帮忙给老人煎药和喂药。

    床上的老人慢慢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盯着坐在床边的孙如归,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扯,“萧儿,别再浪费钱财了,我大限将至,人参灵芝都是无用的……”

    “父亲,您来这京城不就是想再看一眼长城么,我还没让您看着呢!等过些日子您身子好些了,咱就去!”孙如归熟练的给老人捏着手掌,笑道。

    老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怎么样?”

    “又舍了十几文出去,倒是遇着个林六公子,但没搭上话。”孙如归摇了摇头道。

    老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永乐侯林家的六公子么?他们是武将之家,就算攀上了关系也与你用处不大。”

    “总好过现在如撞墙的苍蝇。”孙如归低头道。

    老人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在孙如归以为他要睡觉的时候,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这活了一辈子才明白的道理,你一定不要重蹈覆辙,不然,一辈子也只能像我一样,当个教书先生。银子没有了挣,面子没有了拾回来,万万不可自命清高……”

    孙如归点点头,给他掖了掖被角,“我许了赵大娘去教她家的儿子,您睡会儿,我晚上就回来了。”

    老人疲惫的点点头,好似说了那么几句话已经耗费了全身的气力。

    孙如归又重新出了西偏房,院子里的男人已经锯完了木头,正在用小锤往上面砸着生了锈的铁钉。

    他向男人点了点头,又重新出得了门。

    自从被萧先生收养,不觉已经五年了。

    他想着摇了摇头,走到大街上轻门熟路的又进了一家院子。

    ※※※※※

    沈清拼命的往德寿堂跑,身后的男子俨然已经快抓到了她。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啊,沈清不住的腹诽,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些。

    边上的小丫鬟连连后退,生怕让两位主子给撞着。

    “朱觐宁,你丫给我停下来!”男子望着如泥鳅般的沈清,气急败坏的喊道。

    沈清笑嘻嘻的回过了头,“你当我傻啊,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给你揍!”

    “你还有理了是吧?今天不逮着你我就不姓朱!”男子发狠的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要抓住了沈清。

    沈清调皮的往旁边一躲,就进了一个院子里。

    “别过来啊!”

    “瓮中之鳖还言兴国之道!”朱觐钧奸笑着,慢悠悠的向她逼近。

    沈清随意的指了指头顶上,又伸手扶着额头,一片愁苦的神色,“我是说不说呢,哎呀,可为难了。”

    朱觐钧往头顶上一看,漆木匾上烫着三个大字“德寿堂”。

    “卑鄙!”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眼睛眯着像只猎豹。

    沈清委屈的望着他,灵活的手指搅动着腰间的络子,楚楚可怜,“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朱觐钧死死的瞪着她,最后却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僵笑着走了过去,给沈清揽了揽发丝,“这是怎么弄得,我那边有瓶好头油,待会儿让玉墨给你送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准备

    沈清笑眯眯的望着他,像只捉到猎物的小豹子。

    “谢谢哥。”

    朱觐钧咬牙切齿的望着她,刚要动手沈清就咳了一声,望着他眨着眼睛,“扬嬷嬷,您怎么出来了?”

    背后的扬嬷嬷忙施了个礼,笑道:“老祖宗听着应该是两位主子来了,让老奴出来瞧瞧!”

    沈清嘟嘴望着朱觐钧,伸出食指来摇了摇,转身随着扬嬷嬷进了屋。

    “祖母!”沈清笑嘻嘻的跑到了老王妃身旁,望着黑着脸跟进来的朱觐钧挑眉。

    朱觐钧刚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就被老王妃提了名,“怎么脸那么臭?不愿来就给我出去!”

    他撇了撇嘴,大爷似的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老祖宗,您可别惯坏了,小心这丫头……”他说着向沈清挑了挑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下换沈清紧张了,不过她马上就镇定了下来,这小子也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呢,他可不会两败俱伤!

    朱觐钧也只是提提,让沈清别忘了还有这码子事,见沈清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及时闭上了嘴。

    老王妃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挑了挑眉头,敢情这两个小兔崽子是把自己当成了共同敌人啊!

    嘿,她还被迫上战场了!

    真得让管林快着些。

    “你们两个给我打马虎眼是吧?永哥儿,你也别说你妹,你自己啊,也好不哪儿去!”老王妃瞪着他说道,又苦口婆心了起来,“你就算让我知道了又能怎么地?就算是小家小户的女儿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这可说不定。”朱觐钧边剥着桔子边老神在在的答道。

    沈清像朱觐钧吐着舌头,随意的坐在了老王妃旁边。

    “还有你,”老王妃见那个没脸没皮惯了,定是问不出什么来,又将话头引到了这边。“你怎么好的不学,偏跟着你哥学会了这些?怎么,难道瞒着我你们就能白头偕老不成?最后不还得八抬大轿,明门正娶!”

    沈清讪讪笑着又站了起来,像猴子似的坐到了朱觐钧身边。

    朱觐钧斜眼看了她一眼,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蓁蓁,你莫不是看上了有夫之妇吧?”老王妃忽然问道。

    沈清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了老王妃,“祖母,您整天想什么呐!”

    “还不是让恁两个小兔崽子给我逼得!”老王妃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只要不是有夫之妇就好。其余的就算是寒门子弟她也能让他前途明亮。

    其实有这个祖母。真算是两人福气。起码择孙媳和孙女婿的标准不是很高。

    沈清低头喝了口茶,抬头望了朱觐钧一眼。

    这位大爷当真是没脸没皮惯了,又拿起了第三个桔子旁若无人的吃着。

    沈清探过身子朝他更近了些,“嘿。哥们儿,怎么样了?”

    朱觐钧分过半瓣儿桔子给她,将剩下的半瓣儿塞进了嘴里。

    沈清瞅了他一眼,接过桔子看了看才放心嘴里,不错,还挺甜的。

    老王妃望着两人抽着嘴角,“我亏待你们了不成?”

    朱觐钧拍拍手站了起来,“老祖宗,别说。您这儿的桔子就是甜。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先走了!”

    老王妃抚了抚额头,无奈的摆着手。

    沈清也笑着站了起来。“那祖母,我晚上再过来?”

    “没心没肺的,都走吧!”老王妃佯装生气的望着两人,重新拿起了身边的麻线。

    沈清嘿嘿的笑,跟在朱觐钧身后飞快的走了出去。

    “哥,到底怎么样了啊,你得给我个准信啊,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哎,哎!”沈清刚走出院子就被停下来的朱觐钧提溜了起来。

    朱觐钧危险的望着她,头也不回的拽着她往外院赶。

    “哥,哥……觐钧哥哥,觐钧哥哥……”沈清嬉笑着喊着,手上却还在拉扯着朱觐钧拽着的领口。

    这家伙什么时候劲儿这么大了,果真是潜力是巨大的么?

    可这潜力别用在自己身上啊!

    “老实点儿!”朱觐钧回头喊道,沈清马上就老实了下来。

    朱觐钧拽着她很快到了长青院,把她拽进屋里转身就关上了门。

    沈清收拾着被他拽出褶皱的领口,眼下还不忘左右乱瞧。

    朱觐钧关好门后转身朝她冷哼了一声,“别看了,云鹤今儿没来。”

    沈清哀嚎着扑到了他身上,“亲爱的哥哥,我错了……”

    朱觐钧好不容易把像只八爪鱼似的沈清拽开,沉着像黑锅底一样的脸坐到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沈清舔着脸走了过去,嘴上识时务的嬉笑着,“刚才在德寿堂,咱俩不都是通桔之好了么……”

    “别跟我提这个!”

    沈清讪讪的笑了笑,趴到朱觐钧面前的书案上仰头望着他,“说真的,你和彭……嫂子怎么样了?”

    朱觐钧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后又皱眉望向了她,“你这没脸没皮的劲儿是跟谁学的啊?”

    你呗……

    沈清暗自嘟囔着,仍是瞪大眼睛望着他。

    朱觐钧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重重一掌朝她屁股挥了过去,“让你再擅自行事!”

    沈清“哎呦”一声跳了起来,见朱觐钧转身走到了门前连忙跟了过去,“哥,我从小儿就流落在外,不知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回了家……”说着委屈的抽泣起来。

    朱觐钧面上不由软了下来,转身望着她委屈的神情,心彻底软了,见她正揉着屁股,想帮她揉揉,却又想到虽是兄妹却也没有揉屁股的道理,只好轻声问道:“疼吗?”

    沈清撅着嘴重重点了点头,又连续抽泣了几声。

    朱觐钧心疼着抚着她的肩膀,“你也是的,怎么能开那样的玩笑,多亏哥补救及时,不然彭彭……”

    谁让你不招来着,沈清暗自吐着槽,抽泣越发急促了,“我,我也不知道彭彭,是,是嫂子,见,见你们俩,那样,又,又见彭彭伤心,才猜出,猜出几分,我,我想着帮,帮你们,才,才就错……”

    朱觐钧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沈清的抽泣少了些,问道:“那,那你和嫂子最后怎么样了?”

    朱觐钧听着“嫂子”二字越发的顺耳,言语间也带着些笑意,“解释了一通,承认了我是宁王爷,彭彭最后好歹是原谅我了。”

    “那,那你们……好了吗?”沈清试探着问道。

    朱觐钧将下巴抵在了沈清肩上,呵呵笑着,“没有……”

    肯定是离好不远了吧,沈清腹诽着,你可得给我个大红包!

    “早这样儿不就行了嘛,遮遮掩掩的干啥呀!还教书先生的儿子,亏你想的出来!”沈清一下子从他怀里溜了出来,敞开门闩就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忘大声喊着,“头油别忘了哈!”

    朱觐钧还有些愣,等他反应过来后沈清早已经没了影儿了,他对着门口不由破口大骂,“朱觐宁,你有本事别让我逮着!”

    他气得转身在屋子里转着圈,怎么让她给套了话儿去了,这小丫头片子!

    还头油!

    等等,教书先生的儿子?她怎么知道?

    朱觐宁!又让她给骗了!

    阴谋,这是阴谋啊!

    沈清乐哉哉的回了院子,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拽着若初又到了敏王府。

    彭彭正躲在屋里和她置气,关着里头的闩子死活不让她进去。

    “彭彭,彭彭?”她在外头喊着,向着一旁的彭侧妃做着无奈的动作。

    彭侧妃尴尬的向她点了点头,袅娜的走到了门前,轻轻的敲着门。

    “我不想见你!”里头彭彭大声喊道。

    彭侧妃停下了敲门,柔声说道:“是我。”

    脚步声渐近,不一会儿门就被打了开来。

    沈清笑着向彭侧妃点了点头,彭侧妃向里面叮嘱了声,这才带着丫鬟婆子离去。

    沈清踱步到了彭彭面前,坐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对不起,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彭彭扭过了身子背对着她,依旧没说话。

    “好吧,是惊吓。”沈清讪讪的说着,挪着凳子又到了彭彭面前,“真不是故意的……”

    彭彭又转过了身子,她只好又挪到了原地,“只是想让你和哥哥相见,后面的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彭彭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清连忙举手发誓,“……你那样以为真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她说道最后闷声笑了起来。

    彭彭举起拳头锤了她好几拳,这才消了气,嘴下仍是不饶她,“那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我说了你们误会不及时解释清楚不是更深?”况且,那样也太便宜朱某人了。

    彭彭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最后怎么还误导我?”

    沈清想着呵呵的笑,“不误导你,你们现在能这样?”

    彭彭闻言红脸捶打了她两圈,这才松了口气。

    沈清哈哈的笑,“你可不能便宜了朱承靖,谁让他骗你来着?”

    彭彭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想什么,定是他回去收拾你了吧?”

    沈清嘿嘿的笑,这就是有个爽朗朋友的好处。

    “不过,我还真是不能轻饶了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潜逃

    夜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今日有朱某,翻墙逃夭夭。

    “你轻点儿……”沈清不住的吆喝着,在这宁静的晚冬夜显得有些静谧。

    旁边的丫鬟还在抱怨着,“您说您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出去玩儿啊……再说了,出去玩儿和老祖宗说声,老祖宗还能拦着您不成?哪用得着三更半夜的翻墙……这要被发现了,看您面子往哪儿搁……”

    沈清掏了掏耳朵,把包袱使劲儿系了系,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把手里的鹰爪绳钩嗖的一声就扔到了墙上。

    她使劲儿拽了拽,觉得没问题了,才向若初点了点头,抓着绳钩准备往上爬。

    “小姐,”若初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角,苦着脸道:“您要不再想想吧……”

    沈清嗔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别念念叨叨和个老娘们儿似的!”

    若初撅了撅嘴,“奴婢定是要跟着小姐的,这些年奴婢什么时候离开小姐过……”

    “那就别说话!”沈清又抻了抻绳子,转头四周看了看,这才像只灵巧的猫一样攀着绳子跳上了墙头。

    别说啊,这王府的墙就是高,没有鹰爪绳钩还真爬不上来。

    多亏管林被祖母差去办事儿去了,又有如青的美人计,不然哪能这么容易啊。

    她想着拍了拍胸口,见若初上来马上把绳钩收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从墙上跳了下去。

    如同两只野猫跳在了地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宁王府西侧是一条胡同,胡同那边就是京城富商廖家,此时廖家门口两个门卫正在打着瞌睡,红彤彤的灯笼随着夜风一晃一晃的,不远处还有几只猫头鹰呜咽的叫着,显得有些渗人。

    沈清朝若初比了比食指。弓着身子率先从阴影中跑出了十几米去。

    等两人彻底出了胡同的时候,差不多要过了一刻钟。

    沈清站在大街上不停的拍着胸口,不停的喘着粗气,可见这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初比之沈清的体力还有些不如,但她喘粗气的同时还在左顾右盼着,似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沈清低声问道。

    若初掏出袖子里的怀表看了看,“子时过一刻。”

    “什么时候来?”

    “约好了是子时过两刻,没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快了。”

    沈清点了点头,靠在了树下的阴影里。

    不一会儿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若初连忙走了出去。和那人对了一下暗号。才对着沈清招手。

    “公子。”那人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大眼浓眉,嘴唇有些厚实,属于放到人群里马上就找不到的类型。

    沈清点了点头,利落的跳上了车辕。转身就消失在了车帘前。

    等若初上得马车,和那人颔首示意,“嗒嗒”的马蹄声才有响了起来,马车向着南边疾驰而去。

    沈清靠在车壁上不由松了口气,“猴儿真是长大了。”

    她昨天特意去了趟武进伯府,一是向李氏变相的辞行,二是让志儿帮忙找个可信之人,载着她们离开京城,去往码头。

    志儿当时也是不认可。可他从小就听她的话,在听了她的一番言辞后,也就同意了。还说等这一段学业结束后就去找她,也试试逍遥自在,游山玩水的滋味儿。

    沈清就把给李氏写的信交给了他。嘱咐了他一顿才回去收拾东西。

    若初闻言只一个劲儿的笑,忽然又愁闷起来,“老祖宗不知道要多担心呢……”

    “放心,我给祖母留了信的。”沈清伸展了一下腰肢,“不过就玩上一年半载的,看你愁的,就怕咱不回来了似的!”

    若初撅着嘴,把肩上的包袱稍稍松了松,没有说话。

    沈清望着她笑着摇头,“祖母最是开明之人,这件事她老人家没猜到十分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不然你还真以为如青的美人计就让那些侍卫迷了心魂儿啊?咱府里的侍卫什么时候吃素的过。”

    若初忽然抬起了头来,眼中满是不相信,“真的吗?老祖宗怎么能猜到?而且,她老人家为什么顺着您啊?”

    “祖母这是满足我呢,她知道我一直憋屈的慌,等以后出嫁了肯定更不能出去了,这才顺着我的意。”沈清说着低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声。

    若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好奇的望了过去,“那老祖宗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笑着望了她一眼,“如青。”

    “如青?!”若初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过又马上明白了过来,低头紧紧地抿着唇。

    沈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心里有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初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忽然又笑了起来。

    这样子的小姐好像在秀水的时候,灵动,智慧,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喜欢这样的小姐,这样的小姐让她有满满的安全感。

    “那您怎么还什么事情都对着如青说?”这是她非常不明白的一个地方。

    既然是老祖宗的耳目,小姐又为什么什么私密的事情都对着如青说呢。

    沈清笑了笑,“如青虽是祖母的耳目,但为人坦率,聪慧,最重要的是极其忠诚。她明白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况且,祖母是我的祖母,只会为我好,她让如青留在那里的目的也只是想知道我的近况,别有什么难事不好意思对她说。如青除了这次事情严重才通报之外,其余的只有上次的朱瑛娴,你当真以为祖母什么都蒙在鼓里么?那可是宁老王妃啊!在独子和儿媳死后仍撑起了整个宁王府的宁老王妃!如青以后是要随我嫁到夫家的,到时候她忠心的也就只有我了。其实,我最怕的是她为了我与祖母虚与委蛇,那样的她才可怕,但她没有,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我们,是指小姐和老祖宗么?

    原来,老祖宗什么都知道。

    原来,小姐也什么都知道。

    若初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还是感觉自己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不由觉得有些愧对小姐的厚望。

    沈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站在多高的地方看到多远的事情,你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忠心聪慧如你,我别无所求。”

    若初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来,眼里盛着憋了好久的泪水,“小姐……”

    沈清拿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眼泪,“上次死活不同意的事情,现在能同意了?”

    若初低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沈清说的什么事情,小姐的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些。

    她使劲儿的摇着头,嘴里还有些抽噎,“若初已经下了决定,小姐就不要再劝了。若初,不会嫁人!”

    沈清望着她叹了口气,“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怎能让你孤独终老?”她这事都和若初说了好几遍了,奈何这也是个犟的,无论她怎么说都死活不答应。

    若初不赞同的望着沈清,“明明奴婢比小姐大,小姐还说把奴婢当妹妹看,这不通!奴婢以后是要给小姐当管事妈妈的,小姐难不成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

    沈清听着哭笑不得,却也只好打住了这个话题,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要说通了她。

    其实,让她跟着嫁到陆家去也无不可,但她跟了这好些年,也受了不少苦,实在是不想让她一辈子为奴为婢,嫁给一个奴才,以后生的还是奴才。

    但也只能下次再说了。

    “公子,码头上的船最早的也得寅时末,您不妨先在码头边上客栈睡两个时辰,到时再登船!”外面男人的话传了进来,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恭敬。

    沈清闻言敞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马儿还在奔跑着,路旁不时闪过一些挂着红灯笼的客栈,还有些脚夫睡在临时搭建在仓库旁的窝棚里面,只等着大清早的起来装货。

    沈清望着男人粗壮的胳膊,忽然想到了刚来京城时的那个马车夫,心里不觉有些感慨。

    “称呼您胡叔可好?”

    男人爽朗的笑了笑,“随着公子喊!”

    刚开始看着这人挺沉默的,没想到也是个爽朗之人。

    沈清呵呵笑了起来,“胡叔,那咱就找个客栈歇歇脚吧,明日一早就去包个客船!”

    那边男人点了点头,边赶着车,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好,最后还是拗不过性子朝里面喊道:“公子,咱多嘴说句话哈!这客船啊,您还是别包的好,看您年纪轻轻的,别再遇着了歹人,谋财害命!您去找那挂着名号的大客船,那样的啊,安全,路上还能找着一两个志同道合之人,免了寂寥!”

    沈清笑着道了谢,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又问了问哪家船行价钱比较公道,信誉比较好。

    “顺风船行就不错,他家虽然稍贵些,但路上从没出过事故,船上吃的喝的也齐全,舵手都是有经验的,船驶得也稳当!”

    因这种人常年奔跑,对这种事情了解也多。

    “胡叔明日就回么?”

    “把公子送上船就回,不然没法向我家公子交差啊!”

    爽朗的很,坦诚的很。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路上

    说话间,男人已经将车停了下来,笑呵呵的对里面说道:“这家‘平安客栈’是这附近唯一一家比较干净的,平时船上有富家来了,也都歇在这里!”

    沈清把包袱系了系,若初已经打开车帘走了出去,在外面弯腰给她掀着帘子,沈清探头往外面一瞧,这附近没有了那些简易窝棚,周边紧挨着几个小食肆,不过因现在已入深夜,食肆茶棚都隐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只有这客栈前面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宿’字。

    男人上前敲门,沈清这才看清他的身量,大约有八尺的样子,肌肉结实,走路极稳却又没有太大的声响,连外行人都能看出来是个功夫不俗的练家子。

    “谁呀?!”一个店小二手提灯笼,披着个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棉袄迎了出来,不住的抬手揉搓着眼睛,举手投足间能看到他里面只穿着个单薄的亵衣。

    男人向小二拱了拱手,笑着说了几句话,这才请沈清主仆过去。

    小二颇不乐意的望了两人一间,这才让开门口让两人走了进去,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小院没有了,大间也没有了,小间也没有了,只有混住的大通铺,你们爱住不住……”

    若初皱眉望着小二,刚要呵斥就被男人挡了下来。

    “公子,通铺可以吗?”男人询问道。

    沈清思考片刻才点了点头,跟在小二身后徐徐的往前走。

    小二领着三人到了拐角的一件屋子前,没好气的推开了屋子,“算你们好运气,住个单间顶着大通铺的钱,银子明早去柜台结算,寅时三刻,早了锁着门,出也出不去。”说完打了哈欠也没管三人又提着灯笼远去了。

    若初皱眉望着小二的背影,也没说什么。轻手轻脚进屋去开始找灯烛。

    “胡叔,现在客房很紧张吗?”其实她是在隐晦的问这家客栈怎么如此嚣张。

    男人率先走进了屋去,打量了一番这才稍往外退了一步,“天已快入春,南方的客商又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天气日渐暖和,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平安客栈是较为高档些的客栈,富商们选择的也比较多,一般都是让城里的人帮人提前预定,这如今能得了个无人的大通铺已是幸运的了。其余的客栈鱼龙混杂。半夜常有偷东西的。有时还能打起来。都是基层民众,未免粗了些。”

    沈清点点头,仰头笑着问道:“听胡叔颇为了解的样子,是经常出海吗?”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待看到旁边紧闭的屋门后才稍显别扭的咳了咳,低声说道:“我前些日子刚从广州回来,为我家主子送货的。常年奔波,这些事自然是了如指掌了。”

    沈清知道这是志儿托朋友找的可信之人,闻言也没多问,只是觉得志儿的心是越来越细了。

    若初已经把烛台点了起来,沈清打眼一看,确实是干净的很,被子也都叠得很整齐。一个大炕大约能睡七八人的样子,炕前摆着两张方桌,桌子上各放一只青花瓷的茶壶,再远处就是几盆室内花卉,灯光有些暗。也看不清是什么花,只能映着灯光看到墨绿色的叶子。

    相对于其它的同等客栈确实是用了心了。

    男人也环顾了一圈,稍稍点头朝沈清拱了拱手,“如此即委屈公子一晚了,明早寅时六刻,咱过来叫您!”

    沈清疑惑地望向了他,“胡叔准备去哪儿歇息?”

    刚才小二明明说就只有这一间大通铺了啊,虽说男女有别,但她现在也是男子身份,况且这个大通铺这么大,各占两边也碍不着什么。

    “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咱在马车里就行,您是主子,再怎么着也没有和主子同屋的道理!”男人嘿嘿的笑,故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幽默。

    沈清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出门在外,没有那些虚礼,现在虽快入春了,但架不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骨儿,况且这铺这么大呢!”

    若初顿了顿手里铺被的活计,抬头望了男人一眼,站起身走到了沈清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男人神情明显有些感动,他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沈清背后的俊朗小厮正警惕的望着他,他望着若初咧嘴一笑,又向沈清摆着手,“不用了,公子的心咱领了!您快些歇息吧,咱明早儿来唤您!”说着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若初见此才放下了心,重新走到床前开始铺被。

    沈清坐到她旁边望着她,“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若初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揪着被的一角抖索。

    “嗯?”沈清有些严厉的望着她,她这才停下了手中早已经弄好的被子,走到了沈清跟前,“小姐,您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天潢贵胄,怎么能和……”她说道最后始终没说出来。

    “以后还不一定会遭遇什么状况呢,你要是一直拿和在家里比,那咱出来还有什么意思?”沈清认真的望着她说道。

    她必须要若初过来这个坎儿,不然以后这个不符合身份,那个不符合身份的,怎么办?

    若初低头抿着唇,“那‘胡叔’万一不是什么好人呢?”

    沈清望着她呵呵笑了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是相信他的。”

    若初低头嗡了声,没再说话。

    沈清知她还是不能接受,也不多说什么,掀开身边的被子钻了进去,“还不睡?”

    若初瞪大眼睛望着她,小姐最近的思维跳跃也太快了些。

    但见小姐已经闭上了眼睛,忙走到桌边吹灭了油灯,摸着黑爬上了床。

    “小姐,下次咱定要提前订好客栈,这次幸亏是没人同睡大通铺,万一要是和一群男人同睡大通铺……小姐,小姐?”若初轻声询问着,听着边上已没了声响,摇摇头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脑子里还在想着,下次一定要提前订客栈,一定要提前订……

    沈清一大早就被胡叔的敲门声叫醒,她睁着朦胧的双眼,望着外面还是全黑的天色,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真想睡死过去。

    若初已经起来整理好了衣裳,见沈清这样只得把她拽了起来,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老祖宗既然已经知道了,咱为什么还这么急?”

    沈清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祖母知道,但朱承靖同学不知道啊,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把我抓回去的……”

    若初闻言笑呵呵的把沈清拉了起来,动手给她整理着衣襟。

    沈清忽然睁大了眼睛,“早死早超生,哦不,是早走早脱身,起!”

    若初一愣,忽然大力拍了拍胸脯。

    “小姐,你吓死我了……”

    “若初?”

    “嗯?”

    “这不没吓死么!”

    “……”

    等两人打闹着收拾完,胡叔已经买好早点坐在了马车车辕上。

    他见着沈清两人过来,连忙把油纸包放下跳下车辕走了过去,“不知道公子爱吃什么,就只买了些茶叶蛋和包子。”

    若初疑惑地看了眼周围,不可思议的道:“这么早还有卖早点的吗?”

    四周还是黑黝黝的,和昨晚来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大街上不时有些马车或脚夫匆匆而过,车轮的碾压声在宁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叔嘿嘿笑了笑,“这儿没有,但码头边上有。现在还能买着,可到咱驶过去的时候,恐怕就卖完了!”说完让开了地方,示意两人上车。

    沈清望着车辕上的油纸包,笑着向他道了谢,进到车厢里后才向他问另一个问题,“不知那顺风船行的客船是几时开船?”

    胡叔大口把自己油纸包里的最后一个包子填进了嘴里,粗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他往嘴里灌了口水才说道:“这要看公子去哪儿了,去往每个地方的开船时辰都是不一样的,最早的是寅时七刻,径直去往福州的。再就是卯正,去往应天的。去往福州的那班并不是真的寅时七刻,一般还能再拖一小会儿,咱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能赶上去往福州的那班船。”

    沈清让胡叔先往前面行着,拉开帘子稍往外面坐了坐,二月份的天气还是冷的紧的,她忙揽了揽身上的棉衣,通红着鼻头问道:“它们途中停不停?”

    “自是停的,要下船补给嘛!”胡叔虽说着话,手下的功夫也没停,他见马儿加快了速度后才又继续接着说:“一般隔段时间就停,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不过那是极少数!公子要去哪儿?”

    沈清搓了搓通红的鼻头,强忍着冻的酸疼,她刚要说话,就接到了若初递过来的一个东西,她低头看了看,是若初的毛领子。

    她又把毛领子递了回去,“快戴上,不然冻着了还得买药!”

    若初呵呵的笑,硬把毛领子推给了沈清,“车里不冷,您是在外面灌着风,自然冷得紧!”

    沈清闻言,笑着接了过来,又探头望向了胡叔。

    “扬州府,路过吗?”

    ***

    亲爱的们,看过来看过来~

    朱朱因事明天要请一天假,后天补上(*^__^*)……

    表打我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解

    胡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扬州府是船运大府,自然都是停的。不过……”

    沈清疑惑的抬起了头。

    “不过,去往福州的船是在海安镇停,去往应天的是在扬州府停,海安镇也有去往扬州府的小船,大约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胡叔忽然紧勒了下马。

    沈清抬头一看,见是一辆青布小淮车忽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多亏胡叔勒马勒得及时,不然非撞上不可。

    她又抬头望了胡叔一眼,这人别看敦厚,心思实在是细腻得很。

    乌七八黑的大早晨,对方又是辆青布小淮车,连马都是棕黑色的,他竟然能在和自己说着话的情况下及时的感应到,而且,能让疾驰的马匹霎时停下来,也算是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了。

    青布小淮车也停了下来,紧接着上面下来个男人。

    沈清忙探身出了车厢,利落的跳下车去,两厢说了几句话,沈清才又重新跳上车,却也没再进车厢里,而是坐在了车辕上和胡叔聊刚才的那个男人。

    若初笑嘻嘻的掀开帘子探出了半个身子,听着两人讲话。

    “不嫌冷?”沈清瞪她一眼,把她给推了进去。

    紧接着若初又伸出了头来,向沈清做了个‘阿弥陀佛’的表情,又继续笑嘻嘻的探出了半个身子。

    沈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让她呆在外面。

    胡叔笑哈哈的望着两人,不住的感慨,“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对奴才们这么好的!”

    沈清不作心话,又重新开始了刚才那个话题,“那人看样子也是个急的,就不知是去哪里。”

    胡叔望了前面的马车一眼,紧跟着摇头,“应该是去往南直隶那边吧。”

    南直隶的范围可大了去了。

    不过这也就是闲话的事情,非理出个张三李四就无趣了。

    沈清又和胡叔聊了些船上的事情。马车不知觉的就到了码头边上。

    她面对胡叔忽然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下车忙作了个揖,“倒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有啥泰山的?公子可别折杀咱!”胡叔哈哈笑着摇了摇手,将马车赶到了一边。

    这胡叔像是之前曾在船上码头上都做过工似的,非但对里面的门门绕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应对方法,最重要的是,他能从船上海盗的身上引申到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都能暗示些东西出来。

    可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极有道理的。

    她这边想着。胡叔已经安置好马车又重新走了过来。

    “公子可带了路引?”

    在大明朝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她准备出逃的第一步就是托志儿伪造好了两份路引。

    她忙从怀里掏出了两份路引,交到了胡叔的手上。

    胡叔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对沈清一字一句的道:“咱带您去办理入船手续,您可要看好怎么办。以后就得您同您的小厮办了!”

    沈清点点头,和若初一同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这间木屋并不是很大,像是后世的治安亭。沈清走进一看,里面有个戴着船帽的人正在写写画画,见三人过来忙站了起来。

    “对了,您要坐哪班船?”胡叔忽然回头问道,刚才岔话题岔得竟然忘了问!

    沈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不过已没有了刚才那么黑。渐渐有些混沌状态。

    扑面而来一阵海风的咸味,倒让她觉得浑身的锁链都被解开了。

    直至此刻,才真正的感觉到离开了宁王府的那座大宅子,颇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公子?”胡叔又重复了一句。

    沈清不好意思的望向了他,又转头问道窗口里面的人。“都是什么时候发船?”

    里面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公子这话可就广泛了,这一天要发十几班呢!”

    沈清闻言脸立马就红了起来,不自在的咳了咳。

    “你这小子!当然是问你靠近这时辰的有哪几班船啦,不说自己不会理解还赖别人!”胡叔探进手去给了那人一个爆栗,没好气的说道。

    沈清一怔,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出来转转真是正确的决定。

    她摇头自嘲了一番,言行间自然而然都自然洒脱了不少,“小哥就说说这前两班吧!”

    里面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才开始报航次,“第一班是去往福州的,公子现在还能赶上,马上就要开船,;第二班是去往应天的,卯时正开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若初听得格外认真,还悄悄在手心摩挲着,沈清笑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了胡叔,“我们还是坐去往应天的航班吧!”

    胡叔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路引递给了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仔细看了看,才抬头问道,“不知二位是住房间还是坐个位子就好?”

    沈清还是比较偏于*性,而且去往扬州府最少也要十好几天的路程,自然是房间比较好。

    里面人又递出一张草图来,让她选房间。

    她选了较为里面的一间,才把草图还给了他。

    里面人很快就把两张船票和路引交给了胡叔,“两位坐去往应天的迎风号,二月十八日卯时正开船,住巽间,于扬州府下船,共是八两七分银子。”

    沈清挑了挑眉,示意若初付银子。

    八两多?!若初惊讶的望向了沈清,见沈清点头,只好从怀里取出银子来不舍的付上。

    八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三人刚转身,旁边就冲出来一个小男孩,戴着个洗的发白的挡风帽子,手里还举着个蓝色的小旗,“各位贵人们好!贵人们是去往哪个船班?只要三文银子,小的领您过去!”

    这还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胡叔已经蹲下了身去,笑着摸着孩子的头,“杨娃子,连你胡叔都不认识了!”

    男孩靠近胡叔看了他一眼,忽然大力拍了拍胡叔的肩膀,“我娘前些日子还说您呢,怎么,又要回去?”“不是,送主子上海!和你娘说声儿,我待会儿就过去吃面!”胡叔摸了摸他的头,站起来领着二人徐徐往前走。

    “这杨娃子和他娘在码头边上开了个面馆儿,久而久之就认识了。公子这次来不及了,下次可定要去尝尝,他家的海鲜大碗儿城里的都比不上呢!”胡叔主动说道。

    沈清调侃的说道:“胡叔这可是介人了啊!”

    胡叔愣了愣,才摸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若初看着胡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别过了头去。

    “小哥儿这是怎么了?”胡叔低头关心的问道。

    若初看了沈清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胡叔也没在意,领着两人到了一艘不是很大的客船前,把船票和路引交还给了沈清,笑呵呵的说道:“没船票是不能上船的,公子快上船吧!”

    沈清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放到了胡叔手上,“收下吧。”

    胡叔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收了下来。

    若初的神色顿时就有些发青。

    沈清和胡叔作别后,才看向了若初,“怎么了这是?”

    若初转头看了胡叔的背影一眼,低头抿了抿唇,此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海浪拍打在停靠的船板上,哗哗的声音像是入了人的心里。

    “奴婢,看见那售票的人给了胡叔银子。”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她也是看见了的,只能说那售票人做的也太明显了些。

    沈清笑着望向了她,“你怎么看?”

    若初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嘴唇抿得紧紧地,“您总是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可现在呢?他还不是个介人,暗里还不是拿了咱的钱!恐怕那平安客栈也是他早就找好的,也是暗地里收了钱的!他怎么面对您还是那一副豪爽憨厚的模样,笑嘻嘻的,简直就是个笑面虎!说起话来坦荡荡,也不怕闪了舌头!”

    沈清望着她疾世愤俗的神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咱在那客栈住了个无人的大通铺,还一晚都没有异样,第二早人家还给买了包子。若初,你看看刚才那个售票厅,还有人吗?”

    若初转头一看,刚才还拉起的竹帘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去。

    “这……”

    “我刚才偷偷看了下一班航班,是去往广州卯时末的,这人自然不用再呆在里面卖票。而且,发船两刻前是不卖票的。”沈清望了那售票厅一眼,转身面向了迎风号。

    若初愣愣的望着那售票厅,半晌才缓过神来,她低头喃喃道:“他本来就是受少爷所托,这些打点都是必要的!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给他银子,他主家又不是不给他银子……”

    沈清转身给了她一个脑瓜嘣,“我的好若初,你就犟嘴吧!”

    人家受主子所托完成差事,把你送来码头就好。可人家却让你睡到最后,还给你买了早餐,相信,这船上也是打点好了的。

    这都是人家不必做的,人要学会感恩。

    若初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憨厚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公子,他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

    补,补……

    遁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所思

    沈清忽然笑了起来,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在默契之中完成的。

    聪明人不问为什么,也不会去指责,因为这种事情是在这个行业诞生之时随之而来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将它抹灭。

    “这便是潜规则。或许胡叔并不想要那份钱,但如果他不拿那份钱的话,那个售票员就不会将他引为自己人。”

    若初闻言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呢?那样那个售票员不就会有更多的私房钱吗?”

    沈清面向了宽阔的大海,迎风号上的船夫正低头望着他们,摇摇的朝他们招手。拍打岸板的风浪似是小了些,但充满咸咸味道的海风却还是肆无忌惮的钻入了人的鼻孔里。

    若初还在疑惑的望着她,沈清抬头笑着朝船夫招了招手,拉过若初的胳膊缓缓往前走。

    “在我老家有个故事,就是如果有人要入闲帮的话,帮主肯定会让那人杀一个人。如果一起出去作案,就算是敌人死了,也会让那人上去补上一刀。”沈清拉着她的胳膊踏上了岸板,“因为,那样才会安全。”

    若初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脚下不觉有些沉重,“那,那他万一不杀,或不上去补一刀呢?”

    沈清和船夫点了点头,道了歉,出示了船票和路引,由上面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子领着往巽间走。

    那孩子长得高高瘦瘦的,有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目像是画儿一样,如果没有左颊那像蜈蚣一样可怖的疤痕的话。

    那孩子似是感觉到了沈清的目光,笑着朝她笑了笑,脸上的疤痕更扭曲了,“我叫筒子,公子是去往扬州府的吧,这十几天您要有事或买办些东西找我就行!”

    沈清笑着点点头,若初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当她以为沈清不会回答她了的时候。沈清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样,死的人就会是他。”

    若初一颤,走在前面的筒子笑着回过了头来,“公子,您说什么?”

    “房间里有水吗?”沈清笑着抬起了头,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般。

    “有,茶水在桌上就有。如果您要洗澡水的话,免费的是三天一次,其余的话要额外付费了。”他说完走到一间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歉意道:“毕竟。船上的储备水不是很多。要是每个人都要天天洗澡的话。那就乱了套了。”

    沈清笑着点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整个房间是一种原木色调,不是很大的样子。左边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还摆着两只花觚,里面插着几只逼真的绢花,斜靠着几本书,沈清打眼一看,都是些杂记之类的,紧靠着书的还有一只九连环,和副华容道。

    中间墙上有张大大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海景。窗户前面摆着张竹木桌子,四周摆了四张竹木凳,上面放着个漆木的托盘,里面放一只青花瓷茶壶和四只青花瓷茶杯。

    再往右边就是床榻了,床榻大约有一米五宽的样子。在床榻的下方还连着张大约一米二宽的塌子,看样子是贴身丫鬟或小厮睡的地方,床榻的木材倒像是水曲柳,也是不错的了。

    在床的对面摆着一张唐晋美人的三屏隔扇,沈清走过去一看,里面摆着一张大木桶,还有木盆等物,明显是洗浴晨洗之地。

    名唤筒子的少年船夫还在门口等着,见两人绕了一圈后才开口问道:“如无事,我就先下去了。”

    沈清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叫住了他,“这样的房间船上还有几间?”

    筒子马上就回过了身子,举起手指比划了个‘七’的样子。

    “咱船上还有七间这样的上等房间,分别是乾坤震坎离艮兑,其中乾、震、坎、艮是牡丹间,坤、巽、离、兑是青竹间。另还有中等房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再者就是下等房间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其余的就是单独的座位了,在船的后面,相隔甚远,除了下船采买时一般是见不到的。上等房间为一家,中等房间为两人,下等房间为四人,都以帐幔相隔,上书名字。不过还是劝公子,要找人最好还是找我们兄弟带个路,船太大,别再迷了路。”筒子说完就向二人拱了拱手,又跳脱的走开了。

    若初见他走后舒了口气,“这小哥儿真能说啊。”

    沈清笑着过去关上了门,现在船只的大小胡叔是和她说过的。

    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现在一尺,相当于0。311米,所以大号宝船折合公制,长约一百三十八米,宽约五十六米。

    当然那是大宝船和中号宝船,迎风号是没那么大的,但也是不小了。

    沈清目测不出来,她实在是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她走到窗口往外看,天色已经发青,风也渐渐停了下来,海浪缓缓的拍打着窗户下的船体,入目的便是宽阔的海域和不远处另一艘船慢慢驶出岸边的场景。

    那艘船上挂着的并不是顺风船行的船幔,而是画着一个大大的月亮。

    那艘船慢慢驶离了岸边,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个装潢普通的面馆,上书‘杨记手擀面’五个大字,在招牌下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那小人儿绕着大人儿嬉闹了一番后,马上跑开了,大人儿摇头看到小人儿跑远了后,又转身进了屋里。

    沈清咯咯笑了起来。

    若初的心情还有些沉闷,正站在长桌前方把玩着上面的九连环,见沈清似是遇见了什么可乐的事情,忙疑惑的走了过去。

    待她探头往外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人来人往的码头和装卸货物的劳力,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姐,您刚才笑什么呢?”

    沈清呵呵笑着走到了床榻前,认真的望着她,“不告诉你。”

    “小姐!”若初不依的粘了上去,主仆俩又闹成了一团。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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