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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我一直在等

正文 我一直在等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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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语…”郝陵则拉了拉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受不这样的事实。我有些呆滞的看着郝陵则,他每天不是告诉我沈岩还好的吗?这就是还好的沈岩吗?还有沈岩,他每天不都跟我说他还好的吗?这样,算什么还好啊!他和郝陵则一样,都瞒我实情,我应该自己来医院看的。我怎么就傻到相信他们讲的话呢?

    “郝则不应该让你太太来的,她怀着孩子呢。”沈岩的父亲走到我和郝陵则面前,看了看表情有些僵硬的我。以为,我是见到了沈岩的样子吓到了。

    “应该的”郝陵则也不多说什么,他还是没松懈一丝的盯着我的变化。可除了郝陵则之外,我还明显的感受到了另两人注视着我的目光。我抬起头,寻着那注视者。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王管家,恐怕他也是在回忆我是谁吧。而另一个,都是我的主治医生苏绒。我迎着他注视的目光,他想在我身上得出什么结论吧?

    我把目光又调回到沈岩的病床前,他能熬过去吗?他答应过我,要看着孩子出世的。他说过,要帮我揍这个调皮的孩子的。我不知觉的抚着自己已经七个月的肚子,孩子,你爸爸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一定不会。不要害怕,一定不要害怕。我们要相信他能坚持下来,一定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安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

    无菌室的病房门打了开来,一个医生走了出来:“郝陵则?岩少有话跟你说。”郝陵则一愣,但也随即像是明白了沈岩的意思。他握着我的手,有些不顾一切的问我:“有什么要我转告的?”

    要转告?有什么需要转告诉的呢?当着这些人的面,我能让郝陵则转告沈岩我和孩子都需要他?来了这里才知道,他们一直不让我来的原因是什么。看着他走完最后一段人生的路程,而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更痛苦。

    我像是很轻的摇了摇头,郝陵则见我的样子为难的看了黄书一眼。黄书立马走上前,拉着我往一边坐下。就在郝陵则正打算推开更衣室大门,准备换衣服进病房的时候,我喊住了:“陵则。”

    “想说什么?”我喊住了郝陵则,郝陵则看了icu里的沈岩一眼,又看着我,像是有些焦急的在等我要说的话,可我只是看着郝陵则,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安的捉住了黄书的手。

    “子语”郝陵则的声音,因病房里医生的招手,又急切了一分。

    “让他兑现自己的承诺,要不然我答应他的事情也全部无效。”我像是犹豫了很久,最终低着头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话。我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带给沈岩生的希望,可我知道,我这句话能给苏绒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也无非是想知道我和沈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沈岩能明白,郝陵则能明白,他苏绒也一定能明白。

    “知道了”郝陵则的目光,留在我身上停了片刻,像是在思索我这话的意思,可最终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走进了更衣室。从他离开之后,我明显的感受了大家的瞩目。这其中也包含着沈岩的父亲和沈岩的太太。

    沈岩说,如果他死了要把他葬在苏缦身边。可他今天会死吗?我抬起头,看着苏绒。他唇边挂着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那和他的娃娃脸一点都不相衬。他身旁坐着一对年老的男女,那样子应该是他的父母。因为,那老妇人的样子像极了苏缦。

    我站了起,郝陵则已经趴在沈岩床头说着些什么。黄书扶着我走到沈岩父亲面前:“他说,如果他死了,他想葬在苏缦身边。这样,活着时未兑现的承诺,死了就可以兑现了。”

    坐在苏绒一旁的妇人,在听我的话之后,失声痛哭出来。我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吧,那样年轻而鲜活的生命。沈岩的老父,抚着额头,一幅悲痛不已的样子。我已经无力再说什么,我转过身看了跟在我身后的黄书一眼:“我们回普渡寺,还差三卷没抄完呢。”

    “我们沈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我正欲迈步向外走去,方惠的声音和扣住我的手同时出现。我被她拉扯的一跄踉,如果不是黄书及时的扶住了我,我差点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清黄书是怎么出的手,方惠本想扣着我的手,已经被她隔开并牢牢的捉在她手中。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司俊和齐朗也一并站在我的身旁,使得我和方惠看起来像形成了对峙的样子。

    “黄书,我没事。”只是踉跄了一下而已,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我不是想做主,我只是传达他的原话而已。”我实在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我也不想跟他们再说什么。黄书放开方惠的手,但也像是提高了警惕之心的站在我身旁。

    “这一生一死的承诺,你说他会兑现哪个?”苏绒将母亲的手交到他的父亲手中,向我走了过来。我看着他,他眼中充满着矛盾。

    “生死都是承诺,如果只能兑现一个的话,那又何必在乎兑现是哪一个呢?”生是我的承诺,死却是对苏缦的承诺。可,如果苏缦是我,或我是苏缦我也愿他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你为什么答应他葬在我姐身边?”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我的身边,他的话也一步一步的深入。他像是把所有人都摒除在外,只想寻求他心中的答案。

    我扶住黄书的手臂,我想我需要一点支持的力量:“如果,你姐是我,她也会答应的。”是,我相信如果今天换成苏缦,她也会答应沈岩。我定定的看着苏绒,他也许现在还不能明白我的话。可我相信,他很爱他的姐姐。所以,爱屋及乌他也会爱护,守护她姐姐最心爱的人。

    “我早该知道的,要不然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记下那样的病嘱呢。他极尽所有的把细节全部记录在案,也只是怕… ”

    “苏医生”我打断他的话,我姑且不论这些人能猜到几分,可我不想当着沈岩太太的面讨论这些事情。

    “我们走吧”我见苏绒像也是清醒了过来,我看了这休息室里的人一眼,不再理会他们疑惑的目光和黄书走出病房。

    “郝太太”我和黄书没走几步,一位老者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那句郝太太,应该是称呼我的。我转过身,果然是王管家立于门旁。“我们十一年前见过?”他向前走了两步,像是还不确定。必经十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太久。

    我看着这个几乎看着沈岩长大的长者,他比十一年前苍老了。我点点头给了他答案。

    如果,当初我没有接他的话,帮沈岩抵挡住了王管家的追随。那也许今天我也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我。沈岩也就有可能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可人生哪又有什么如果可言呢?

    守在医疗中心外面的记者,见我和黄书一出现,便又立刻围了上来。黄书立马护着我,把我隔在他们的包围之外。

    “岩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您能告诉我们一下吗?”

    “您一直未出现,今天来了又立刻离开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郝太太,你认为s团会因为岩少的逝世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吗?据传闻您的丈夫现在持有s团30%的股份,您认为他有可能出任s团的董事会主席吗?他会接掌s团吗?

    我停下一直回避记者的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看着那个提出一大串问题的记者:“沈岩先生,现在还没有逝世,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词。”这是我第一次直直的面对记者的提问和s直播联线报到。

    “我只是这么问一下而已。”那名记者,也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回答他的问题,更没有预料到我会寒着脸回答他的提问,故而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我没再理会他和其他记者的提问,黄书立刻给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佛光山。

    “黄书,把手机关了。”坐上出租车,我靠在车靠椅上,无力的说道。我觉得很累,我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可以承受任何的消息。无论是好的消息也好,坏的消息也罢。我知道自己是逃避有可能传来的坏消息,可我允许了自己的这种退缩行为。黄书看了一眼我,默默无语的按照我的话把手机调成了飞行状态。

    “好好休息吧,到了普渡寺我叫你。”黄书看着我,平静的面色后面挂着一丝的担忧。我知道我自己现在的状态让她看起来是很糟糕的,可我已经是尽力了。

    我合着眼,沈岩的样子在我脑中不停的晃。我走之前,他还是好好的。他还可以陪我走上佛光山的。怎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变成这样。我的眼泪随着眼角往下淌,他每天给我打电话,需要耗尽他多少的气力啊,每天都告诉我,很好,很好… 可就是这么很好的吗?

    泪水滑落到我的脖子,我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知道黄书这会儿肯定在看着我,可我没有办法再像刚在医院那样装得平静自在。

    “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对孩子没好处。”她握住我绞在一起的双手,很是担忧的劝说道。孩子,这个孩子从我知道有他的第一天起,跟着我就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他陪我经历着人生最为灰暗的一段日子。也许,他以后的人生道路也会因为我的原因而坎坷不平。也许,他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享受一个幸福而快乐的童年。

    沈岩说,孩子不能没有我,我要教他走路,说话,学习,要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照顾他,爱护他。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沈岩不在了,我当初答应他的这些话,还能不能做到。我让郝陵则告诉沈岩,如果他兑现不了给我的承诺,那我答应他的事情也全部都不算数。这是一句威胁,我拿着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在威胁他撑过来。可,这句话的功用也不见得在这种生死关头能起什么作用。

    我抹了抹自己脸颊上的泪水,苦苦的朝着黄书一笑:“我没事。”黄书见我这样,也就不再多话,一直无声在陪在我身边。

    回到普渡寺时,已是凌晨的一点来多。让黄书去休息去之后,我便一人去了苏缦的坟前。

    “苏缦,很晚了吧。还来打扰你。”我持着手里的烛光,这后院里的灯光正好打在苏缦的墓碑上。她还是那样,扬着浅浅的微笑看着我。

    “苏缦,沈岩今天又在病床上喊你的名字了。你知道吗?十一年前,他也这样。躺在病床上,一整晚都在念着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叫苏缦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能让他挂念成那样。你知道吗?20岁的我有多羡慕你啊。那天晚上,他烧到40多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以为照看着他的人是你,他捉着我的手死死的不肯松开。整晚,我看他辗转反侧,魂神不安的样子,我就想如果他此刻心心念念的人是我,那该多好啊。

    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今天又躺在病床之上。可他心中念叨的人,却依旧还是你。你也许看到了吧?看到了他太太听到他喊你名字时的表情吧。我当时看着他太太那个样子,我就问我自己。我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嫉妒着你,痛恨着你。

    可是苏缦,你知道吗?我没有。我当时就在想,苏缦,十几年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他挂念的人还依然是你。可是,你能不能看在他这些年独自承受痛苦的份上再给他一点点时间。

    苏缦,我想求求你,不要这么快带他离开。我知道,那么爱他的你,也会希望他平安健康。苏绒刚才问我,为什么会答应把沈岩葬在你的身边。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答应的。这不是说我有多大方,而是我自私的希望沈岩欠着你的情份,这一次可以还给你。就像他说的,如果下辈子我还有缘分和他相遇的话,我希望他不再是那个深爱着你的沈岩。

    上次来看你的时候,沈岩说你会原谅我的。可我想,我怎么可以求得你的谅解呢?我给你带来的,是那么深的伤痛和悲苦。苏缦,如果你不能原谅我的话,就不要原谅了吧。可是,你能不能再大度的,把沈岩留给我些日子。我真的不想他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全身都插着导管来维持着他的生命。苏缦,我求求你,让他不要像现在这样痛苦。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要这么痛苦。”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阿弥陀佛,黎居士,夜深了。”觉和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那淡淡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显得特别的清晰。我转过身,他提着木板站在不远的地方,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他是在巡夜打板,无意之中看到了在这里的我。我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痕。

    “一切我今皆忏悔…”我默默的念着他口中刚刚诵的偈子。“觉和师,我要怎么做?” 一切我今皆忏悔,要怎么忏悔呢?

    觉和师抬起头,看了我一下,又收回目光,轻声道“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黎居士,早些休息,小僧先走了。”他向我轻轻一躬,便转身向山上走去。我静静的看着他上山的背景和听着那两块木板敲打着发出的“呯呯”的声音。

    “苏缦,我现在忏悔还来得及吗?”我泪水迷蒙的转过身,又面向着苏缦的墓碑。墓碑上苏缦的照片,像是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也轻轻的朝她一笑,坚定的转身向竹林两旁的石阶走去。

    我抬头看着这九百多级石阶,那些夏令营的学员们就是从这里开始三步一拜的上去的吧?第一次来普渡寺时,遇到的两名妇人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我抚着肚子,轻声道:“宝宝,你爸爸曾说,我们一家人的命运是联在一起的,今天妈妈想拜上这些台阶,你不要害怕。我们一定可以的。”

    “你疯了”黄书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惊诧的转过头。她脸上带着一抹愤怒。“平常人拜上去,也都需要非常的气力。何况你这身怀六甲。”

    “什么事情总是要试过才知道的,就像他要是不离开我,我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他一样。黄书,我知道你答应过他们要照顾好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我想我和孩子一定可以。”我看着黄书,她一向平静的脸上有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她还是不赞同我的方法,可是,如果还有别的方法,我又怎么会拿孩子儿戏呢。

    “黄书,让我尽些力吧。我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我摇了摇头,我希望她能理解我的想法。她默默的看着我不出声,像是在回忆些什么,我静静地等着她。

    “坚持不住的时候,不要勉强。我答应过岩少一定护你和孩子安全的。”黄书眉宇之间,多了一份理解。她点点头,像是下了一些决定,看着我轻声说道。

    我立于石阶中间,双手合掌默念:“弟子忏悔往昔所造一切恶业,祈求诸佛护佑沈岩平安健康。”我慢慢曲膝跪在那冰凉的石阶之上,石阶上的磨痕抵着我的膝盖有些刺痛,可我仍是轻轻的躬身做揖没有理会这小小的不适。

    我看他们拜塔时,几乎都是将额头磕在了石阶之上,可我这肚子使得我磕不到地面。我缓缓的站起身,再往上走三个台阶。黄书像是紧崩着神经,跟在我身后做出一幅随时要扶住我的样子。

    我转过身,朝她一笑:“可以的,不要太紧张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至从下定了要拜塔之后,我的心像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就像是找到一种精神的寄托,有了一种依附。黄书没说什么,只是收住了她身上流露出来的紧张气息。侧立于石阶的一旁。

    我再一次的双手合手,跪在石阶之上,在心中默默祈求。我慢慢的站起身,再往上走三个台阶。就这样我一直以一种很轻,很慢的幅度来完成这一系列的跪叩动作,我知道,只有慢一些,轻一些我才有可能拜到山顶,完成这个愿望。可等我拜到还没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我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水。起身时,也不得依靠手撑地的力量才能站起身来。

    黄书在一旁看着我吃力的站起身,也不时的劝说让我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可我回头看看已经完成的部分,又抬起头看着还有很长一段的石阶,婉言拒绝了她的意见,再次合掌跪于石阶之上。

    汗水随着头发一直淌在我的脸颊和眼角,我不顾双手中沾着的沙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站起身,回身看过那三分之一的石阶轻轻的溢出一抹笑。肚子里的孩子,也像是体会到了我的感受轻轻的踢了踢我的肚子。

    “休息一下吧,都拜了一百了。”黄书也许是看我摸了一下肚子,又开始紧张的让我休息。这一次我点点头,没有拒绝她的意见。还有三分之二的台阶要往上拜,我只有保存着自己的体力才能继续。

    “你这么做,只为求苏缦的原谅?”黄书递给我一块方巾,我接过来擦擦额头上粘着的沙土和汗水,转眼看过带着疑虑的黄书。“可能是吧,我只求沈岩平安而已。”如果这样的忏悔能换来沈岩的平安,那我这么做就算是在求苏缦的原谅吧。就算不原谅我,也原谅沈岩吧。

    “苏缦并不恨岩少,也不恨你。”黄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我回视着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默默的低下头,暗自想着她的意思。

    “看着你和岩少这样,我反到觉得真正解脱的人是苏缦。当年的岩少并没有负心于苏缦,是苏缦自己一直不肯正视她和岩少之间真正存在的问题,你不过也是他们之间的幌子。”她见我还是一直无语,便接着娓娓道来。

    “黄书,这些尘年往事都不要说了。我以前不知道的,现在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就算知道了,对我来讲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做这些,也只为尽心而已。至于谁是谁的幌子,还重要吗?如果说,我是沈岩和苏缦之间的幌子,那沈岩的太太又算什么?其实,我们谁都是谁的幌子,我是,苏缦是,沈岩是没有一人例外。”我阻止了黄想要说的话,这些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再提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就像觉和师跟我说的因缘一样,没有一件事情会无因而果。在沈岩和苏缦之间,我也不会没有任何的责任。可现在还要对着一钵黄土去谈谁是谁的幌子吗?确实是不必了。

    我走回台阶中央的位置,收住心神合掌重新跪于石阶之上。

    普渡寺早课的钟声和唱诵声,从观音阁对角的钟楼传来。我抬起已全是汗水的脸,妙湛师的身影出现在观音阁的前方也正好立于我的面前。

    “拜塔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我跪着,妙湛师立在台阶之上。他双手拢于袖袍之里,露在袖袍之外的念佛一颗一颗的在他手指中流转。他看着我,问话的声音依久很轻很淡。

    我稍眨了一下眼,收回自己直视着妙湛师的目光,将目光落于妙湛师双手之间的念珠之上,静静答道:“开始的时候,我在求沈岩能平安,能健康。后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感觉一片空明。”

    “是无所求了吗?”他掐着念珠的手指,停了下来。反手绕了一圈又开始流转起来。

    无所求?我拿掌于胸前,微微合目。反观自己在这一起一落之间的念头是不是真的像妙湛师说的无所求了。片刻之后,我睁开双目肯定的回答不,我不是无所求。我是想求的东西太多,多到我这个脑子、我这个身体、我这个意识根本就装不下,所以,才会觉得一片空明。“师父,弟子不是无所求。是求得太多,多到自己装不下。”

    “会反照内心,也算你没有白白拜这996级台阶。起来吧!”妙湛师浅浅一笑,侧过身子像是给我让出了最后一拜的位置。

    我撑起身子,想要站立起来,可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我下意识的想扶住什么来支撑一下要倒的身子。黄书立刻扶住要往后倒的我,紧张的掐住我的人中穴。

    我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只见黄书还跪坐在一旁扶着我侧倒的身子。我转过头,妙湛师还站在那里,纹丝未动。我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示意黄书扶我起身。这999级台阶,还差最后一步未拜,我还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刚刚会突然晕倒也不过是跪得久了,气血不畅而已,我相信我和孩子都可以坚持住。

    “黎小姐,你答应过我不能逞强的。”黄书没有松开扶着我的手,对于我的意思,她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我知道,可我没事。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做赌注。”我点点头,我希望黄书可以让我完成这个愿望。

    黄书见我的坚持,最后妥协的把我扶了起身。我其实双腿已经承受不住自己身子的重力,可我仍是坚持正身、合掌、曲膝、跪下,伏身,最后站立起来。妙湛师,在一边微微的露出笑容低声问我“沈居士对你来讲,是什么?”

    沈岩对我来讲,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曾以为,他是朋友, 是知已,是爱人,是亲人,可他到底是什么,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低着头:“是我生命与之交融的人吧。”是一个少了他,我的生命就不完全的人吧。我只能这样定义沈岩对我来讲的意义

    “如果说,你能救他。你救还是不救?”妙湛师手中的念珠,又转了一圈。可他的话,却让我愣在了一旁。妙湛师的话意思是什么?什么叫住,我能救他,救还是不救?当然救!怎么可能不救呢?

    “救”

    只要是能救他,我还有什么可选择的呢?

    “上回沈居士来普渡寺,和我聊天的时候说脐带血如果配型成功的话,是有可能救到他的。可是,那时候孩子才五个月大。如果要救他的话,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而你也会有危险。这事沈居士便不作他想,并且是再三恳求我不要告诉你。可生命降生、陨落都是带着自己特有的宿命,就像我们出家人常说的,夫妻是冤亲,儿女是债主。有的是来报仇的,有的是来报恩的,有的是来要债的,有的是来还债的。所以,我想也许你的这个孩子是来报沈居士的恩的也说不定。”

    脐带血?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是喜悦,还是悲伤。我转向看着黄书,她脸上也是像我一样不知是喜还是忧,阴晴不定。

    “你也要知道,孩子能救他的可能也只是50%而已。”妙湛师旋过身子,双手合十的立于观音阁前,躬身礼佛三拜。

    “师父,就算是50%的希望我也想试试。”不要说还有50%的希望,就是1%的希望,沈岩也应该告诉我这个方法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离去。

    “希望,这一世你不会太晚。去吧,司机在寺门口候着呢。”妙湛师又转过身子,将他手中的念珠递给我。我接过这串念珠,才看清楚这是一挂红豆串成的念珠,只不过,这一百零八粒红豆已经被妙湛师的手指磨的发亮。

    “谢谢师父”我的手指抚过这些念珠,感恩的朝他一拜。

    我无暇细问妙湛妙所说的“这世,希望不要太晚”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急匆匆的和黄书赶往山门。可连续的跪拜让我双腿在下台阶时颤抖不已,黄书好不容易将我扶上了车开始往医院出发,我的肚子却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疼痛。黄书见我紧捉着扶手,立刻扣住我左手的脉搏检查起来,她紧皱着眉问我有没有其他的症状。我忍住疼道:“除了一阵一阵的抽疼外,像是有东西在胀疼,下坠的感觉。

    “我联系苏医生吧,你这样子,我怕我们坚持到医院会有危险的。”黄书一向平静的脸,露着一丝的担忧。“司机,开快一些。”黄书的声音因为我捉住她的手用力而紧张了起来。司机飞快加紧了油门,开始在这凌晨的马路上狂飙。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疼,使我感觉身上的毛孔已经冒汗,我靠在车座的后椅上,无力的向黄书道:“打电话给苏医生,我有话跟他说。”

    “好,你忍着,深呼吸”黄书一手被我牢牢的捉住,另一手拨着电话。在前面开车的司机,也颇紧张的频繁向后座看来,并询问是否要先到就近的医院做检查。

    “不用了,直接去s疗中心。”黄书果然的替我回答,我浅浅一笑。黄书似乎也知道在那里有个人在等着我和这个突然而至的孩子。

    “苏医生,我是黄书,黎小姐现在出现早产的倾向,目前有明显的阵疼感。脉搏、心率正常。可是,我们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医疗中心,可能要你先准备好手术室。另外,她还有话跟你说。”黄书以最快的语速告知了苏绒我的情况,并把电话递给了我。我深吸一口气,接过黄书的电话:“苏医生,这个孩子的脐带血也许是救沈岩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找到沈岩的医生告诉他。”一阵抽疼过来,我死死的咬住下唇,豆粒般的汗水从我鬓发处往下淌。打断了我还想要说的话,可是电话那端的苏绒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半天没有回声。

    我待阵疼过后,我忍着痛对着电话喊:“苏医生?苏医生?”那头还是一直没有任何的回音,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我突然感到一种害怕。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迟疑了半天,终于传来了几个字。可那声调却让我感觉像是坠入万丈悬崖失落万分。我还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抽疼又传了过来。我背抵着坐位,手紧紧的捉住坐在我身边的黄书。

    她接过电话,让我靠在她身上后,再一次的让司机加快速度。我咬着牙,开始死死的捉着黄书的不放。似乎只在有她身上找到一个支点,才有力气迎来下一次的阵疼。

    “你听我说,现在开始用鼻子吸气,再用嘴吐气,深呼吸。黎小姐,疼也要忍着,不要喊这样才能保持体力。你这样的状况才算刚刚开始而已,你按我说的,深呼吸,吸气… 吐气… ”我掐着黄书的手,随着她的话吸气,吐气。

    每隔几分钟一次的阵疼,让我濒临崩溃。前座的司机一直在庆幸这是深更半夜路上没车,要不然哪有可能把车开到120码。在我几乎要疼到昏厥的时刻,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医疗中心的门口。

    司机立刻跑下车把车门打开。早已守在医疗中心大门的苏绒和郝陵则立即迎了上前,帮着黄书把我从车上移到手术室专用的推车上。郝陵则从一边捉过我的手:“子语,怎么样?”

    我昏昏沉沉的朝他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可郝陵则的脸却开始在我眼前天旋地转。“不能睡,快点送手术室。”苏绒掐着我的人中穴,催促着一边的医生快速将我转入手术室。

    “子语,坚持住。”郝陵则握着我冰凉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在阵疼间歇的片刻,我回望着一张紧张不安的他。在这种时候,我又给他添麻烦了吧!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也许这个孩子,真像妙湛师说的那样,就是来救沈岩的呢?如果,能救沈岩,我想郝陵则也是愿意的。

    我握住郝陵则的手,用着微弱的气息问道“他怎么样了?”我一直坚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几个小时以来,一直没有沈岩的消息传来,他应该是坚持这来了吧。妙湛师说,这世希望不会太晚。我想,这世我应该没有晚吧?

    他反握过我的手,伏着身子在我耳朵轻道:“在等你,在等着你。”一阵宫缩,使我紧紧的掐住了郝陵则的手,我已经不知道是他在用力捉着我,还是我在用力捉着他。总之,我俩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疼痛使我的身子向上一挺。郝陵则不安的胡乱捉着我的肩膀:“子语,很快就过去的,不要紧张,不能紧张的。”郝陵则恐怕不知道,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最紧张的人是他自己。

    我一头大汗的朝他点点头,苏绒朝我走过来:“剖腹产吧,刚检查的结果顺产恐怕会有危险的。”

    “苏绒,一定要保证她不会有事。”郝陵则还是紧紧的捉着我的手,站了起身正对着说要动手术的苏绒,声音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我知道”苏绒表情复杂的看了郝陵则一眼,示意麻醉师过来给我注射。郝陵则松开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子语,我和先生都在等着你,你坚持住。”我点点头,看着郝陵则被护士推出手术室。麻醉师将吊瓶挂在手术室的挂勾之上,针头也随之扎入我手臂的静脉。黄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手术室的衣服,站在我身旁像是接替了郝陵则的任务,紧紧的捉着我的手给我安慰。几秒之后,我像是彻底的睡了过去,什么都不再知道。

    再等我眼开眼睛的时候,日落的光线斜透过窗户撒在四周,我想现在可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郝陵则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倚在病房的落地窗前。腹部灼痛的感觉,使我皱着眉头。我无力的朝着郝陵则所站的方向道:“陵则”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惊吓到了,背景很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旋即转过身:“你醒了?”他快步走到我病床前,低头探视着我。

    “沈岩和孩子呢?怎么样了?”我吃力的问着郝陵则,腹上的疼痛让我极度的不适。郝陵则看着我拧在一起的脸,按了床头的呼叫器把黄书叫了进来。

    “帮她按一下镇疼泵,我去给她准备些吃的。”郝陵则对刚起来的黄书轻声交待后,便又想象上次一样退出病房。

    “陵则”

    郝陵则回避我的态度让我跼蹐不安,他不会又想隐瞒我什么事情吧?会是沈岩出了什么事吗?又或是孩子…

    我心中的恐惧被郝陵则的态度,无限的放大。

    “等我回来”他停住了离去的脚步,但又仅仅是回过头给我留一句话,便不再等我说些什么,就匆匆离去。我转向立于一旁的黄书,她和郝陵则一样回避着我询问的目光。

    她掀开盖在我身上的薄毯,轻按一下我腹部旁边挂着的镇疼泵,又给我盖好薄毯,整个动作轻柔的就像不曾触及我的身体,但却始终无语,也不正视我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

    “黄书,告诉我怎么了?”我伸手捉住也想要离开病房的黄书,内心的恐慌已经不能自抑。

    “陵则回来再说吧,他不是让你等他吗?再等一会?”黄书像是怕极了我的触碰,她扭捏的收回被我捉着的手。一改平日里的淡漠,显得有一丝的慌乱。

    我见她那个样子,也知是问不出个什么。我索性不顾自己手背中扎着吊瓶,挣扎着的想要起身去问问苏绒,到底怎么了?

    “黎小姐,你不能这样,刀口会发裂的。”黄书立刻按着了挣扎着起身的我,紧张的叫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我扣住黄书按在我肩头的手,恳求的看着她。他们不能这样,每个人都回避着我的问题。他们都应该知道,沈岩和孩子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现在他们回避我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不好吗?可是,不好也要有一个程度是不是?就算是最坏的程度,也应该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回避着,隐瞒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经过抢救,目前还算稳定,现在有医生全天护理着呢。你放心吧!”她闪烁的目光,最终落在我眼中。语气带着一丝的恳求,似乎是想在告诉了我孩子的情况之后,我能放开扣着她的手,让她离开。

    可她,还没有告诉我沈岩的情况。

    难道说,这一世我也晚了吗?

    我松开黄书的手,静静的合起了双眼。身上传来的疼痛,我已是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刀口疼,泪水默默的随着眼角开始往下掉。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的。也许沈岩也没有事,可是他们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黎小姐”黄书喊了我一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在看到了我滑落的眼泪时,又将吞了下去。我把脸往一边侧去,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至从知道沈岩的病情之后,我一直给自己打着预防针,我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离我而去,我也不能这样。

    沈岩最爱的也不过是我在陪着他的那一抹笑容,我怎么可以带着泪水送他离开呢?就像他曾告诉我:“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语儿也要笑着送我离开。因为,只要有语儿的笑容,我才不会迷失在那陌生的世界里。我会寻着那一抹笑容,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要离开。”

    “子语”郝陵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我的床边,他试过我眼角的泪珠伏身在我耳边:“你和孩子都尽力了,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尽力了就一定有结果的。”他的话,肯定了我的猜想。我哽咽出声,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郝陵则轻按着我的身子,继续在我耳边道:“他最后跟我说陵则,我对你是生死相托,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有她好好的活着,我才是真的没有任何的遗憾。他说陵则,下一辈子就算命运还是如此,我也一定不将她托付给你。可这一世,你答应我好好待她,照顾她。”

    “子语,为了先生请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成为失言之人。你还有暮觉,先生给孩子取的名字叫沈暮觉。他说,他觉悟的太晚。发现爱你太晚,发现不该爱你太晚。子语,你不要这样… ”

    郝陵则一则紧紧的扣着我颤抖的双肩,我像是痛到想要蜷起来身子,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想要缩在一起,就像可以像胎儿一样蜷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可腹部的刀口和郝陵则压在我身上的重量让我不得动弹,我咬着下唇,双手死死的拧着盖在我身上的羊毛毯。我不想让自己在郝陵则面前这样,可是我又控制不住一下往下滑落的泪珠。

    “子语,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郝陵则抵着我的额头,带着他的气息伏身在我耳朵以一种祈求的语气,让我不要做着这样伤害自己的动作。可是,这样子的反应,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他见我还是这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子语,为什么你每次都让我看到你最痛苦的样子,你想要让我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公平?这六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看到你的泪水,我不想再看到你流一滴泪了,你知不知道?我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就算不为了我,也请你为孩子想想,那是先生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他生命的延续。”他擦着我一直掉落的泪水,以极低的声音在我耳朵诉说。

    我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恨不得把头能埋进被子里不去理会他说的一切。可他紧扣着我一丝都不肯松开,就像非要我现在就去面对这个残酷的实现一样。郝陵则,你说我不公平。可是,你能不能也不要这样残忍。你怎么可以这样告诉我事实,我是带着多大的希望来这里的,你怎么可以让我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告诉我,我带来的不是希望,甚至连失望都不是,而是绝望!

    “子语,黎子语。你这样子,他走得也不会安宁的。你非要看着他不舍悲伤吗?”郝陵则像是对我的逃避现实现给激怒了,他狠狠的扣住我的下额,带着他的气息用着一种几乎是悲愤的语气向我低吼道。

    “我知道你现在痛心入骨,我也知道你现在是听不进我讲的任何一句话。可是,你得自己先好起来。否则,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黎子语,你不要逼我。如果你还是这样的话,我会让医生给你一直打镇定剂让你昏睡直到你刀口愈合为止,你不要跟我比狠心。我说过,我是司俊和齐朗两个人的综合体,你要想跟我比狠心,咱们就试试。”

    他突然放开一直扣着我的手,人和气息也随之离开我的身旁。一瞬间,刚才还包围在我身边的力量顷刻之间消失殆尽。我更加无助的想贴进床枕之间,寻求一丝的慰藉。

    我知道郝陵则说得出做得到,如果我还这样的话。他真的会让医生给我打镇定剂直到我可以出院为止。可是这样,我可能就真的连最后见沈岩的机会都不再有。我松开一直拧着羊毛毯的手,向郝陵则站着的方向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捉着他说些什么。可我开不了口,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终于握住了我抬起的手,但也只是静静的握着不说话,也不向我靠拢。我埋首于枕头之间,松开一直咬着的下唇,像是泄开了一道划伤的口子,血流不止:“陵则,郝陵则。”

    他突然低下身子,重新用他身上的气息和力量将我包围起来。他的手穿过我的脖子,将我的额头置于他的肩头,双手拥着我的背把我搂在了他的怀中,用着一种已经不容质疑的语气道:“我郝陵则这辈子注定是陪着你痛苦的。”

    有人说,在人最痛苦的时候。如果还有其他人给你安慰的话,你会觉得自己更加的悲不自胜。我想,我就是这样。当郝陵则将我拥在他怀中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世界已经全线崩塌,我开始不能自抑的号啕大哭,完全把自己沉浸在失去沈岩的悲痛情绪里,并深深的不能自拔。什么孩子,什么沈岩的遗言,我通通的都听不进去,记不起来。最终,郝陵则不得不让苏绒给我打下一针镇定剂才得以平复我激动的情绪。

    后来的几天里,我不知道郝陵则是不是一直在给我打着镇定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从未清醒。至到有一天,一声孩子的哭声传入我耳中。我似乎才记起自己已经是一个母亲,我有一个孩子,一个沈岩生命的延续。可这个从出生起就被我遗忘了的孩子,我甚至连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郝陵则抱着他站在我的床前,还不熟练的在轻轻摇晃着他。郝陵则见我像是清醒了过来,便弯下身子,将孩子的正面朝着我,对着手中的孩子道:“暮觉,来看看妈妈。”

    暮觉?这是沈岩给孩子取的名字吗?暮?迟了的意思吗?看来,我最终还是迟了。迟的不是沈岩,是我们,我们都觉悟的太迟。我看着郝陵则手中的孩子,红皱皱的脸,五官全都挤在一起,几根黄黄的头发耷拉在小小的脑袋上,包裹下,细小的身子,着实很丑。

    “孩子今天才从观察室出来的,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多一点。我想,你见到他也许就能不要再这样一直睡下去。子语,暮觉太小了,小到我抱着他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了,生怕自己一用力就能把他给捏碎。你知道吗?我听着他哭的声音都没有那些足月的孩子大声。所以,你不要再睡了,清醒过来抱抱他。让他知道,他的身边不只是有医生,有护士,有我,他还有你,有妈妈。”

    67

    我伸过手,想要接过孩子。郝陵则却像是犹豫了一下,停顿了一秒后才把孩子放在我的身侧,而不是直接放到我的手上。郝陵则喊来黄书,稍稍的帮着把我扶了起来。不知道是腹部的刀口似乎已经不疼了,还是我把我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孩子身上,我似乎感觉自己在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之后,现在可以下床走路了。

    我伸手抱过孩子,他那么小,小到我也像郝陵则说的那样都不太敢用力。从我抱起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嗷嗷的哭着,我被他的哭闹弄得完全不知所措,我生疏的轻拍着他的背,想要哄住他不要再哭。可是,他却哭的越发厉害。我无奈的看向郝陵则,他一幅早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我,我抱歉的笑了笑。每次做产检的时候,都会有育婴师教授如何照顾新生儿。可是,我每次都是做完检查之后直接去了沈岩的病房。之后,也一直没有学过如何抱孩子,如何喂养… 倒是郝陵则,他如果有时间陪我去做产检的话,他都会跟在育婴师后面学习怎么当一个准爸爸。

    “没关系的,孩子可能现在还不习惯吧!以后慢慢来就好了。”他接过孩子,坐在我的床边。把暮觉抱在手臂之中,面朝着我。黄书站在郝陵则的身后,又似乎是回复到了她平日里的淡漠样子。

    “陵则,黄书,谢谢。”我是真心的在向他们道谢,如果没有他们在这生死关头还一直这样陪伴在我和孩子的身边,恐怕我失去的也就不只沈岩。想起沈岩,我的目光不由的又黯淡下来。

    “黄书,你先把孩子抱回去,我和子语说几句话。”孩子在郝陵则的手臂里停止了哭声,静静的睡了起来。他把孩子小心的放到黄书手中,黄书接过孩子轻轻的退出了病房,他收回看着黄书离去的背影转过头看着我,沉静片刻无语。

    “子语,先生明天出殡。”他先是清了清嗓子,后按着我的一只手。像是很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明天?

    我看向郝陵则,但又似乎是越过了郝陵则看向了窗外。一时间,目光没了焦点,心也跟着空落落了起来。

    “子语,因为你一直昏迷不醒,出殡的日子一推再推,明天已是头七了,沈家那边我和司俊他们已经快抵不住了。我想,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郝陵则见我没什么反应,轻轻的抚着我凌乱的头发。语气像也十分的悲凉,但却又十分的坚定。

    “我睡了这么久?”郝陵则说我是一直昏迷不醒,看来不是他给我打的镇定剂。这似乎又是我自己在逃避现实。如果,今天不是孩子的哭声刺激到了我,我肯定还能一直这样昏睡下去。

    “嗯!”他点点头,将目光锁在我的脸上。我收回没了焦距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郝陵则。他看起来极度的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衣服也皱折不堪。看来,这些天又是他一直在这里守候着。沈岩的事情要操心,我和孩子也要他操心。我不禁想问沈岩,他给郝陵则找了一个多大的包袱啊!

    “你睡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天我给你打坏了镇定剂,才让你这样一直昏睡不醒。可苏医生说,是你自己在逃避现实,不肯醒过来面对内心的痛苦。”他的手指,像是在梳理着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的打理着那凌乱的头发。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很庆幸我现在肯醒过来一样。

    “不要再睡了,先生不会想你这样的。你也不想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他将我眼前的留海挂在我的耳后,使得我像是能重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整个人似乎也随着清醒了过来。

    “谢谢”除了这句谢谢之外,我找不到什么表达的词汇能对郝陵则说。他轻笑出声:“不要再对我说谢谢!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的谢谢而做的。”

    他站了起身,向我伸出手:“伤口已经愈合了,下床走走吧。”我把手交到他的手里,我知道我的双腿肯定无力支持这沉睡了五天的身子。可我必须先站起来,因为明天我不想让沈岩看到我这个无力的样子。我答应过他,要坚强的活下去的,要把孩子带大的。

    我坐起身,刚把腿移到床边,郝陵则便弯下腰,给我拾起地上的拖鞋套在我脚上。他的头顶,正好落在我面前,头顶上几根白发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一瞬间,无限的愧疚向我涌来,我抑住自己的酸楚,对他说:“陵则,你有白发了。”

    他给我穿鞋的手,一丝的停顿。但随即又轻笑出声:“不好吗?如果到了有一天,我还这样帮你穿着鞋,你跟我说,陵则你还有几根黑头发呢。那该多好啊!”

    郝陵则的话,让我觉得他是在告诉我,他要一直陪着我到老,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我慢慢变老,老到我们哪里也去不了。这似乎是他给我的一个承诺,一个沈岩未能兑现的承诺。

    一时间,我无言以对。

    沈岩的灵堂,设在医疗中心他住的独栋小院。我站在小院门口,看着他的照片挂在一楼的厅前,似乎几个月前他怒气冲冲朝着我一边教训我,一边走路的样子还在我眼前。郝陵则立在我身侧扶着我的手,轻轻的把我推向前。

    “我们进去吧。”郝陵则的声音很轻,但就是这么轻的声音也还是像划破了整个小院大厅的寂静,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我没什么表情的看过他,点了点头,随着他向前厅走去。司俊和齐朗在见到我和郝陵则的那一刻,也齐齐的朝我们走了过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相互的交换了一下我不太明白的眼神,像是护着我似的走进灵堂。

    整个灵堂里,沈岩的照片四周围着一圈白菊挂在墙壁的中央,下面的祭台也被一圈又一圈的白菊围着。整个大厅里大家都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方惠在轻轻的低泣之外,都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沈父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旁边坐着方惠和她的父母。另一旁的沙发上,坐着苏绒和他的父母。我不知道苏家和沈家到底有多深的渊源,但苏母身上透出的悲痛是那么的真实。我想,沈岩的离去她肯定很痛苦吧。必经,在苏缦离去的这十几年里,沈岩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像是对自己亲生父母一般的照顾着他们。

    沈岩的父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像是很复杂的轻道:“身体也没好,过来干什么呢?”我淡淡的一笑,摇了摇头。

    郝陵则接过话:“应该过来送先生最后一程的。”他的话,引来方惠更为悲切的低泣。我转过头,默默的看着她。一身白衣,一丝不苟的挽发,斜插着一支白花。纵然,面无血色,心力憔悴但也难掩沈家长媳的风度。我自问,换成是我,我肯定无力支撑的。

    昨天,我答应了郝陵则今天不能失态的。无论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人,也不能改变我今天是郝陵则的太太的事实。我所做出的任何动作,说出来的话都代表着郝陵则,而不是我自己。

    “我陪她进去。”郝陵则看了沈父一眼,像是在征求,又像只是在告知。他没等到沈父做出什么示意,便拉着我略过其他人直接走到后堂。

    郝陵则推开里间的门,沈岩的棺木停在房间中央。我几乎是被郝陵则推着,艰难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水晶棺下他的脸清瘦的厉害,似乎已经找不到平日里的样子。我伸了伸手,想抚上他的脸,可隔着的水晶板面却无情的阻隔着我的手。我扬起一抹沈岩最爱的笑,手指延着水晶板面下沈岩脸的轮廓描画起来。

    以前,他常说:“子语,不要这样最对着我笑。”我问为什么,他会无奈的看着我道:“让我觉得愧疚。”

    我总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愧疚。但我却知道,只有我这么笑着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会出现一抹亮色,那抹亮色像是会照耀着我,让我欢喜不已。

    他轻划过他的眉间,平日里因为常皱眉头而起的川字纹还是留着痕迹。这个人,这最后的日子里肯定也没有少皱着眉头吧!?

    我将手指移到他的唇,那唇色已是淡淡的紫,但嘴角却挂着一个弧度。这个弧度,是平日里我多努力才能得到啊!他挑食,我做的菜他常常一脸无语的将嘴泯成一字,从来不肯为了鼓励而给我一个微笑。为了得到他的这一抹微笑,我能把一道菜练上十遍,百遍直到他满意为止。

    我从来不知道,我能一边扬着他最爱的笑,一边流着他最不喜欢的泪。我伸过手擦了擦,轻笑出声:“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一直这么笑着。你就能寻着这抹笑回到我身边的。”

    啪的一下,一滴泪水正好掉在了沈岩的脸上的水晶板上。我慌乱的擦了擦水晶板,又慌乱的擦过我脸上滑落的泪,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两口气,像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沈岩,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要帮我揍暮觉那小子的。怎么可以只见他一面就舍不得下手了?说你偏心,你还不承认。现在承认了吧?算了,以后我唱红脸,你唱白脸。每当我揍他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如果你爸在,他一定会拦着我揍你的。如果你爸在,他一定只会说孩子调皮是好事情,不要遏制你活泼的天性。如果你爸在,他肯定不舍得我瞪你一眼。如果…”我哽咽的像说不下去,郝陵则从身后,轻轻的扶着我的双肩。

    我看着沈岩的脸,忽悠间暮觉那紧皱在一起红红的小脸划过我的脑海。我皱起眉,像是带着不解道:“你说,他为什么长那么丑?你生下来也这么丑的吗?那么一点点,小胳膊小腿的,就像小猫小狗,一点也不像我。”

    整个房间里,只听得见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沈岩还是那样,嘴角挂着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郝陵则拍拍我的双肩,像是让我不要这样。我像是记起自己答应郝陵则的话,慢慢的止住自己不停掉落的泪。

    我不再说什么,手指却滑落到沈岩的双手处。一次他带着我去云南,在机场休息室里,他拉着我的手端详了很久很久,最后像是很肯定的扬着笑说:“比我的差一点。”我当时噗哧一笑,说他臭美,说他是剥削阶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手指依久还是那么修长,白晳,只不过指甲不再是粉粉的红。

    “陵则,妙湛师过来了。”司俊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打断了我静静的回忆。

    我转过身,司俊立于内室的门边,妙湛师和觉和师站在司俊的右侧。正看着我和郝陵则。

    郝陵则伏身向两位法师行礼,我侧于一旁脑中突然回想起妙湛师那句:“楞严尚差三卷未完,记得要回来。”

    “出来吧!别扰了亡灵。”妙湛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话是对我说的,按着妙湛师的讲法我是不应该出现的,这样原本可无牵无挂离开的亡灵会因为我的一哭而不舍,会扰乱到他的往生。

    我悄悄的再看了一眼沈岩,他还是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我多希望他能伸出手,拉住我别让我离开。又或是拉着我,让我跟他一起离开啊。

    “子语,走吧。”郝陵则簇拥过我的身子,将我推向门外。我转过头,妙湛师和觉和师也退了出去。在临走到门边的时候,司俊低声在郝陵则耳边道:“方惠还是不同意把先生葬在普渡寺,现在股东、供应商、客房、各分公司的代表都差不多到了,她再这么闹下去可不好。”

    我抬起头,看向郝陵则。这事,司俊问他意味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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